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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血冰棱 ...

  •   一声令下,玄安安撒丫子开跑,也不顾脚下到底是凳子还是桌子,统统一脚踢开。

      几乎同时间,那洞中新的抓挠声骤然大胜,像是刚苏醒的捕食者锁定了目标。

      她面如土色,飞快地奔出房间,跨过门框立即回手关门,下一刻,里头有什么轰然撞上那门。

      门本是往里开的,这一撞反而关得更紧,里头的东西显然没什么智力,一阻之下有点懵,稍微停留了一下,又轰地撞了上去,这次门关得更紧了,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同时被那东西身上的高温烤出一条条黑印,眼看着撑不了多久!

      玄安安不敢停留,几乎将二十两扛在肩膀上半拖半扛了,冷光也已熄灭了,她只能摸索着,跌跌撞撞往来路快步跑去。

      好在通道只有一条,不担心迷路,只需要摸着墙壁往上就行。但是失去了光亮,时间感好像也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路好像也无穷无尽。

      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突然,额头咚地磕到了木头,她抬手往前,摸到几个支棱的木板,又摸到一个洞口,后面是几个冰凉的陶瓷坛子。

      到地窖了!对了对了,这里原本钉了木板的!玄安安赶紧放下二十两,自己一猫腰钻进去,再回身将人拖回去,二十两轻轻哼了几声,似乎醒转来,手心又亮起一些冷光,借着这光,玄安安在不远处找到拆下来的木板,板上大多还带着铁钉。她以拳头做锤,也不顾疼痛,硬是一张一张,又给钉回去。

      钉着钉着,她突然恍然大悟,为何地下那个洞的木板封得乱七八糟,想来那人钉的时候也如同她一样惊慌失措。

      把木板一片一片钉回去,她还是不放心,毕竟这东西看着牢固,其实就靠几颗钉子摇摇欲坠地挂着,眼下还是要赶紧从这里出去,此时什么柳爷,杨柳青她都不怕了,再凶恶,好歹还是活生生的人啊。

      而出口依然被铁门死死地封住,她铆足了力气去推,可是这位置不高不矮的,身边又没有什么可以借力东西,半弓着身子实在是不好发力。但是再难,也总得要试一试!她玄安安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动作一大,怀里的什么东西掉下来,叮当一声。

      哎哟,我的铜管!刚刚惊吓过度,居然把自己随身的这个宝贝忘记了。

      咔嚓一声,铜管顶端燃了起来。

      这光可不是二十两手心里那一点萤火虫似的冷光了,整个地窖一下子铺满了温暖的黄色,这下那门就看得十分清楚了,铁板周围有一圈很宽的门框,框上钉着一圈铆钉。

      这?玄安安快速摸了一圈,又在门框上面叩来叩去,心下一喜:这是机关门!

      为了防止主人被误关在里面,或者本身就是做暗室门的话,这类机关门会在里面也设置一处可以开门的机窍。有的是把开关藏在暗格里,有的则做成砖块的样式藏在墙中,而其中最古老的一种方式就是直接用柳丁做机窍,这些柳丁看似是为了将门框钉得牢靠,实则连接着机关,以特定的顺序按下去就能开门。

      虽然这种机关的开门顺序是由主人家自己设定,连机械师都不知道,但是任何机械师都不愿意被自己做的门关住,所以,隐秘的行规中,他们总会留下一个窍门,也就是一处秘密的,只有机械师知道的,后路。

      玄安安虽然没有拜师学艺,但她在丝萝斋长大,从小就看着师傅们制作各种各样的机关,听他们互相聊天,或者酒后吹牛,对于这些旁人不知的隐秘颇有了解,这下心中狂喜,心脏怦怦地跳。

      她伸手仔仔细细将门框摸了一边,果然,框的边角摸到一处细细的缝隙,看起来是两片铁没有对齐,但是她知道,是了,就是这里。

      擦了一把汗,她取下头上的发卡,卡进去,将里面的机关轻轻拨开,果然,一块一指宽的钢板松开了。

      取开钢板,她深深吸口气,把指头伸进去摸索,摸到了螺帽,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将它拧下来,她知道就是这个了,但是她尝试转了转,螺帽纹丝不动。

      冷静!冷静!她告诉自己,只是锈住了,小心控制力气,别把它捏碎了。

      汗水流到眼睛里,她眯着眼,不敢去擦,全神贯注在指尖的力道上。

      此时二十两咳嗽了一下,往这边转过头来,看起来是醒了。

      玄安安被他的动静吸引,走了一会儿神,心想他那法术看起来华丽,效力也凌厉,只是没想到这么耗费人,不中用!

