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 ...

  •   天空中乌云密布,似乎也在为即将发生的一幕而低垂。名叫海正义的男子一脸严肃穿过凌乱的走廊,步入了单独坐落在池塘边古老而庄严的院落中。

      悬挂着“清正廉洁”牌匾下半敞开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沉静而又略带压抑的气氛席卷而来。家祠里光线昏暗,供桌上铜制烛台里燃烧的蜡烛勉强照亮了祖先的牌位,一旁的香炉烟雾缭绕,让密闭的空间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家祠正中间供桌旁将自己画的和小花猫一样的海亦解,身披着一件白粉渐变绣着梅花作为点缀的旦角儿童戏服,正赶忙将散落在身边的一些顶花,鬓花,串蝴蝶这样饰品拾起放到一旁木箱子里。

      看见这一幕,海正义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海亦解,这些东西你从哪找出来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海亦解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海正义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威严,面对父亲严肃的面庞他低下头指着一旁的黄花梨木箱子说道:“就那个箱子。”

      海亦解虽低着头,还是偷偷地观察着海正义的动向。

      看着海正义顺手拿起了放在门口木桌上的戒尺,海亦解识趣地起身,跪在了供桌前的蒲团上,迎接最终的审判。

      海亦解这一套认错的动作之所以行云如流水,只因此前他总是偷跑去家旁边的小公园那些老人自发组织起来的“小戏班子”听戏。不过,去的三次中就有两次被家中保姆发现告诉海正义,最终自己也琢磨出了一套事后应对方案。

      “把你身上那衣服脱了,在祖辈面前像什么样子。”海正义说,他冷着脸走到海亦解身旁扒下他身上的戏服,放回到原本的箱子里。

      看着眼前虽然被海亦解折腾了一番仍满是灰尘,黄花梨木的密码箱,海正义问道:“你怎么打开它的?”

      “随便转了转就打开了。”海亦解说。

      今日一早,因为保姆请假海正义为了防止海亦解再次逃跑,他把家里所有备用钥匙都带走了,原先海亦解偷跑用到的狗洞也早就被他封住。而一心想出去的海亦解也想过借着自己家那颗老桂花树爬到墙外,奈何墙外的梧桐树离得太远才上小学的他,因为身高这个硬伤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随之,在这不上学又没有作业的暑假末尾,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家翻个底朝天,让海正义看看他的厉害。

      这一翻到也让他有所收获,当他扫荡到家祠的时已累得不行,躺在蒲团上休息,一侧身发现放牌位的架子下有一个突兀的箱子,因为家祠里光线太暗加上没什么人会注意到架子下面,海亦解把箱子掏出来的时候它侧面的浮雕中都积满了灰尘,不过还是能够看出上面刻的是一颗树,树下还有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这树长得倒还有些像自己家里那颗桂花树。”海亦解心想。

      这箱子是一个设计巧妙的密码箱,密码锁是直接镶嵌在箱子里面的,两边都可以进行扭转,上面刻印的也不是数字而是文字,古代常用这种锁,意指“防小人,不防君子。”,刚上小学字还认不全的海亦解可对不上这上面的诗句,全凭借自己心意扭了几下,箱子就打开了。

      海正义将海亦解没来得及拾起的东西收好合上了箱子,密码栏的字停留在【戏子戏诉相思意,贤淑公子许今生。】他看着这句诗叹了一口气,将箱子放回原位,走到了海亦解身前语气严肃问道:“海亦解,你想学戏吗?”

      海亦解其实并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但是那些老人家们在看海亦解仿着他们的样子唱戏时都夸赞他,想来自己在学戏上应该有些天赋,而且这样就能了解到更多有趣的唱词和戏曲知识,于是海亦解恳切的回答道:“想!”

      “我本以为,你只不过是贪玩,图个新鲜,你要是下了决心。我这么告诉你吧,学戏你想都不要想!”,海正义提高了声调说道。

      “为什么?”海亦解不服气的说道。

      海正义没有回答海亦解,走到供桌后从最上面牌位后抽出一张宣纸,好在到海亦解这代也不过四代,排位并不高海正义很轻松就拿到了。

      他将宣纸在海亦解面前展开,那宣纸已不复往昔的风采,呈现出枯黄之色,细看还带着几分沧桑的裂痕,但上面的墨迹依然清晰可辨【后代子孙不得学戏】几个字赫然出现在海亦解眼前。

      海亦解心里满是不解,当他要开口去问原因,海正义率先开口:“这是你曾祖母定下的家规,咱们家世代从商,从没有人像你一样有过学戏的念头,我当初也是在你爷爷临走前接管咱们家才知道这个规矩,看你小我也就没告诉你,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破不得,你最好早早断了学戏的心思。”说着海正义将宣纸整齐的叠好放回原位。

      “凭什么!”,听着这匪夷所思的家规,海亦解直起身子说。

      “没有为什么,这件事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学戏这条你不能走。”海正义语重心长的说。

      海亦解低头闷着气,不语。

      见状海正义说:“今天你当着祖先的面,还有你的母亲发誓,以后你都不会再动学戏的心思,我今日也就不罚你了。”

      海亦解闻言,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与不甘,但随即就被倔强所代替。

      “不可能!”,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

      海正义听后脸色一沉,声音低沉而有力:“把手伸出来。”

      海亦解愣了一下,虽不情愿但还是毅然决然地伸出了左手。

      海正义紧握戒尺,只听“啪”的一声,那是戒尺和手掌接触时发出的声音,海亦解紧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的面色依旧淡然。

      十声过后,海正义留下一句,“你今天、明天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将门轻轻关上,留海亦解一个人在这昏暗而庄严的家祠反省。

