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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灭门 ...

  •   很安静,预想中的呵斥和呼喊并没有出现,只有一些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后就鸦雀无声了。

      铁门板维持在半开的样子,冷冽的新鲜空气灌了一些进来,玄安安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就大着胆子去推了推镶嵌在头顶的门板,咣当一下,开了。

      她赶紧缩回去,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这才从那门洞里探出去脑袋,往前一看,瞳孔骤然放大。

      面前有个人正趴在地上,双目圆睁,怒瞪着自己。

      玄安安猛地瑟缩了一下,那张脸还是一动不动,双眼无焦,她忽然明白过来那个人失去了意识趴在地上,只是恰好脸对着自己。

      她于是大着胆子站直了身子,脖子刚好露出地面,展目四望,这一望可不得了,院子还是先前那个院子,但是地上躺倒了许多人,有虎背熊腰的壮汉,有抱着包袱的小厮,还有几个码头工打扮的年轻男子,身上都挂着弯刀和猎刀。

      满地都是人,或躺或趴,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她双手一撑爬上地面来,又回身把二十两拉了上来,等到他也稳稳落到地面上了,才赶紧找个就近的试了试鼻息。

      没有。

      又试第二个,还是没有。

      她一个一个试过去,手指渐渐颤抖,直到看见杨柳青也倒在不远处时,她绝望了。

      “死了,都死了……”玄安安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股站站,刚刚逃脱怪物的一丁点欢喜就地冻成了冰块。

      “你把官府的人杀了,你惹大祸了,待会有人上门的话……”她喃喃念着,眼神落到虚掩的大门上,突然住嘴,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冲过去,一把将大门关上,又把门栓插好。

      做完这一切,她又脱力似的坐了下来,面对一地死尸,焦虑地咬起了指甲。

      二十两此时正在翻看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满脸凝重,像是也没预想过这样的情况。过了会儿,他从那人的衣物里搜出来什么东西,拿在手心里走了过来。

      “你看这个。”他把东西拿给玄安安看,那是一只细小的瓷瓶,上小下大,像只形状优美的迷你花瓶,只是上面塞着软木塞子,瓶身上贴着个小纸条,写着“金乌神水”
      。
      “金乌神水?什么东西?”玄安安有点莫名其妙,“这一地的死人,你拿个瓶子给我看?”

      “我刚刚回忆起来了一件事。”二十两认真道,“我的血冰棱不会主动攻击活人,只会攻击焰鬼,或者那些被焰鬼侵蚀、即将被同化的人。”他说着,拔掉木塞,倾倒瓶身,红色的液体立时流了出来,玄安安起先吓了一跳,随后意识到这不是血,而是一种比血更粘稠的液体,而且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味道。

      “火晶?”她不会闻错,火晶矿自带有一种特殊的腥臭味,那味道十分特殊,绝对不会跟任何东西搞混。

      “这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跟焰鬼味道相同,再结合之前燕子听到的,他们在谈论饮用金乌神水的事,我认为他们服用了这东西,已经沾染了焰鬼的气息,在冰棱看来不再算人了。”

      玄安安眯着眼看着地上的一滩红色,听二十两说完,突然幽幽开口道:“坊间确实一直有传闻,说是将火晶研磨成粉末,再调和进油脂中,服之能得极乐。但是我一直以为这只是谣言,毕竟我们下半城穷得裤衩都快穿不上了,是决计不会将价值千金的火晶磨碎吃掉,但是对于杨大人这样的有钱人来说,或许真的可能。”

      她说完,看向二十两,“你又想起一些东西了,能不能试着再想想更多?”