      又想,自己为什么会以为下面有火晶,被关着就安安静静呆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手贱拆那木板?

      想着想着,又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救他!

      “你的血……”二十两突然艰难地开了口。

      玄安安抬手看了下,虎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撕了条小口子,血细细地顺着手肘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也擦脏了二十两的衣角。

      玄安安以为他在嫌弃身上的血,焦急道,“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别管这种小事了好吗?既然你醒了,那超厉害的冰矛还能用吗?下面追我们的玩意儿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怎么从没见过……”

      她一紧张话就收不住,连珠炮似的丢了一大堆问题,又没听到答复,想那人果然不中用啊,又晕了。

      突然手被人大力一扯,转头,赫然对上男人的脸,他面色苍白,神志模糊,双目散乱没有焦距,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又似乎是在透过自己看什么遥远的东西。他顿了顿,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却又突然埋头下去,一口吻上玄安安的伤口。

      玄安安大惊失色,整个人都乱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男男男女授受不亲……”她心脏狂跳,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去推二十两,又不敢太大力伤了他。

      那男人吮吸着她的伤口,仿佛极渴的沙漠旅人遇到清泉。他的嘴唇温暖柔软,鼻息炽热,温度透过皮肤毫无保留地渗过来,玄安安脸红了。

      又立马白了。

      通道深处传来木门轰然碎裂的回声,显然那些玩意儿已经突破了第一条阻碍。不详的嘶叫声在空间里回荡,俄而,爪子抓挠出沙沙声越来越大。

      要死了吗?

      玄安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近在眼前,从前虽然过得苦,但仰仗自己力气大,从未遇到真正生死一线的时刻,此时死亡的气息简直是离自己一步之遥,她突然害怕起来,但也许怕到极致就生出了愤怒,她从未如此生气过。

      “妈的!”她骂了一声,捡了个木板捏在手里,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像给自己壮胆似的,虚张声势道,“让你们知道我也不是吃素的!”

      而后手肘上一重,回头,二十两借力站了起来,他嘴里含了一口血,此时扑地全部喷到了自己手臂上。

      看来刚才吮吸的血全在这里了。

      “我的……血?”玄安安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件事,却见二十两摇摇晃晃地半弓着身,血淋淋的右手往前平举,火光闪烁,他手臂上的纹身也在明灭不休。不对,不是因为光线的错觉,它们是真的在扭动。

      玄安安刚想问你在干嘛,却忽然感觉自己浑身发软,力气好像被凭空抽走。她这辈子第一次因为腿软站不住,一下子跌坐下去,铜管也脱手,咕噜噜地滚了老远,她眼睁睁地看它滚开,甚至无力开口。

      同时气温再次骤降,以他们为圆心,冰霜爬上四壁,飞快地衍生开去,好像铺开一条毛茸茸的冰毯。随后水汽再次汇集,这次来势汹汹,好似不止这地下的空间,连岩石泥土中的水汽也被尽数吸过来了。

      极寒的风自虚无中涌起,卷起了他们二人的长发,只见二十两缩起的腰背缓慢舒展,衣料猎猎作响,地上那点光在寒风中疯狂摆动,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石顶上,那一瞬间,玄安安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黑鸟正缓缓展平双翼。

      而他身上的纹身正在疯狂扭动,纷纷从他的皮肤上散入空中。以它们为中心,水汽凝成无数冰凌,每个都锋利如刀,刃尖缀着一点血红。

      它们颤抖着,震荡着,随着抓挠声与尖啸声越来越近,这震荡越来越快,在空气中汇集成一片嗡嗡声。

      轰!木板上草草钉入的柳钉四面炸开,一条红黑相见的影子裹挟着高温直扑进来。

      嗡嗡声也戛然而止,好像紧绷的弓弦突然被放开,无数支离弦之箭朝四面八方猛冲而去。眼见几只朝自己来,玄安安连忙双手抱头蜷成一团,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反而肩膀上一重。睁眼,见漆黑的羽毛层层交叠,一双巨大的双翼正护住自己,她震惊中眨眨眼再看,哪里来的双翼,是二十两一手摁在肩上,一手虚虚护在她面门。漫天的冰凌绕过她而去,未伤她分毫。

