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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寒玉妖邪 ...

  •   “妖邪?”

      林循溪呢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方才安进回了观星楼便径直向林循溪回禀了赵齐山所言之事。

      据赵齐山所言,定威侯夫妇并三千兵将并非死于匪盗之手,而是葬于妖邪之腹!

      寒玉山藏食人之妖邪!

      林循溪皱眉又问:“太师所遇之人是何情况?”

      当年定威侯领军剿匪之日并非全军覆没,有两人侥幸逃了出来。

      据言,他二人身上具被妖邪所伤,彼时惊惶万状之下一心想离开寒玉山,慌不择路间几经乱闯,却惊觉根本走不出亦或说不能走出寒玉地界——

      一旦跨出寒玉山间某条无形之线,伤口便急剧腐烂,片刻即可见森然白骨,而若退回,恶化处便缓缓恢复原状。

      二人意识到此等情况时可谓万念俱灰,本以为侥幸妖口夺命便可逃出生天,熟料竟会落到如此境地!

      只是,一面忧心妖邪寻踪,另一面是伤病难消饥不裹腹,二人几经试探,终于大致寻到边缘处,而后在心力交瘁之下浑噩度过几日……

      唯一的幸事便是如若不跨出那条“线”,伤口便只维持原状,不会恶化。

      安进皱眉复述:“据路方自言,一日他不知何时陷入昏迷,待醒来后,却惊觉另一人不见了。”路方即那侥幸逃脱的二人之一,也是他求见了赵齐山。

      后面路方慌乱之下逃离原处,却在偶然间发现能够走出的距离更远了,他便衔着这微薄的希望,一日日挨到那条“线”退到了人烟处。

      安进继续说:“那路方找到太师时还是青年模样,伤口也未愈合,他将此事告与太师后,便自己踏出了如今已退至侥州境内的那条‘线’,皮肉尽销,白骨成灰。”

      只是此事过于骇人听闻,赵齐山宣扬时便只说是染了病。

      林循溪拧眉,她不解:“为何寻死?”

      安进摇头:“太师也不知。”

      林循溪沉声道:“此事蹊跷,若太师所言无虚,那路方怕是隐瞒了什么。”

      先是同伴无故失踪,后是自己身上的诡异,既怕妖邪索命,又偏偏不报官,一个人拖了十四年最后竟这样巧的敲开了赵齐山的门。尤其是寻死之为,既非拨云见雾,更未大仇得报,缘何如此了无生意?

      如此诡谲,究竟是妖祸还是人为?

      “还有一事,”安进说起刺杀之事,“属下发觉,昨夜里的刺客中,有一人着实有些古怪。”

      林循溪闻言不由看向他的臂膀包扎之处。

      “那人恍若不知疼痛,愈伤愈勇,气力不减,”这也只是稀奇,安进想起灯火下对视的那双眼睛,“他的眼中漆黑一片,不见眼白。”

      他便是因此一时晃神,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林循溪:“只此一人如此?”

      安进点头,“只他一人。”他事毕后细细检查过,其余九人无甚特别之处。

      “尸首呢?”

      “消失了。”安进眉峰狠拧:“那些人体内□□,死后不消一个时辰,便只余一摊血水。”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林循溪哼笑一声:“毁尸灭迹,还真是好手段啊。”

      “明颐如何了?”

      “她……回了将军府。”

      林循溪不由叹息一声:“罢了,你且先好生养伤,此事尚难有定论,明颐不会妄动的。”

      说着唤了声“轻语”,道:“安将军身有不便,送一程罢。”

      安进本想推辞,但他家姑娘一个眼神扫来——虽带着笑,却是不容推拒的意思。他只得作罢,随轻语走了出去。

      林循溪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远去,默默整理思绪。

      如今七国并大大小小的族群虽各有信仰,求神拜佛之事更是司空见惯——不说别处,便是这上清城,也是道观佛寺尽有,可若是有人跳出来说道些“妖邪食人”之语,围观者在陷入恐慌之前的第一想法便是此人在胡言乱语,怕不是得了疯病,更遑论,妖邪疑似出没于寒玉山。

      完整的寒玉山是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绵延数千里,并不属于任何一国,地处北澧、东洲、古连加部族——原先还有个岐佘,而今已成了东洲境地——的交界之处,被划分成了三处地界。

      于北澧,有条横跨整个北澧国土的长河,名济河,所经之地,皆有惠济,北澧百姓将其看做祖河,而济河正是发源于北澧境内的寒玉山。

      于古连加部族,寒玉山唤作馥巳,意为圣山,在古连加部族的传说中,馥巳中居住着格奠绗,意为仁慈的神,是他们部族的守护神,也是族人的信仰所在,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要祭拜,以求庇护,尤其年节,甚至还要闭族祭神。

      也便只有东洲,寒玉山下是无边戈壁,人迹罕至,可将寒玉山视为寻常山脉。

      故而,对于寒玉山有妖邪之事,无论真假,都不能也不敢大肆宣扬,人心乱不得。

      天色早已大亮,大雪初霁,轻语与安进行在廊中,廊下枝叶覆雪,骄阳照射下,盈盈动人。

      安进看着前方步履纤娜的轻语,心中几经思量,却终是欲言又止。

      轻语好似洞察了他的心思,她笑着回头看他一眼,“安将军有话要说?”

