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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胃癌晚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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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屿从病床上醒来,双手支着身体费劲坐起来,脸色苍白,看着病恹恹的。
她还记得被拖下水时,尤知许求生的本能格外强烈,抓着她拼命往水上呼吸,头颅被她一次次按在水里,窒息充斥她的肺腑,脑子过度缺氧几乎晕厥。
尤屿没有半分挣扎,与其被病痛折磨,她想着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在一旁忙活的护士看到尤屿醒来,笑吟吟伸手拿过一只枕头垫在尤屿身后,“尤小姐你终于醒了!我喊医生过来!”
病房门刚关上,又被猛地推开,男人带着满身怒气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尤屿一耳光。
“啪——”
震聋欲耳,是用尽浑身解数使出的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地疼,尤屿被这一掌打得偏过头,碎发凌乱地半遮着脸,白皙漂亮的侧脸在短短几秒内迅速涨红,烙下印子。
尤以臣气愤不已,眼里全是失望,“你真是恶毒心肠,把妹妹推下水差点就死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尤屿一只手捂着发红的脸颊,沉默着偏过头,猩红着眼仰视着对方,试图解释,“不是我,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你还在这狡辩。”尤以臣把手机监控视频调出来砸在尤屿身上,旋即重重滚落在地板上。
视频中清晰可见尤屿的手放在尤知许身上,随即人就掉进湖里,尤知许在水里挣扎呼救,几乎被水溺死,她还站在岸上冷眼旁观。
“亏知知还一直为你说好话,你真让我失望。”
“滚出京市,别让我再看见你。”尤以臣丢下话转身要走,迎面撞上医生和护士,医生手上还抓着病历单。
“尤先生,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一下。”医生把手上的病历单递过去,严肃脸上带着几分沉重。
尤以臣正在气头上,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面前的病历单,大手一挥,几张白纸黑字的病历单乱七八糟躺在地上。
尤以臣冷冷道:“她能有什么事,死了都和我没关系。”
医生一头雾水,皱眉望着病房内糟糕的场面,隐约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沉默着弯腰捡起地上的病历单,走到尤屿的面前坐下,盯着被打红的半边脸,关心道:“你......”
“没事。”说着没事的人,此时却难过的泪光闪烁,似乎随时就会掉下眼泪。
“你的情况很糟糕,胃癌晚期,多发转移到肝肺,最多只能活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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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下起漫天飞舞的大雪,将整座城市包得银装素裹。
尤屿提着行李箱孤零零站在雪地里,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花,不过几秒手心一片湿意。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滴滴震动了两下,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
“【国航】尊敬的旅客,你好!非常抱歉地通知您:原定于京时:2007年2月17日20:15从<京市>飞往<桂市>的航班CA8399,由于天气原因取消。给你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尤屿将手机踹回兜里,冻红的两只手往嘴边哈了一口热气,指间来回不停摩擦着,冻僵的手才有了点温度。抬头望着十里长街万家灯火通明,却无一是她的归处。
昂着脑袋愣怔好一会儿,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头发上,停留在睫毛上挂满厚厚一层。尤屿眨眨眼,摇摇欲坠的雪花从睫毛上掉落。
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循声望去,半空中升腾而起的烟火此起彼伏,燃烧着冲向最高点,轰然绽放出漫天烟雨,盛大而热烈。
车站里爆满人,耳边吵得不行。
尤屿拖着行李箱,站在窗口边掏出证件递给工作人员,说:“一张去桂市的车票,软卧,要最近一趟的车次。”
票务员在电脑上敲着键盘,抬头很抱歉地说:“卧铺都没票了。”
尤屿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到票务员说:“现在只有站票,你需要吗?”