      二十两点点头,认真努力仔细地搜寻记忆,头渐渐疼起来,但模糊记忆好像被他又摸索到一角,他顶着头疼缓慢地回忆:“还有,我又想起来关于血冰棱的一点,它一击会耗费全部的力量,不会再有二次攻击,除非……除非是血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玄安安表示没听懂,但是二十两又梦游了一样,长身站起,一步迈到玄安安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你干嘛?”玄安安靠着门,瞪着他,突然被他一只手捏着下巴强迫抬起了头,他抬起另一只手,在她的额头擦了又擦,似乎在寻找什么,随后又大力抓起她的双手,去查看她的手心。

      她的双手手心中,各有一个非常淡的记号,像是个三角形长出了半只鹿角,如果不是仔细去看,只会将它们与掌纹混为一谈。

      他的脑中好像轰地炸开一朵烟花,一张面孔和一个名字浮现出来,他脱口而出:“莫格?”

      “什么哥?你放开!”玄安安被他这么掰来掰去地看,心里老大不舒服,大力抽手出来,抬头却见他双眼空茫,好似越过自己的头顶看向遥远的某处。

      林间山野,一汪冷潭,潭边的老树枝繁叶茂,雪白的梨花缀满了枝丫,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蹲在树下,有人捶洗衣物,有人在水里戏水捉鱼。

      他一露面,孩子们便做鸟兽散了。

      只有一个瘦弱的男孩,倔强地跪在水边,他的半边身子爬满了烧伤留下的疤痕,看起来十分可怖。

      “我的阿爹昨天死了,现在换我保护阿妈和妹妹了,我想要你那样巨大的力量!”男孩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抓进泥土中。

      “你还太小,会死。”

      “我不怕!”

      图像一晃,焰火熏黑了洞窟的岩石,许多人坐在高台上,激烈地争论着什么,男孩突然一瘸一拐地冲了上来。

      “我通过了!我通过了!你看!”他亮出额头给他看,随即被旁边的老者一拐杖抽翻在地,“放肆!怎么说话的?跪下!”

      男孩并没有生气,他的双颊涨得通红,满眼兴奋,而他的额头上,一枚符号闪着幽光,半只鹿角与三角形组成的图像逐渐与玄安安手心中的纹路重叠。

      “莫格。”他又喊了一次,好像终于回魂,目光聚焦起来,直视玄安安的双眼,“你跟莫格是什么关系?”

      “又犯病了?”玄安安伸手出去摸他的额头,半路却被他大力抓住。

      “你是莫格的血亲吗?你姓什么?”二十两急切地问她。

      “你是不是有病,我叫玄安安,当然姓玄!”玄安安莫名其妙,“莫格是谁?”

      “是……”二十两有点卡壳,“是个孩子,有能搬动整座山的巨力,他大概这么高。”他比了比自己的胸口,又疑惑了一阵,把手往肩膀上抬了抬,“这么高?还是这么高?”

      他在那纠结高度的时候,玄安安眼睛一亮,“等等,这是你第一次回想起来具体的人名!”

      她激动地让他坐好,“别着急,你仔细想想,这个莫格是哪里人,家住哪里,地名?人名?有没有特殊的天气,这些都是线索。”

      “他是……麻桑部落……天气……偶尔会下雪……”二十两还有一点恍惚,问什么答什么,显得十分配合。

      “好好好,莫格,麻桑,下雪,我记住了,还有什么?有没有想起更多人?”玄安安鼓励道,觉得黄金离自己近了点,暂时驱散了被一地死人震惊之后的空白感。

      “那里有一颗巨大的梨树,梨花开得满树雪白,有个小女孩在下头唱歌,她……她叫……”

      那个名字爬上了舌尖,呼之欲出,二十两张了张嘴,却突然感觉太阳穴好似突然被贯入一把长锥。

      “不不不。”他骤然缩起来,双手抱头,痛苦地痉挛起来,“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坏了坏了,这下是真的犯病了。

      玄安安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得吓人,赶紧去摸他的脉搏,又被他反手抓住手腕。

      “你也怕我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神色恍惚又悲凉。

      “怕。”玄安安也悲悲凉凉地望着他,“你要是死了,我的二十两黄金就没指望了。”

      “……”

