《暮**山》琴挑

10、赵高复生

　　星朗稀，云遮月，这样的冬夜总是在清冷中蕴藏着肃杀。
　　宫墙角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门内缓缓行出一辆骡车。
　　赶车人宫人的杂役打扮，一手抄在袖，一手扬起鞭绳，往那骡子屁股上甩了甩，与守门侍卫寒暄之后，驾车出了皇宫，直奔北郊而去。

　　静夜里，但闻蹄声响亮，大约驶出了二十里路程，在一片密林中，骡车停了下来。
　　赶车人跳下车，朝四周望了望，发现并无人迹后，绕到了骡车后，将车上两具用草席随意包裹的尸体拖到了一棵松柏树下，并排而放，然后掀开草席，从怀中取出两个拳头大的褐色古坛，依次摆放在尸体头上方，脱下宫袍，从包袱里捧出一件紫红袈裟披到上身，一手拈念珠，一手执拂尘，盘坐在地，闭目诵经：
　　“唵！修利修利摩诃修利修修利萨婆诃！”
　　“唵！嚩日啰怛诃贺斛！”
　　“唵！修哆唎修哆唎修摩唎修摩唎萨婆诃！”
　　“南无三满多母驮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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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他双目猛睁，拂尘在空中交错，留下两道刺目的白光，只见两座古坛的坛体也发出红褐色的幽光，在夜幕中仿佛有了生命般忽明忽暗地律动着，像极了鲜活的心脏。
　　赶车人继续诵经。

　　“嘭——嘭——”
　　随着两声巨响，古坛突然爆裂开来，烟雾之中显出两个人形的幽灵，飘忽不安，摇摆不定，踌躇着，分别向各自的尸体上卧去。
　　烟雾散去，一具尸体缓缓睁开了眼，坐了起来，而另一具尸体却始终没有生活的迹象。
　　“主公饶命！”
　　另一个幽灵的复生失败了。
　　赶车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将头埋在臂间，不敢仰视。
　　“活尸”捏了捏脖子，挺直了脊背，微微吐纳着气息。
　　“失败了？”那声音听起来颇不自然，尖细而暗哑，他也似乎并不满意这副身体，到处摸娑着，好像市集上挑拣精肉的买客。

　　“准确的说，是成功了一半…”赶车人诚惶诚恐。
　　“放肆！不成功即是失败，何来一半之说？”“活尸”十分恼怒。
　　“是，主公，请主公宽恕下属，再给下属一个补过的机会！”
　　“哼！”
　　“活尸”试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来到赶车人面前。
　　他面容清俊，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脖颈上却有一圈清晰的淤痕，似乎遭受过某种暴力，神态却倨傲跋扈，与那清秀面容十分不衬。
　　朝身旁的尸体瞥了一眼，他对匍匐在面前请罪的赶车人问道：
　　“你就是羽皋？”
　　赶车人慌忙俯首：“属下正是。”
　　“阎乐为何没有复活成功？”
　　“时间紧迫，没有找到合适的宿体，这才导致阎大人复生失败。请主公息怒，待属下再寻一个合适的过来…”
　　“大胆！当初你召唤我灵的时候就警告过你，没有相配的宿体，就不要轻举妄动，这样一来，他元气大伤，恐怕要等上一年才能进行下一次复生！”
　　羽皋连连磕头：“请主公息怒！主公恕罪！属下也是迫不得已。受蒙骜的召唤，蒙家军已有人抢在我们前头复生，如果再不尽快的话，等他们人数凑齐，力量增强，就会万分艰难了，所以属下只得暂时选了一个宿体供主公驱使，主公若不满意，将来寻到合适的，将他丢弃便可。”
　　“哼！”“活尸”冷哼了一声，“蒙家复生之人是谁？”
　　“景照。”
　　“景照？”
　　“正是。景照受蒙骜之命，作为蒙化的瞻领人并辅佐他领导蒙家众将，与叛乱的怨灵对抗。”
　　“哈哈哈哈——”“活尸”大笑了起来，“真是笑话啊！景照是我当初派去杀他曾孙的，蒙骜这个老东西却将仇人作为后代的领路人，当真是天下最无稽之谈！”
　　“据说正是利用他内疚之心，认定他会死忠于自己的曾孙，这才委以重任。”
　　“那就是说，蒙化已经复生了？”
　　“还没有，他的宿体早已被属下抢夺过来，藏在安全的地方。”
　　“做得好！”“活尸”终于露出些笑容，“那么，我的宿体又是何身份？”
　　羽皋怔了怔，惶恐答道：“他本是，本是，皇宫内的一个，一个…”
　　“一个什么？”“活尸”颇不耐烦，“快说！”
　　“是一个宦官。”羽皋面露惧意，唯恐被他迁怒。
　　“宦官！？”
　　不发怒是不可能的，蓄谋已久的赵高的第一次复生，竟然附在一个一文不名的年幼宦官身上，对于曾经位高权重，险些窃取了大秦江山的赵高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宦官…”他不满地咕囔着，下意识地抚了抚下身，脸色陡然一变，“不对！汉宫的阉人是不去势的么？”
　　这个宦官的确没被阉割，还保留着完好的器官。