“......”尤屿沉默了几秒,无奈地说:“要的。”
“您的票,证件请收好。”
23小时38分钟的长途路程,让尤屿疲累无力,缩在角落,坐在冰冷的铁皮地板上,曲起双腿将脸埋在膝盖上。
火车在轨道上均速行驶,寒风呼啸而过,玻璃呼呼作响。
手机滴滴一直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火车上信号不好,图片缓冲加载了半分钟才透出图像。
第一张照片:女孩依偎在成年父母怀里撒娇,嘟囔着小嘴,乖巧得令人怜爱。
第二张照片:金碧辉煌的别墅,女孩坐在父母中间,面前是满满一桌美味佳肴。
短信附文:“ 姐姐,阖家团圆,除夕快乐。”
尤屿按灭屏幕,熬了一晚上的夜,在这一瞬间脸色差到极点。黑眸暗淡,蓄在眼眶的泪光四处流转了好几圈,终究还是夺眶而出。
她被扫地出门,被赶去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小县城。
玫瑰庄园不再是她的家,她在京市已经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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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拨打的电话展示无法接通,请稍后再试。”
尤屿坐在行李箱上,电话打了几次也拨不通,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看着一片漆黑的陌生城市,街道两旁的路灯发出昏黄暖光,车流穿梭期间。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绿植上,冷风裹挟着绿叶散落在潮湿的地面。
尤屿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很烦乱,更多的是感到茫然和不知所措。
她不自觉地想到也许外婆家也根本不想收留她吧,十六年来从未有过任何联系,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外孙女,对别人也是很麻烦的困扰。
可是世界那么大,她的确无处可去。
尤屿看着手掌上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白纸黑字写着一串地址。她别无选择,目光扫荡了一圈四通八达的马路,从地下通道过去才能到对面马路坐出租车。
旅客都散得差不多了,灯光昏暗的地下通道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几块横挂的广告牌亮着白光,尤屿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能听到回声。
楼梯爬一半,通道口站着三四个彪头大汉扯着大嗓门冲着尤屿招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尤屿听不懂,应该是当地方言。
可从尤屿的角度从下往上看,几个彪头大汉笼罩在阴影里咧着嘴笑,分明是热情的姿态,却又死死盯着她,是看猎物的眼神,深怕她逃走落入别人的手上。
脑中浮现出新闻里人贩拐卖小孩子的报道。
尤屿浑身一颤,鸡皮疙瘩瞬间长满手臂。提着行李箱转身落荒而逃,余光中还看到个一闪而过的高大身影,深色的连帽套在头上,半遮着眼睛,露出利落分明的下颚线。
“操!跑什么?”
尤屿吓破胆,逃亡似的从距离地面的三四个台阶上摔下去。爬起来抓着行李杆往左边通道口跑,谁知那人也追到了通道口,弯着身,双手支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
尤屿继续跑路,那人也从台阶追下来。
尤屿原路返回车站,气喘吁吁跑到工作人员面前,满眼泪光住着男人的手臂紧紧拽着,大喊着求救:“有变态跟踪我,救救我。”
少年紧随其后追过来,羽绒服连帽被风吹下来,是一张俊美的脸孔,薄唇紧抿,鼻梁高挺,狭长的桃花眼漂亮极了。
松散的头发被风雨吹乱,头发看起来许久未经修剪,有些长,湿软贴在脖颈处,喉结处有一颗很性感的黑痣。左耳上还带着银色耳钉,在黑夜里格外闪烁。
“操,我不是。”池也急忙冲着工作人员摆摆手解释:“我是受人所托帮忙来接她回家的。”
工作人员皱皱眉,对少年的话表示存疑。转头看着尤屿,只见她害怕地往自己的身后缩了缩,摇着头说:“我不认识他。”
工作人员最后报了警,两人被拉上警车去了警察局做笔录。
“都坐下吧。”
警察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则坐在调解桌对面,两只手交叠搁置在桌面上,公事公办地开始提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尤屿把事情经过如实讲述了一遍。
池也也费劲巴拉地解释了一通,最后一只手支在桌面上,捂着头很冤枉地说:“我真是来接她的,我在马路边看她进了地下通道,我就跑去通道口去接她,结果她跟只小兔子似得,见着我撒腿就跑。那我不得追上去嘛!”
“哎,等一下,我给他外婆打个电话把事情说清楚。”池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按键机上按了几下后拨出一串号码。
手机打了好几回才打通,只听到那头的女人开口说:“阿也啊,我刚在忙没听到手机响。我外孙女接到没有啊。”
池也开了扩音,把手机丢在办公桌上,颇无奈地回应着:“警察局呢,小姑娘以为我是变态狂。阿婆你赶紧解释一下,要不然跳进黄河我都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