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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落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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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假山石洞,原来这里还有一处后院,海棠花纹的砖石铺地,中间是小桥流水,过了一条蝶贝小径,连接着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
楼下地势开阔,除了右边墙角下的石桌和一棵玉兰树,再没有别的物件。
杨知瑾见门开着,便没有停下。
旋转楼梯配色雅致,她仔细关好隔扇门,一踏上楼梯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睁大眼睛,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吓得忙不迭往上跑,脚下发出一连串破碎声。
如果不是天已经大亮,她真的会怀疑是自己惊扰了此地冤魂。
她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挑开楼上月洞门的帘子,那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总算停了。
一条走廊不算长,房间左右各一,一边上了锁,另一边却没有,她径直推开,里面空得可以。
书桌、床、山水画、天文望远镜,没了。
没两步就到窗边,整个庄园尽收眼底,她甚至能看见门口那些笨车,傻乎乎地等待它们傻乎乎的主人。
一楼空间那么大,没理由二楼忽然变小,她到处摸索,撩开画找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机关之类的东西,到处平平整整,自然连个锁眼也没有。
她不得不无功而返,走的时候顺了一枝玉兰花。
“诶,你们怎么都在啊?”杨知瑾看起来十分惊讶,“哇,那个草坪头,你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拉着草坪头边走边聊,很快就要走到门口了。
众人面露不解,华芝问道:“侯小姐,您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啊?我没有演呐,人家只是失忆症发作而已,你怎么能说我演呢?我是那种随地大小演的人吗?唉,真伤人,我不过是来打扫个卫生而已,像我这样尽职尽责的保洁可不多了,你们……”
“行了,把钥匙给我。”华芝脑仁嗡嗡的,立刻打断她。
杨知瑾没回答,撞开门便跑,扶起摩托和草坪头扬长而去。
欢快的风拍打在脸上,杨知瑾拍拍前面的驾驶员:“你来得可巧,马上有好戏看了。”
“看什么啊,”草坪头连头盔都没来得及戴,苦着脸道,“你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吗?他们人多势众,把我圈起来逼问个没完,一来就惹上这么多事,我看我还是下山算了。”
“没事的,你担心啥呀,人家压根不拿我们当回事儿的,要说惹麻烦,显然我做得比你过火多了,人家不也没让人追出来找我算账吗?”
杨知瑾一路扯东扯西,最终得出结论:“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地住下呗,你那些学生可还嗷嗷待哺呢。”
不得不说,草坪头虽然胆小了点,车技确实十分可靠,这条道本来行得好好的,忽然从岔路斜蹿出个人来,要不是他停得及时,当场就能给撞飞出半里地。
只是苦了杨知瑾的小心脏,猛地一下抖落,差点以为要去世了。
她顺了顺气,定睛一看:“明荟?”
明荟眼睛红红的,低着头要走,杨知瑾赶紧上前拉住她:“你没事儿吧?”
“没事。”她拂开她的手。
“没事个屁,”杨知瑾骂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谁欺负她的,马上给我滚出来!”杨知瑾朝着树林子里大喊一声,把玉兰花往明荟手中一塞,气势汹汹地过去抓人。
“哪个不要脸的跑这里撒野来了?以为我没看见你是吗?一会儿被我逮到可别说我扒拉你,丢人现眼。”
她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人自己就转出来了,他原本佝偻着身子,一看外边三个都不像能顶事的,立马隐隐挺直了腰杆。
“你推她干嘛?”杨知瑾质问道。
他叼着杆烟,斜睨一眼杨知瑾:“推人?哼,年轻人说话要讲证据哈,现在这个社会,可不是……”
“什么味儿?”杨知瑾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只听见极清脆的一声,老头头一歪,烟斗飞出去差点伤及无辜,“天哪,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被毒气弹攻击了呢。”
“你还好吧?”她嘴上说着,脚步默默后移。
“好哇,好哇,”老头显然被打懵了,愣了会儿才回神,“明荟啊,我养你这么大,合着你就叫个外人来欺负你爸啊?”