      她只听见怪物高亢地尖啸,随后那叫声像个漏气的口袋,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最后彻底消失。

      一切狂风随之消散,冰毯快速融化,极热与极寒均回归正常。二十两摇晃了一下,借着玄安安肩膀稳了稳,最后一屁股坐下来,低头喘息,他看起来已经脱力了,额头豆大的汗珠正顺着额角往下流,气息粗得好像刚刚爬过一匹山。

      不远处的铜管还在矜矜业业地燃烧,桐油从里头全倒了出来,这会儿燃烧得十分旺盛,光亮大胜,清楚地照亮了不远处多出来的一堆灰白的碎渣。它上头晶亮的东西是钉入其中的数十支冰棱,它们正在飞快融化,而空中还剩了十几支,围着碎渣打了一会儿转后,它们似乎失去了目标,在空中寻梭来去。

      力气回来了,玄安安握起了拳头,感受力气的复苏,随后小心翼翼地拨开二十两的手,往远处爬了爬。

      那堆石渣从上头看下去,好像是谁在恶作剧,用烧完的炭灰堆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可在瞬息之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尖啸着要杀死自己。

      她用木板捅了捅它,石渣很脆,一动就碎了。

      “这到底是什么?”玄安安一捅之下缩了缩,看它真的碎得不能再碎了,才又大起胆子上前查看。

      “它叫焰鬼”二十两擦了一把脸,有气无力地答道,“它是愤怒与不甘孕育出的妖魔,憎恨生命,无差别攻击一切活物。”

      “愤怒与不甘?”玄安安满脸迷惑,“指得到底是啥?能说得更详细点吗?”

      “我也不知……”二十两淡淡道。

      “你不知?”玄安安脸色一沉,“那你怎么知道它叫焰鬼?。”

      “我真的不知道。”二十两按着太阳穴,继续淡淡道,剧烈的头疼虽然已经过去,但余波还在,头晕目眩的,很不好受。
      谁知道玄安安突然就怒了。

      “你不知!你不知!”她一脚把那堆碎渣踢得四散飞起,“你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一问你就含糊其辞敷衍了事。你别以为我很想知道你的事!我跟你说,除了黄金,我压根儿什么都不关心!遇到你开始就没一件好事!我真是受够了!我求求你了,赶紧把黄金还给我放我一条生路行吗?”

      “对不起……”二十两默了一会儿,沙哑着嗓音道:“我真的没有刻意隐瞒,我说什么都不记得也是真的,只是有时候看到一些东西会突然想起一点点关于它的事情,法术也是,需要用的时候脑子里才会突然蹦出来,像这个焰鬼,也是看到它的一瞬间才想起来它的名字和一句简短的来历,至于什么妖魔,我真的不知,或许我再努力想想就能回想起来。”他还在喘气,说得不是很连贯,但听得出来有一点委屈。

      许安安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看到空中寻梭的冰棱陡然一滞,其中一根临空掉头,突入黑暗一角,只听得“吱吱”一声惨叫。

      原来是一只老鼠。

      老师停止挣扎后,那支照例冰棱化开,剩下的又开始四处游走,仿佛猎手在寻找猎物。

      二人共同目睹了此情此景,然后大眼瞪小眼。

      玄安安意识到此时当着一堆虎视眈眈的冰棱对他发火不太安全,态度立刻转了大弯,柔声道“算了,也不怪你,你先把这东西收了吧。”

      “……”二十两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怎么?你收不了它们?”玄安安大惊,“这不是你的法术吗?”

      “理论上是的,但是我想不起来怎么收……”二十两清了清嗓子嗓子,略微有点心虚地不去看她。

      好死不死的,头上的门板嘎啦响了一声,然后门框中的齿轮咔咔转动起来,同时听到有人在吆喝,“……就是这边了……都绑着的……”

      浮在空中的冰棱登时集体掉头,玄安安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一线天光落下来的同时,它们以迅猛无比的速度,迎着刚刚打开一半的洞口猛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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