　　羽皋自然对这宦官是有一番调查的：
　　“禀主公，先朝宦官都去势，到了西汉依然如此。他姓顾，名延，是废后许皇后的近身侍从。昨日他失足掉入百花池中溺死，被属下打捞起来。属下卜过他的生辰八字，尚算与主公的合适，便趁人不备拉了出来。结缘胜似结亲，能觅到一个相合的宿体，是万里挑一的。至于他为何没被去势，这其中大有隐情。”
　　“有什么隐情？”
　　羽皋咂了咂嘴：“属下不便交代，主公迟些便可明察。”

　　赵高稍稍平复了怒气，接着问道：“你的意思，蒙化也可以找其他的宿体喽，只要八字相合？”
　　“正是。”
　　“那还不赶快杀掉那些与他八字相合的人？”
　　“属下已经竭力寻找。长安城里三十万人口，一定有与蒙化相合的宿体。属下经过多日访查，已经找到一人，只是还未找到适宜的时机下手。”
　　“那你就尽快杀掉这个人！”
　　“是，属下遵命。主公身体虚弱，力量也未恢复，这段时日还请主公暂且回到宫中休养调息，等属下为阎乐大人和白起大将军找到合适宿体复生后，就可以为二世君主行复生礼。”
　　“胡亥的宿体还没选好么？”赵高问。
　　“已有人选。”羽皋胸有成竹。
　　“是何人？”
　　“正是蒙化的宿体，一个婴儿，生于九月初九纯阳之日，做君主的宿体最合适不过。”
　　“这个…”赵高对能否用蒙化的宿体转做他人宿体表示怀疑。
　　为了取得信任，羽皋又献上一策：
　　“属下已经为主公做好谋划，只要进展顺利，光复我大秦，指日可待。”
　　“说！”
　　羽皋便将整盘计划向赵高详细禀告一番，赵高听后果见喜色。
　　“好是好，但还是要警惕蒙家那群冥顽不灵的家伙搞破坏。”
　　“是！属下当竭尽所能，辅佐主公完成霸业！”
　　“好。若大业得成，自有无上荣华等着你。”赵高适时许下承诺，见后者喜形于色，连连鞠躬：
　　“多谢主公恩赐！”
　　赵高忽然想起一事，问：“蒙家那群复生者是何人负责引度？”
　　“禀主公，是…大悲和尚，名轩辕者。”羽皋有些吞吐。
　　赵高看在眼里，不露声色：“他是何人？”
　　“他是我师兄，也是一名复生者，大概在五十年前就复生了。”
　　“轩辕？看来此人是个厉害角色…羽皋，趁蒙家还未全部复生，将此人尽快铲除！”赵高做了一个斩的手势。
　　羽皋心中一紧，还待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属下遵命，属下也在寻找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吧，我累了，送我回到我来的地方。”赵高深吸了口气，踱到骡车旁，爬了上去，“尽快赶回去，别被人发现。”
　　“是。请主公稍等片刻。”
　　羽皋便做法将那阎乐不相合的宿体火化后掩埋，收集起骸骨重新装入一个古坛带在身上，驾起车，趁夜送赵高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