他又哭又闹,明荟不忍地上前,杨知瑾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喝道:“不许扶他。”
“可是……”
“明荟啊,你是我女儿啊,我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你哥还在的时候我也从来没偏心过吧,现在爸爸老了,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一直连家也不回,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呀。”
提及哥哥,明荟咬紧牙关,浑身发抖:“是,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哥哥。”
她看着年迈的父亲,既可怜又无奈,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衣服上、地面上,沾染了滚滚尘埃。
“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想弥补,不管是哥哥、弟弟,还是你。我一天打四份工,起早贪黑就是为了有一天哥哥能醒过来,我想告诉他,对不起,我知道他有多辛苦,一直以来都是踩在哥哥的肩膀上,我才能接近我的梦想,我不会再把养家的担子甩给他一个人,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要永远永远活在负罪感里,爸,难道那个时候我能责怪你吗?你说的,我们负担不起医院的开销了,我知道,都怪我,就算用力到两只手都抓得血肉模糊,还是没办法抢回一条命。”
“可是我真的好累,你以为我跑到山上是在享福吗?我知道自己不配好过,你为什么一定要一遍一遍提醒我?我什么时候敢放弃责任了?你以为我回去嫁给你所谓的好男人,就能坐享清福了吗?我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会选择离开,没日没夜地托举这样不懂事的家庭,是个人都会累啊,累到看不见一丁点希望,累到不如死了才能卸下担子。
“如果我也不在了,弟弟也不在了,你还准备找谁来负责你的人生呢?”
明荟一开始还克制着,直到音量越来越高,已经泣不成声,杨知瑾赶紧揽住她,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等到她稍微平复情绪,杨知瑾把人带到草坪头面前,轻声对她道:“这个人找不到停车场,你去帮帮他,没问题吧。”
明荟点头,回头望了父亲一眼,想要把花还给她的主人。
“你拿着吧,我专程给你带的。”杨知瑾道。
“专门给我的?”明荟有些受宠若惊,“谢谢你,没想到这个季节还有玉兰花,真好看。”
“对啊,所以你千万不能辜负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欣赏哦。”
送走明荟,杨知瑾走向老头:“你有什么想法,不如说来听听,她做不到的事,或许我可以呢。”
老头捂着脸,他其实没那么老,连皱纹都不明显,不知道在倚老卖老什么。
虽然脸皮仍旧隐隐作痛,欲望还是压过了恐惧,他抖着声音道:“我想要钱,很多很多钱,你能给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女儿好不容易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你却总是跑来打扰她,原来是她没给够你满意的数量啊。”杨知瑾说。
老头打量着她的穿着:“我要一个亿,你给的起吗?”
“瞟什么瞟?恶心,”杨知瑾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再加一个亿,买你一个巴掌,不过分吧?”
“三亿,”他伸出三根手指,“左右两巴掌,还有明荟的那份。”
“行啊,要不要我再赏你几个亿?”
老头连连后退,这女人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也不是那么贪得无厌的人,挣点辛苦钱就很可以了。
“出去告诉保镖,把住址写清楚,三个亿,我们陆家不会赖账,最迟三天后送到,等着收钱吧。”
杨知瑾撂下话,原本想去找草坪头会合,她早摸清楚何珍珠他们住在员工区,希望现在过去不算太迟。
一路却有许多不同寻常的装饰,见到的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她随便抓了个人问,才知道晚上有个艺术沙龙。
她拨弄一下树上垂下的缎面百合,细如蛛丝的绳拽着它开始旋转。
相比之下,昨天的规格真叫一个敷衍。
“是陆总的意思吗?他今晚会来吧?”杨知瑾问。
没人能给她确切的回答,杨知瑾倚着树转向大楼门口,不知道他们走了没有。
“侯总监,您是在等人吗?”
申雨已经第二次经过,可是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半点分给周遭。
“就不能是单纯在发呆?”杨知瑾反问,“我看起来难道很渴望见到谁吗?”
“抱歉,”申雨放下手中一箱红酒,“但我很希望能为您提供情报。他们早就出门了,我指的是昨天和你产生激烈肢体冲突的那群人。”
“是吗?如果我说我是专程等你的呢?”
申雨边笑边摇头,正要重新抱走红酒,她却径直拿了一瓶出来。
“你不相信?”
酒瓶模糊映出一个人影,她转头松了手,还好申雨眼疾手快,饶是这样也只堪堪抓住了瓶口。
“你来啦,”杨知瑾走向望小宝,“我真怕你走了。”
“有事吗?”望小宝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见她要纠缠于废话,他便直接绕开。
“你害怕和我说话。”杨知瑾在他身后下定论。
“我没有,”望小宝着急反驳,转回身脸色却像结了霜,“只是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胡老师还在等我,你请自便。”
他匆匆离去,杨知瑾也没有追上去。
呵,显得她多么上赶着似的。
她朝着那个背影挥出一拳,力气大得差点把自己都甩出去,一阵冷风吹得她低了头,自己都可怜起自己衣衫单薄。
回到住处换了身衣服,她索性去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