      海正义这次为了让儿子断了学戏的念头,也是下了狠心。近两天时间里不过给他送些饭菜,但海亦解也拧着劲没有吃。海正义会时不时去看看监控,如果海亦解坚持不住侧身坐下他都会让人前去让他跪好。

      从前,海亦解也因为淘气跪过家祠,可海正义总会对他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海亦解知道在学戏这条道路上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也经不住身体和精神上长时间的双重打击晕倒了。

      再等海亦解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医院,他回过头再偷偷溜进家祠中寻找那个放戏服的箱子时箱子的重量明显轻了许多,他已经不记得原先打开的诗词,估计打开也是空无一物,为了不让海正义发现自己回来找过那戏服打算先行离开。

      在木门关上的前一刻,面对着那整个家祠中最亮堂的地方,不过放了三排的木牌位。海亦解只觉得这整个家祠的存在,就像他那个曾祖母定下那个不让家里后代学戏的家规一样莫名其妙,加上前两天海正义对他的处罚如今反而更加坚定了学习戏曲的决心。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每逢周末他都会以学习的理由去图书馆,实际是去寻找一些有关戏曲的图书,进行偷学。虽然不付出实践,终归是学不好戏,但总归能够找个安心的地方看些戏文,学些相关理论知识,海亦解也觉得是好的。

      一来二去,海亦解还和图书馆的管理员叔叔混成了熟人,不想这叔叔也是个戏迷,总会帮海亦解留下那本他还没完全看完的书,让他看完后再还回去。

      可这些也是有条件的,条件是:海亦解能够一直保持自己的学习名列前茅。为了捍卫自己的乌托邦,海亦解虽然心向戏曲,但并没有落下自己的功课,等到了高考一路保送到了本市最好的大学。

      许是过了叛逆的年纪,他明白了海正义的不易,渐渐的他将戏曲归在了自己的爱好里,并且在海正义的要求下读完了金融专业的研究生。如今,海亦解已经毕业两年,也算是熟悉了自家工艺品制造公司的绝大一部分工作,虽然公司的主要掌舵人还是自己的父亲,但他在管理部门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近两年里,海亦解推进公司和一些时薪的项目进行合作,例如各大博物馆的文创联动制作,其实这是他想要和本市的市博物馆合作进行的铺垫,因为本市作为一个昆曲文化发源市,最大的博物馆除了主流去介绍该市的历史以外就是去宣传昆曲文化。

      他虽在中学去过市博物馆,但因为时间关系又是“跟团游”在解散的时候留给他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因为看的仔细只看了大约半程就被同学催促回到了队伍中,草草结束了旅程。在如今向海正义提出市博物馆的合作项目也是主要介绍了有关本市历史的部分,靠着这点小聪明顺利通过了提案,只差一些市场调查数据,需要他亲自去博物馆一趟。

      在去博物馆考察的前一天,海正义又再一次向海亦解发难。

      海亦解手机接收到信息【儿子,你李叔叔家的姑娘回国,晚上我们一起吃一顿饭。】海亦解深知这就是一场隐性相亲,于是乎他在离开公司后,并没有选择回到自家的祖宅,而是回了为了躲避相亲租下的公寓,关闭了手机送给自己一场好梦。

      如今他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一年里见的什么李小姐,胡小姐,不下十位,虽然海亦解这些年来没能遇见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子至今仍是个母胎单身,但他也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只是相信那“良缘天赐!”绝不是硬来的“露水情缘”,宁愿走过一场深刻的“木石姻缘”也不想成为被包办的“金玉良缘”。

      翌日,因为是工作日海亦解很顺利进入了那座平日里节假日总是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的博物馆,避开了那些平日里需要排长队等待的拥挤时刻。阳光透过博物馆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趟旅程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期待。

      海亦解按照路标,一步步向昆曲主题展览厅迈进。与玻璃外面熙熙攘攘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条通往展览厅的路径显得格外宁静,只有寥寥几位同样对昆曲充满兴趣的访客与他同行。这份难得的清净让他不禁暗自庆幸,他感觉自己好似被幸运女神眷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这次的旅程让路。

      终于他来到了昆曲文化展厅,展厅内既保留了昆曲的传统韵味,又不失时代感。一件件精美的戏服、一幅幅生动的剧照、还有那些记录着昆曲发展历程的珍贵文献资料,无不让他目不暇接。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独属于他与昆曲的世界,每一个展品都在向他讲述着这门古老艺术的不朽魅力,展厅内基本陈设没有变,许是增加了一些展品让这里和先前他记忆里的模样略有不同。

      海亦解一路走一路看,展品上戏服的刺绣工艺与现今海亦解所见的那些相比更加惟妙惟肖,无论戏曲演员穿在里面的水衣,还是观众们一眼就能看到的蟒服,霞帔又或是手书的戏本子,扇面书法,从这些物件的精细度就能看出先辈们对于昆曲这项艺术的喜爱,对于戏曲发展的重视程度。

      展品基本是按年代,角色分类摆放的,这一路走过来就好像浏览了整个昆曲进步传承的历史。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能看见结语的位置,海亦解看着对面展示橱窗里摆着的一大一小的戏服只觉眼熟,走到面前凑近了去看那件孩童戏服的展品解述,“《牡丹亭》杜丽娘戏服(童)19xx年”

      海亦解越靠近,突然这展柜的玻璃像消失了一般,眼看橱窗里的衣服里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只觉得这橱窗里有无形的股引力把他往里拉,海亦解的意识也在这强大的拉力下变得模糊,等到再次恢复意识,感觉自己像死过一般,大口喘着粗气...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