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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浮云蔽日 五 ...

  •   只这一耽搁,宁不鸣气喘吁吁的声音就从身后追了上来。
      他用力揪着祁香后背,带着阴狠毒辣的语气:“不请自来,还想轻易离开?”

      还好穿得厚,宁不鸣的手滑开了。
      祁香站在梯子上,努力稳住身形。用脚往身后一蹬,可惜踢了个空。
      转身对着他的脸又是一脚,看到宁不鸣终于圆溜溜地滚下去,才松了口气,一步并作两步往上面跳。

      祁香先前明明已经扫视了监牢周围,没看出这儿还有别的入口?
      不,应该说一定有其他入口,只是别人看不穿。也许在监牢内,也许在下面?

      即使现在已经爬上去,还合上了入口,也仍然阻止不了宁不鸣发难。
      “不能坐以待毙。”祁香心里紧张,赶忙将珍珠耳坠献给钱灵毓,转告她程听雪就在下面,一切安好,无需太过挂念。
      可能听着太像是安慰,钱灵毓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一条赤狐突然敏捷地从窗户飞进来,门框慢半拍一样在身后吱呀吱呀。
      千闻烛太熟悉这畜生,立刻把钱灵毓护在身后,戒备地问道:“宁不鸣,你怎么来了!”

      还是坏事做少了,他们怎么不知道提前准备几把锁。宁不鸣心想。

      赤狐目视前方的千闻烛,顷刻间升华成一团橙黄色的雾,又缓缓化成之前的人模人样:“你们不走正门来探监,本官当然要追究。”
      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指着千闻烛:“你这个老千,要怪你怪你站错了队!”
      千闻烛觉得好笑:“你这狐假虎威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宁不鸣:“当你在夸我咯。”

      旋即大手一挥,高呼一声秦将军,去房门处迎接。
      门一打开,祁香又看到了那个业务不熟练而把她放走的兵,二殿下手底下就这群人干活吗?

      领头的是秦风,他对祁香几人很是尊敬,跟那天夜里一样:“得罪了。”
      绕过钱灵毓,因为她是相府的千金,是座上宾。

      钱灵毓是个纯粹的人类,她没那么信神。祁香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是造化让女孩大难不死。
      可宁不鸣这会从人变成了狐狸,千闻烛和祁香一点也不惊讶。
      难道这世上真有怪力乱神吗?
      她镇定心神,走向秦风:“你跟听雪城主一起过来的,你们感情应该很深。”
      秦风默认。
      她本意是想指责秦风随意倒戈,可仔细回想,才发现她还不如秦风。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多问父母的近况,只蜷缩在这里苟且偷生。

      祁香和千闻烛被关到程听雪的隔壁,这才发现,监牢内部是能够自由出入的。
      只是祁香可以走动,千闻烛却不行。
      程听雪看着挤到身旁满脸疑惑的祁香,轻点她的鼻子,不吝分享:“早年间,家父偶得一秘宝。”

      她从很久之前讲起。
      龙山羽客白霓裳还没有飞升之前,是云雾龙洞的主人,多年来潜心修炼,终于摸到天庭一角。
      据说她的一剑霜寒已经修炼到极致,威力惊人,可以刺破天地、斩断轮回。

      虽然现在人间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传说,但是程听雪知道。
      白霓裳曾经在市井兜售过灵气织成的秘宝,而辽国的掌权者程错刚好碰上了。
      这也是一种机缘。

      程听雪的父亲程错当时刚刚继位,是个未来可期的少年君王,武力不高,堪堪够防身;爱好是游山玩水,还喜欢收集各地的奇珍异宝。
      是以历经某地时,他入手了一件被称作“浮云蔽日”的银纱衣,白霓裳介绍说秘宝本身随主人心意而动,这件外袍可以保护主人不受万物侵害。

      白霓裳高兴时也会皱眉,她很严肃地展示商品:“这本是一件衣袍,客人可以随时披着防身。”
      依程错的肉眼看,他啥也看不见。
      摸着倒是有滑滑的凉凉的感觉,于是抱拳躬身,感谢仙子。

      “家父当时觉得,她这么瘦一定是日子过得拮据,所以多付了许多钱,权当结个善缘!”她笑眯眯地说。
      祁香点头:“城主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

      这件秘宝捧在手里是轻飘飘的,披上后还能做好梦,程错觉得神奇,可回头寻找时,白霓裳早就不见踪迹了。
      后来,父亲把家里许多好玩意交给程听雪,让她在异国他乡也要天天开心,当然也包含这件秘宝。
      程听雪在易国练习骑射时,发现只要她相信,这件秘宝就可以阻挡一切刀枪棍棒,十分惊喜。

      “起初本城主想要建造一个藏宝阁,所以揉碎了衣服,融在水泥浆里,我不想让谁进,谁就不能进。”程听雪抱胸,很自豪的模样。
      只是后来发现,宝物有限,烧杀抢掠的人却怎么也捉不完,藏宝阁最终成了关押犯人的地方,谈到这些,她也有些可惜地揉眉心。
      祁香安慰她,搭腔:“城主真是操劳。”

      程听雪小声告诉祁香:“对了,摸到那件秘宝之后,我就可以汇聚灵气了。”
      “人也可以?”祁香惊讶。
      程听雪捏她的脸:“当然可以,万物有灵。况且咱们本来就……”
      她还没说完,就有人闯了进来,是易修扬,果然他也可以随便进出。

      易修扬在祁香对面站定,他今天换了身打扮,身姿也挺拔。
      这么迫不及待就黄袍加身了?
      祁香有些惊讶,因为他感觉不到易修扬手上有多少兵力,她从程听雪身边移开,对方也正襟危坐,集中精力调息,不搭理任何人。

