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夕阳照书

54、裙子

　　顾锦显然不相信杨初厌这种安慰自己的话，她攀上杨初厌的脖颈，眼里水雾氤氲的直勾勾盯着杨初厌看。

　　杨初厌眼里布着淡淡的红血丝，眼下的黑眼圈有些重，看起来是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杨初厌，你说过不隐瞒我。”顾锦仰着脖子，不信邪的讲。

　　杨初厌搂住顾锦的腰，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锦的这句话，所以索性选择沉默。

　　见杨初厌是这样的反应，顾锦心下了然，她抓住杨初厌垂在身侧的手，手一点点下滑，随即握住了那隔着布料还能感受到的手腕上的伤疤。

　　顾锦抬起杨初厌的手，把她袖子往上挽了挽，然后在杨初厌惊愕的目光中，低下头吻上了她手腕上的疤痕。

　　杨初厌根本没预料到顾锦会做这种举动，乃至于她大脑许久都没缓过神，她微张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窸窸窣窣的痒感。

　　“杨初厌，我不走了。这句话不是在安慰你，我只是在叙述事实。”顾锦抬起眼，深深地看着杨初厌，眼里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杨初厌没回应，只是垂下脑袋嘴唇轻轻的碰了下顾锦头顶的发丝。

　　“这不是梦吧。”杨初厌很轻地低喃道。

　　顾锦的声线很平稳，让杨初厌会感到安全感和前所未有的宁神，她温柔的说：“不是梦，以后也不会是。”

　　这确实是现实，因为在梦中杨初厌根本抱不到顾锦。问出那句话，也只是因为现在这触感真的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恍惚了。

　　“顾锦。”杨初厌小声喊她。

　　顾锦抬起头，杨初厌在她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我在。”

　　杨初厌说：“顾锦，抱我一下。”

　　你抱我一下，我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

　　顾锦没有丝毫犹豫，下一秒，果断的以一种捆.绑式的拥抱紧紧地把杨初厌抱在自己怀中。

　　力度太大，抱的杨初厌有点喘不上来气。

　　这个拥抱持续了许久，久到太阳即将落山，散放出的光芒洒在俩人身上的那一刻，顾锦才慢慢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手。

　　在这期间，俩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安静又安心。

　　杨初厌将额头抵在顾锦肩头处，和小动物似的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气味，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沙哑：“顾锦，我会变好的。”

　　顾锦慢慢地拍打着杨初厌的脊背，她看不到杨初厌的脸：“杨初厌，生病不是你的错，那是不可避免的，你不要怪自己，生病就好好去治。”

　　与此同时，杨初厌抬起了脑袋，盯着顾锦漆黑泛着光芒的瞳孔看。那眼睛仿佛平静的湖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杨初厌。

　　顾锦剥开杨初厌额前碎发，嘴角边挂着浅浅的笑：“我陪你一起。”

　　杨初厌一遍遍向顾锦确认是不是真的不是梦之类的话，而顾锦每次都会平稳诚恳的告诉她不是梦，我在，就在你面前。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俩人不厌其烦的问了对方好多遍，回答了对方好多遍。

　　“杨初厌，我们走吧。”顾锦捧起杨初厌的脸，踮起脚尖，落下一个吻在她唇边。

　　杨初厌懵懵的嗯了声，几秒后，想起了什么，明知故问道：“去哪里？”

　　指尖划过杨初厌的耳廓，顾锦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她的耳垂：“回家。”顿了顿，笑着补充道，“回咱家。”

　　杨初厌听到这句话倏然也笑了，主动牵起顾锦的手，眼里盈着满满的笑意：“好，回家。”

　　孤独在外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家。

　　行李箱里只装里几件衣服和一些杨初厌早就整理出来的物品，倒不重。

　　等两个人抵达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顾锦前脚刚进门，紧接袭来的是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杨初厌将顾锦抵在门板上，两具热烘烘的身体贴在一起，难舍难分。

　　顾锦挑挑眉，对于杨初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并不感到意外，她凑上前，鼻尖相抵：“杨初厌。”

　　杨初厌抿抿唇，眼神一直盯着顾锦的嘴唇看，半晌，她开口道：“帮我取眼镜。”