      安进因着这一笑怔愣了一瞬,如实道:“姑娘身上有故人之感,是安进冒犯了。”

      一年前见她第一面起他便有一种无由来的熟悉感,此后的每一次相见都使这感觉渐次加重。

      “不妨事,”轻语趁着转弯的空隙看他,问道:“既有如此感觉,可是婢子哪里与将军故人相仿?”

      “不是。”安进向来是内敛的,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只有眉峰惯是微微拧着,时间一长便留下了痕迹,使他显得更加老成,他道:“姑娘与她……并没有相似之处。”

      如此熟悉却又毫无相似之处,这才使得他次次欲言又止。不——

      方才那抹笑忽然浮现眼前,安进于心底自言:笑起来的神态还是有些相像的。

      “将军这话可是教婢子糊涂了,将军心慈,恕婢子斗胆一问,这故人今在何处?”

      “她……”

      死了,三年前便死了……他对这事实再清楚不过,却还是忍不住奢望,今日惊得世间或存有妖邪,那是否也存有仙灵,能允他一命抵一命?

      轻语见男人突然沉默,便不再多言。只是又仿佛觉察到了他不欲多言背里的悲伤,临别前宽慰道:“这天底下的筵席终有散场的一日,将军也说了,既是故人,故人自有故人归处,将军也得寻到自个儿的去处才是。还望将军早日康复。”

      似是没料到她会再次瞧出自己的心思,还这般劝慰,安进定定凝视她,半晌,哑声道谢:“多谢轻语姑娘。”

      似是觉得逾了规矩,轻语福身还礼后便急忙走了。

      待拐了弯,确定身后无人,轻语才缓停了脚步,眉目戚戚,再不见方才的少女情态。

      分明才将过而立,怎么就生了白发呢?

      安郎啊安郎,你何苦来哉!

      “他如今瞧你心底已是疑窦丛生,你又何苦瞒他?”林循溪看着款步归来的轻语,轻声问道。

      她是故意的,故意指使他们二人同行,她知晓他们的故事,也目睹了两人变故后的痛不欲生,世间遗憾千千万万,可她还是想要身边人圆满。

      轻语虽是抬眸浅笑,但那眸中却是掩不住的悲伤,她道:“他等的人是葬身广奎道的琴歌,而我如今只能是轻语。”

      事隔经年,物非人非,情何以堪?

      林循溪看她:“我说过,轻语也是琴歌,我总会要天下人知晓,忠骨处处广奎道。”

      轻语压下哽咽,微微叹口气,心知此事任重道远急不得,更何况变故丛生,不能再逼迫她家姑娘了,便扯了话头,问道:“寒玉山藏妖邪之事过于骇人听闻了些,莫非赵齐山年纪大了魔怔了?”

      林循溪闻言抽回心神,她摇头,“太师不是拎不清的人,他敢断言之事,不说有十分把握,七八分也是有的。”

      挨了三朝的老臣,怎么也是修成了的人精,不会于此大事失了分寸。

      “倒也是,那老东西惯是要把那执拗性子带进棺材里的做派,”说着,轻语嗤笑一声,“难为他还知晓将此事告知于姑娘商榷,而不是急冲冲地禀明天子,昭告天下,表他那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是利用,”林循溪扯唇,“光明正大的给我们设套呢。”

      轻语闻言一怔,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她不解的看着她家姑娘,“什么?”

      林循溪见她这模样不由轻叹一声,缓声解释:“妖邪之事暂且不能宣扬。其一,寒玉山占地太广,此事若突然传开,不止整个西北要动荡,整个北澧怕不是都要闹的人心惶惶。侥州等地的旱灾方才平息,百姓生产却还未真正恢复,惊闻此事,届时忧惧之下极可能纷纷逃逃离故乡,西北人口千万不止,若陡然大肆迁移,于其他地方而言是灾难。”

      更不要提大规模迁移途中可能出现的种种混乱情境,那时,死亡将会成为最轻的代价。

      “更不要忘了,东洲和古连加部族也围着寒玉山呢。”古连加部族尚可不提,那东洲近些年来是兵强马壮,若真传出点什么不利的消息,难保纷争不起。

      提及东洲,林循溪敛下眸中情绪,继续道:“消息要瞒着,却并不能置之不理,需得遣人去查,这便涉及其二——”

      “此事上清朝臣牵连其中,或许还位高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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