      “朕这身好看吗?”易修扬蹲下看监牢里跪着的祁香。
      祁香低头:“奴婢不敢说不好。”
      易修扬很满意地起身:“我看你这下人胆子大得很。你起来,倘若你对朕忠心耿耿,朕根本不在乎这些礼数。”

      祁香追问:“陛下是故意让奴婢在这里等您吗?”
      “是也不是”,他故弄玄虚:“你要是信得过朕,后面还有你的一出戏。”
      祁香挑眉斜睨着他。

      千闻烛靠在墙边却什么都听不见,因为连这声音也被“浮云蔽日”挡住了。

      与此同时,宫中人心惶惶,因为皇帝几天前就把宰相和他夫人请到宫中商议要事,直到现在也没有下一步指示。
      虽然之前也会经常宣这位年老的宰相入宫,但不会让两位逗留这样长的时间。

      二位老人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只知道是有人要造反,所以皇帝忧心劳神,找人说话。
      钱夫人日日忧心女儿在家中的情况,招呼相公去问,皇帝只说他已经看过了,一切都好,她在雱城过着很好的日子。
      亲眼见了才踏实,钱夫人请求皇帝放自己回家。
      可是易修顺流着泪解释:外面很乱,朕本不想多说。可朕亦是个团聚无望的人,拼尽全力就是想让你们都好好的。
      ……

      皇帝的确派了人手去看,也看到钱灵毓了,就在前几天夜里。
      他不会亲自动手,因为他是个仁君,对谁都好。
      “我等潜入宰相府邸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两个小姑娘”,手下禀报:“有一个确实是钱老的千金,跟画像上一样漂亮。另一个可能是丫鬟,死了。”

      他在易修扬身边安插了眼线。
      那是个很普通的孩子,无父无母,没有靠山;做事很笨,好在会点武功。
      即使这样,易修顺还是用人不疑,因为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耿直,事无巨细,什么都汇报。
      因为感觉自己得到了重用,这卧底也很努力地藏住了自己的身份。

      坏就坏在这里,他看到宁不鸣宴请二殿下,二殿下还表现了出对钱千金浓厚的兴趣,立即汇报给皇帝。
      皇帝派兵去钱府蹲人,却没有捕捉到易修扬的蛛丝马迹。听说附近有别的人马,担心被反将一军,只好赶紧撤离。
      易修顺自知卧底一事已经被弟弟发现,但弟弟究竟知不知道谁是卧底,这还值得商榷,倘若此时卧底突然横死,才会打草惊蛇。

      易修顺想到第一次对胞弟起疑心的时候,他才十三岁,正苦思冥想,始终对不上父亲随手写的的上句。
      易修扬则一蹦一跳地跑来,说父亲还有许多年华可以栽培我俩,何必在一个小小的对子上面钻牛角尖?
      皇帝对他的阿谀奉承很是受用,开怀大笑。易修顺却暗自觉得皇弟是故意不给他面子,于是捏紧了拳头,憋红了脸,只敢弱弱地说一句:好聪明啊,阿飙。

      而最近一次起疑心,就在今年。
      过去弟弟怎么样贪玩他都无所谓,他这个皇帝恰好需要一个丑角衬托他的贤明。

      可惜胞弟好像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单纯。春天的时候,胞弟去了雱城探望程听雪,途中也会寄信,写到船夫粽子一样的穿衣风格和这里二月还没下完的雪。
      皇帝回信:早日回你的城,别麻烦别人,别让朕牵挂。
      易修扬回了个好。

      易修顺不怀疑程听雪,她多年来本本分分,不主动挑起事端。况且,假设她首先攻击自己,易朝可以先擒住她,毕竟是自己的地盘。
      易修扬就说不好了,他这次出行之后就频繁出入雱城的城主府,还做了一些多余的事:
      他在程听雪那儿挑了一匹辽国带来的马,还在民间招聘马夫专门饲养,这本没什么,可照顾一匹马如何用得上十人,后面干脆住进了别人的城主府。

      易修顺立刻想要指责他铺张浪费,可弟弟哪里还有民心可以消耗,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他不如再做个纵容弟弟的仁君。
      所以他捡了薛斌,一个卖身葬母的单纯孩子,哄他去应聘马夫,来做内应。

      “这会很难”,皇帝慈祥地写下:“但你不要太有压力,朕只是想知道弟弟发生了什么,你会觉得关心过度吗?”
      薛斌流着泪,对几张信纸磕了个响头:“皇上,没人知道草民多想要一个关心自己的长辈!自然不辱使命!”

      今天过去就入冬了,泥土上积满了霜。
      薛斌放飞信鸽,他很紧张,他写了一条足以震惊全国的消息:殿下黄袍加身,恐已有攻城入关的打算。

      皇帝派人去联系程听雪的父亲,既然要打仗,当然要优先用别人的兵!
      毕竟囚禁他女儿的是自己的弟弟,他无论如何要优先给人家父母一个交代。

      敌暗我明,未必完全是劣势。
      从皇帝的角度看,他们不能随意收发书信通敌外国,自己却完全可以不受限制。
      “凭这多年的情谊,就算辽国能忍,朕也忍不了啊。”他在信中写道。
      ……
      易修顺常常觉得自己太过仁慈。
      他摩挲着手上的纸条,觉得今天的茶更苦更浓,教人十分清醒。
      就算弟弟胸有成竹,能借出两座城的兵力又如何,能打得过两个国家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浮云蔽日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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