　　顾锦偏过头用嘴唇咬住了杨初厌的眼镜框的镜腿，然后动作极其缓慢的取下，叼在自己嘴里，眼眸中露出一抹期待。

　　“我手动不了，只能这样。”顾锦含糊不清的说，杨初厌竟从她的话语间听到了委屈的意味。

　　喉咙上下滑动，杨初厌感觉一团热气飘荡在自己脑中，占据整个大脑。只剩最后一丝理智在强拉着她。

　　“挂我衣服上。”杨初厌压着声音小声说。

　　见顾锦迟迟没有做出动作，杨初厌有些急了，呼出的热气都快凝结成白雾：“顾锦，求你，快点。”

　　顾锦也不逗她了，听话的将镜腿挂在杨初厌的衣服领口上，歪着脑袋，认真的问：“眼镜片会不会被压坏？”

　　杨初厌根本不想管这么多，但还是忍着本能反应，哑声道：“坏了就换新的。”停顿几秒，杨初厌眼眶中渗出几滴泪，脑袋蹭在顾锦颈肩处，手掌不断游离在那人身上，“顾锦，你宠宠我吧。”

　　“杨初厌，你抬头。”顾锦被她蹭的浑身发痒，她自己也有点控制不住了。

　　杨初厌故作听不懂顾锦的话，缓缓睁开眼，水雾迷蒙之际她张开嘴，牙齿对准顾锦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这口咬的可不轻，疼的顾锦倒吸了口凉气，再开口时声线都有些颤：“杨初厌，你怎么和动物似的爱咬人。”

　　杨初厌指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留在顾锦身上的咬痕，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易碎的物品般。

　　“那你收养我吗？”

　　顾锦被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的愣住了，腿被杨初厌摸得发软险些站不稳，她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杨初厌声音在顾锦耳边响起：“收养我吧顾老板。”

　　刹那间，顾锦立刻明白了杨初厌的意思，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乖一点我就收养你。”

　　杨初厌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很轻地皱了下眉，悻悻道：“你只喜欢乖的吗？”

　　自觉话不对，顾锦马上安抚着杨初厌上下起伏的心情，柔声道：“没有，是你的话不乖也没事。”

　　杨初厌手指穿梭在顾锦的发丛中，一只手掐着她的下颌，两个人眼底无尽翻涌的欲望在此刻格外明显。

　　“要亲我吗？”顾锦狡黠笑着问。

　　这人就是故意的。
　　杨初厌想。

　　“那你给亲吗？”杨初厌反问道。

　　顾锦眼珠转了转，思索几秒，点点头坚定的说：“亲吧，老板允许了。”

　　下一秒，顾锦还想说什么嘴却被人堵住了，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咽了下去。

　　杨初厌接吻的时候手非常不老实，不断试探着顾锦的底线，举动既大胆又谨慎。

　　分开时，俩人的嘴唇都愈发红润，顾锦的嘴边还闪着淡淡的水光，杨初厌抬起手帮她擦掉了。

　　顾锦微喘着气，她被亲的头昏脑涨，整个人趴在杨初厌身上，什么话也不想说。

　　温热的气息飘荡在杨初厌耳边，耳尖不受控制的染上了颜色。

　　“杨初厌，你是不是练过肺活量？”顾锦斜睨了眼一脸平静的杨初厌，心里不自觉的皱了眉头。

　　杨初厌淡淡的嗯了声，拍拍顾锦的后腰，示意她站起来。

　　顾锦不情不愿地站直身，她环住杨初厌的脖子，不让她走。睫毛轻颤着，微眯起眼注视着眼前好以整暇的人。

　　杨初厌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噗嗤一声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顾锦挪动着脚步，拉近了俩人之间的距离，她们额头相抵，之间的距离连一张纸都贴不进去。

　　“再亲亲我。”顾锦敛下眸子，压着声音小声嘀咕着。

　　杨初厌一开始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后面在听清楚顾锦方才说的什么后，内心顿觉好笑，她不太温柔的揉了把顾锦柔软的头发，声线都笑得稍稍发颤：“顾医生，贪心是不好的。”

　　顾锦蔫了下去，松开了手，低头搅着自己的手指，有点小失望的道：“算了，反正以后也可以亲。”

　　杨初厌双目含笑的看着顾锦，下意识嗯了声，眼神从未离开过顾锦身上。

　　拉着行李箱进了顾锦的房间，她的衣柜不大，杨初厌的衣服一挂上整个衣柜瞬间挤满了。

　　顾锦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看着一丝不苟整理着衣服的杨初厌，眼神有意无意的往她刚挂上的裙子上瞟。直到杨初厌发现她的视线时，顾锦才慌忙收回自己的目光。