      是了是了,二十两黄金,不还她二十两黄金就不让自己走。

      债务当头砸下,驱散了一切虚妄的情绪,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神志忽然归位,他哑然,低低一笑,“我会还你的。”

      “那当然,不过我们还是先看看眼下怎么办吧。”玄安安叹了口气,示意他看这一地死人。

      “不如藏进地窖里?能拖延一会儿算一会儿,等从这里出去了再做别的打算。”二十两神智恢复正常后,思路也正常起来。

      玄安安十分地破罐子破摔地同意了,挽起袖子开干。

      抬到第三个人的时候,那人手上的包裹散开,滑出来一套衣物,抖开来一看,正是一身夷族的衣物,玄安安楞了一下,看看二十两破烂的上衣裸露的肩膀,招呼他过来换上。这衣服比之他之前的还要华丽,袖子更大,银饰更精美,背上用银钉秀出一朵狂放的花,花中心有个鸟的形状,花瓣往内蜷曲,好似要护住这鸟,又似在囚禁这鸟。

      算了算了,不管了,燕灵城靠近大山,经常有夷族走动,他们的衣服总是这样华丽呼哨,在外人眼里看起来都差不多,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显得太奇怪。

      换完衣服,他们将尸体全数丢进了地窖,又保险起见,查看了每个房间,这院子好似不是什么长期住所,二楼所有房间都空置着,偶有家具也是覆盖着一层灰,像是无人使用,只有院子和一楼有人的痕迹,但除了堂屋,其余三间屋子连家具都没,每一个都堆着好些箱子,打开来里面裸着整整齐齐地白瓷瓶,瓶是空的,上面全都贴着一张红纸,上书“金乌神水”。

      二人没看出端倪,又着急回去。就保持原样,给盖了回去。

      没了尸体,院子便恢复了平静,只有几只燕子落在枯树上叽叽喳喳,这里好似从未有人来过,冰凌杀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不见血,否则这一院子鲜血横流,晾玄安安有再大本事也掩盖不了。

      二十两抬头看了看天,提醒道:“天快黑了。”

      是的,天黑之后会有柳爷的人来,鬼知道他会带多少人来,赶紧出去才是上策。

      玄安安拍干净身上的土,把散开的辫子重新编好,轻轻开了门。

      这条街位置偏僻,已经挨着最近的矿区了,矿机整日轰隆作响,又吵又闹,实在不是什么住家的好去处,所以住的大多是矿工。此时正是上矿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没回来,几乎十室九空,安静得很,只有远远的街角开着个茶水铺,凉棚占了大半个道,里头坐着几个歇脚的汉字,或许是早归的矿工。

      玄安安和二十两尽量动作自然地开门关门,慢悠悠从凉棚前走过去,里头喝茶的矿工嘻嘻哈哈,没人搭理他们,只有个大汉抬起眼皮扫了二人一眼。

      那人坐在最外头,话不多,但说一句其他人就附和哄笑一阵,看得出是这群人的头头,玄安安走过去无意间和他对了一眼,又赶紧把眼皮往下一搭,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谁知道这人看着五大三粗,其实是个细心的,眼见杨家别院出来个女人,又出来个夷族打扮的,觉得有点怪,略一思考,拍了拍旁边的汉子肩膀,“老张进去这么久都没出来,怕不是被那杨柳青刁难了吧?”

      那汉子嘿嘿一笑,“黄哥,你也知道那杨柳青胆小,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为难咱们柳爷的人,再等等吧。”

      “我还是觉得不对。”被叫做黄哥的汉子皱了皱眉,“你进去看看。”

      汉子领命,一口把茶而去,俄而惊惶奔出。“里面没人!”他腿脚发软,两步之外摔了狗啃泥,慌张中膝行过来,重复道,“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可能?”黄均怒目圆瞪,刚走两步又停下来,一拍大腿道,“刚刚那两人肯定有鬼!老张老李去院子看看,其他人跟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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