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寻常》天醉雪

7、合作

　　“我？”

　　“我找不到真实世界里的你。”

　　沈若木的话给了我重重一击。

　　场景再次变化，白光再次从四处蔓延上来，铺满整个视野，又渐渐褪去，我从杜小絮书桌前的椅子，坐到了一个陌生房子里的沙发上，房间陈设简单，干净整齐。

　　见我不说话，实际上我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什么，沈若木径直走向一旁的开放式厨房，给我和自己各泡了一杯咖啡。

　　她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将咖啡杯推给我，说道：“这里是我家，不必紧张。对我来说，你一开始的出现也令我警惕。你应该也发现了，我曾假扮外卖员给杜小絮送蛋糕，后来也和你正式见过面，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你是谁，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显然，你不过是一张白纸。”

　　她的话既坦诚，也令人恼怒。

　　我微眯双眼打量她：“那你呢，你又是谁？”

　　目前看来，沈若木并未透露出一丝恶意，但她对我的所有行动仍存疑问。

　　她抿了一口咖啡，回答道：“我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只负责将真实世界里达到条件的人引渡进来，再送符合条件的人回去。”

　　我抓住关键词：“回去？如何回去？”

　　沈若木继续道：“长留之地设立的目的，就是为真实世界中的人提供一个疗愈之所。许许多多的人们，在真实世界中遭受了莫大的伤害，即将在未来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承受巨大的痛苦。而这里的存在，可以及时切断真实世界中人们的情感，由我将他们引渡至此，构建自己理想中‘美好的一天’，以避免在现实中因为内心痛苦而日复一日地接受折磨。

　　“构建完成之后，人们便会不断循环重复他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的这一天，直到——他们意识到自己身处循环，并愿意醒来，也就是当他们已经对真实世界醒悟，具备应对真实世界状况的能力时。”

　　随后看着我，接着说道：“而你，除了真实世界找不到原身之外，也是第一关进入他人幻境中的人。甚至，还强行打破了他人的梦境。杜小絮原本的世界里没有你，你是在她循环过程中突然闯入的，并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合理的身份存在。”

　　事到如今，无论沈若木说得多么魔幻，我也只能选择接受。这几天来不断重复的场景、打开房门只见无尽白茫，和沈若木随意切换场地和画面的状态，都是现实世界里不会发生的事情，使我不得不相信这一切。

　　虽然她并不知道我是谁，我自己也不记得。但既然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有着超出认知的感觉，那我应当至少是真实世界里的一员，要搞清楚我究竟是谁，也应当回到真实世界。

　　“既然我并不是你‘正常引渡’进来的人，那我又该如何出去？”我问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沈若木摇摇头：“不知道。这个世界有自己一套运行法则，我只负责执行。而法则里，也没有关于如何处理你这种情况的内容。”

　　我追问道：“法则在哪里？能不能让我看看？”紧接着又提出一个建议，“法则没写，那能不能修改、补充？与时俱进一下？”

　　沈若木挑眉，薄唇轻启：“法则，在我脑子里。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管理者，除了你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人。”

　　我一时无语，难道我要不明就里地在这里永无止境地待着吗？虽然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这也并不是很有所谓，但我的脑子一直在提醒我不能继续这么下去。

　　沉思了一会儿，我问道：“如果一直不出去，真实世界里的人会怎么样？”

　　沈若木回答：“若一直无法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或选择沉溺梦境不出去，那真实世界的肉身会陷入沉睡，直到机体功能逐渐丧失，物理死亡。不过这一过程十分漫长，不少人在认识到自己身处幻境后不久，要么有勇气回去，要么会更加崩溃。对于后者，他们即使回到真实世界，也无力改变现实，便由我送他们到往生泉，迎接来世。”

　　我总结道：“所以说，这里其实就是现代版‘孟婆桥’？”

　　沈若木笑道：“这里可比‘孟婆桥’好得多。”

　　我继续说道：“因为我不是通过正常渠道进来的人，所以你也无法让我从正常渠道出去？”

　　“没错。”

　　“那你把我带来这里，又是何用意呢？”

　　沈若木一改之前闲聊的状态，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的出现，创设了一种新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杜小絮本人在几天前已然发现自己身处循环，但还处在沉溺其中的过渡期，你强行改变剧情，让她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现在的结果是，她如何来的，便如何回去了。”

　　我皱眉思索，试着解释道：“一般能够从‘长留之地’中出去的人，都已在梦境中磨练了心智，因此才有勇气和能力回到真实世界。而杜小絮相当于被我提前中断了进程，直接以痛苦的状态回到了真实世界？”

　　沈若木点头：“她的未来，可能会崩坏。”

　　脑海中闪过初次见杜小絮时她那满怀期待和喜悦的笑脸，我心跳加快了一瞬，坚定说道：“不会的。我相信她。”

　　沈若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神色看着我，同时开启另一个话题：“从我有意识起，便在这个世界中工作，帮助世界法则正常运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真实世界有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此地，已有超出运载负荷之势。因此，我希望你，能够以自己的方式，加速他人离开的过程。”

　　我反问：“你是要让我像在杜小絮的幻境中一样，强行打破别人的梦？”

　　沈若木不置可否：“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我更希望你能让幻境中的人产生充足的自我意识，可以通过谈话，也可以是行动。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认为你可以做到此事。并且，除我之外，也只有你可以直接进入他人的梦境并让人物发生改变。”

　　我继续反问：“你自己为什么不这么干呢？”

　　在杜小絮的梦境中，她明明也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外卖员的身份进入剧情。

　　沈若木回答：“我没有权限让自己直接进入他人的梦境，但你存在于他人梦境中时，世界法则也为我打开了一个渠道——那也是我第一次以自己的形象进入他人梦境。”

　　“那我们可以一起干？”

　　“我很忙。”沈若木简单道出三个字，并不想作过多解释。其实我也能看出来她不擅长与人沟通。

　　“但我凭什么帮你呢？”

　　沈若木自信说道：“我可以帮你寻找离开此地的方法，同时为你打开进入他人幻境的通道，你也可以自己去找。”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耳畔起伏。我和沈若木对视良久，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一丝变化。

　　……

　　“好。”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很显然，在这个世界里，沈若木是直接的管理者，享有极高的权限和能力，我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闯入者。若她前面所说都为真，那我想要出去也只能依靠沈若木。若她所言为假，那我想要出去也只能看她脸色。而她的脸色一直都很不好，可能是传言中较少见的面瘫，需要让她满意了才会放我出去，我并不存在谈条件的资本。

　　但她却没有放狠话直接说我没有拒绝的余地，那至少目前她是十分需要我的，并且是以一种合作、相互帮助的状态。而且，她能让我自己去找线索，对我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好处。

　　往坏了想，沈若木没有对我作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可能是出于对我的忌惮，所以想先博取我的信任，以达成她自己的目的。但目前以我一无所知的状态，我亦无法对她产生什么威慑。

　　以及，我也不愿再见到和杜小絮一样的情况发生。

　　既如此，我答应她的请求，是最好的选择。

　　沈若木微勾嘴角，刚要说什么，却突然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像要往外走。

　　我见状问道：“怎么了？”

　　沈若木脚步一顿，说道：“抱歉，我习惯一个人直接行动。有些紧急状况需要我去处理，”她走到门口打开门，背后露出白芒一片，“你休息好后，从这扇门离开，便会进入他人的梦境。”

　　我赶忙喊道：“不是，我怎么联系你啊？！”要再次出现杜小絮一样的情况怎么办啊？！

　　但她已经消失在雪白的世界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