　　杨初厌噙着笑，问道：“看什么呢？”

　　顾锦掩盖似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别开眼，没看杨初厌：“没什么。”

　　杨初厌撇了撇嘴，无情拆穿道：“在看裙子，对吧？”

　　顾锦的反应让杨初厌更加确认了自己猜疑——宛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瞬间炸毛，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

　　等杨初厌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顾锦一张漂亮又带点愤怒的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顾锦拽到了床上。

　　顾锦把杨初厌栖身压在身下，倾下身靠近她，温怒道：“有谁看过你穿裙子的样子？”

　　这问题把杨初厌问懵了，她一共就三条样式同样的裙子，只在外面穿过两条，还都是因为工作才穿的。鬼知道有多少人见过自己穿裙子的样子。

　　见杨初厌不语，顾锦更生气了，一股无名的怒火烧在心头，作势就要低头去咬杨初厌。

　　杨初厌察觉到顾锦的动作，大脑飞快运转，手指抵在顾锦额头前，不允许她咬自己。

　　不开心这三个字就差写顾锦脸上了，她蹙着眉，语气不善的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杨初厌不解地问：“什么为什么？”

　　顾锦晃着杨初厌的手腕，看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能掉出几滴泪：“他们都见过你穿裙子的样子，我还没见过。”声音越说越小。

　　“高中时候你穿裙子也是让全校的人都看见的。”

　　杨初厌一阵语塞，片刻，观察着顾锦的脸色才小心开口解释：“高中是因为班主任让穿的，那几条裙子也只在KTV工作时候穿过，其余时间都没碰过。”

　　顾锦脸色阴沉，眉眼间透露着不悦的情绪，冷着一张脸憋屈地讲：“你从来没有只穿给我看过。”

　　这醋味真浓。
　　杨初厌不禁笑着想。

　　“那件蓝色裙子一次都没穿过，以后穿给你看好不好？”杨初厌耐心的哄着炸毛的顾锦，说着说着自己都快憋不住笑了。

　　顾锦这人典型的一哄就好，她放弃挣扎，八爪鱼一样的姿态趴在杨初厌身上，全身的温度都在沸腾着。

　　那条蓝色裙子一直在杨初厌的衣柜里，快落灰了都没穿过一次。原因就是这件裙子比其它两件都要贵，不舍得穿在KTV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不过现在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因为是要穿给爱人看的，不存在不舍得。

　　“杨初厌，拉勾。”顾锦侧躺在杨初厌身边，支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杨初厌。说话的同时伸出手，晃了晃小拇指。

　　杨初厌哭笑不得的别过头，与顾锦拉勾。

　　幼稚鬼。

　　经过这么一折腾，顾锦有点累了，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杨初厌整理衣服的背影，欣喜和不真切的感觉后知后觉的爬上心窝。

　　她好像找回自己身体血液中的一部分了。

　　等杨初厌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和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顾锦不想动弹，想着明天早上再洗澡的。可架不住杨初厌的催促，她推着浑身软绵绵的顾锦进了浴室。

　　杨初厌看着满脸不情愿的顾锦关上门，随后水声响起，她才不着痕迹的朝浴室门点点头转身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后，杨初厌光枕头就调整了七八回，怎么弄颈椎都感到不舒服。

　　枕头对于杨初厌有些过高，枕起来很不舒服，她皱皱眉，长舒一口气闭上眼干脆地把枕头扔到了一边。

　　再躺下时，杨初厌感觉到头后部传来纸张的摩擦声，刚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杨初厌坐直身，但在看到枕头下的东西是什么时，顿时愣住了。

　　藏在枕头下的是一张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架子鼓比赛的入场券了，上面的印刷字都模糊不清了。

　　杨初厌无意识的屏住呼吸，拿起入场券，扫视一圈在下方看到了日期。

　　2006年7月17日。

　　正是她代表街里参加架子鼓比赛的那次。

　　记忆的海浪不断冲刷着杨初厌的大脑，她轻微摇晃着脑袋，盯着手中的入场券忽而笑了。

　　那年，杨初厌一直以为顾锦没来看她。

　　原来她来了，只是自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