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司一九

3、呆呆

　　裴朝暮看合同的时候，赵硕问：“裴小姐，你之前跟我们老板认识？”
　　裴朝暮一怔，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赵硕看到周舒扬发给他的数字，还确认了一遍，真的只给三千？回答当然是肯定的，于是他想到不久前，周舒扬听到“裴朝暮”这个名字时的神色，心里那个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
　　扬哥就爱到处拈花惹草。
　　心里又长长叹了口气。
　　要是给明哥知道这事儿，肯定不会放任，到时候又要重新招人。哎，麻烦呐！
　　他还是看走眼了。
　　赵硕干笑了两声：“看着像，哈哈，难道我猜错了？”
　　“嗯，我们没见过。”
　　“哦，好。”赵硕顺口问，“你昨天说你刚来黎州，住哪啊？”
　　“我现在住附近的宾馆。”裴朝暮签好字，递给他，“赵经理，你知道附近有哪些小区么？”
　　“这里的房子可不便宜，你一个人，要想住的舒服点，至少一千五打底。”
　　裴朝暮点头。
　　“我们这里包食宿的，员工宿舍就在闻喜路后面，要不我找人带你去看看？”
　　赵硕在心里给她挂了块“疑似老板前女友”的牌子，因此他也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裴朝暮迟疑了一会儿，同意了。
　　“那麻烦了。”

　　领路的是昨天给她开门的服务员，叫小倩。她看着年纪很小。个子不高，皮肤偏黄，看上去营养不良，五官却很秀气精致。不过她言行中有几分畏缩，不大自信，整体的气质把这份漂亮压弱了许多。
　　这条路有一半被围起来，正在装修。听着轰隆隆挖掘机的声音，裴朝暮跟在小倩后面，经过一栋写字楼，到了一处用矮墙围着的厂房，里面大概有十几栋。门口坐着几个老太太，对面是红绿灯路口。白色矮墙印着绿色的几个大字——垃圾分类就是新时尚。
　　小倩的声音细细的：“在这里。”她指了指右边的第二栋。房间装修要比裴朝暮想象的好很多。设施类似酒店的标间，进去就是卫生间，房间里并排放着两张床，外面带阳台。
　　靠窗处有一张桌，桌上摆着不少东西，化妆品和几本书，椅背上搭着一条裤子。
　　“不好意思，我这里有点乱。”小倩腼腆一笑，快速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拿起裤子，一并放到衣柜里，“我柜子还要整理一下，你先坐一下吧。”
　　“嗯。”裴朝暮坐到靠窗的那张空床上，问小倩，“你在这里工作有多久了？”
　　“唔……三个多月。”她很快理出了半个衣柜，然后从钥匙圈里摘出其中一把，递给裴朝暮。
　　“谢谢。”
　　小倩坐到她对面那张床上，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有东西要搬吗？要不要帮忙啊？”
　　“不用，我东西很少，就一个箱子。”
　　小倩点了点头，没什么话好说，她站起来，指了指外面，“那我先回去了？”
　　“一起吧。”

　　回去的路上，裴朝暮随意地问小倩：“你看上去很年轻，刚毕业吗？”
　　小倩似是在走神，眼神飘忽，啊了一声，说：“……这是我第一份工作。”
　　“在这里工作感觉怎么样？”
　　小倩还以为裴朝暮跟自己刚来的时候一样，怕老板和同事不好相处，弯起眼睛：“你放心啦，他们人都很好的，我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什么都做不好，总是做错事，给大家添麻烦，但是大家都很帮着我，从来都不说我……特别是明哥，他最好了。”
　　明哥。
　　小倩转头看了裴朝暮一眼，继续说：“对了，你还没见过明哥吧，他才是我们这里管事的大老板，这几天他不在。今天面试你的那个，是扬哥，他是二老板。”
　　裴朝暮点了点头。
　　“扬哥看上去很凶吧，我也很怕他的。”
　　“是有点。”
　　“不过他平常都很忙的啦，都不怎么来，你运气不好，刚好碰上他了。”
　　“嗯，那你们……明哥。”裴朝暮顿了下，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说是去上海参加婚礼去了……”

　　回到俱乐部，赵经理给裴朝暮排了班表。之前这个职位上的人是一名大学生，因为课业加重而提了离职。前台的活谁都能顶一下，所以工作时间并不固定。赵经理给她排的晚班居多，总体一看，月休时间有六天。
　　工作时间要比周舒扬说的短很多。
　　次日，10月20日，下午一点。
　　裴朝暮搬进员工宿舍，然后步行去俱乐部报道。
　　依旧是那个房间，这次长桌边坐满了人，二十几个，全职、兼职，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在。阿姨坐在最外面，手里拿着一只拖把，乐呵呵看向她。墙壁正中央的屏幕开着，播放着和店门口LED屏一样的动画，赵经理赵硕站在屏幕前，朝裴朝暮招了招手，冲着所有人说：“这是新加入我们M·King的裴朝暮，来，小裴你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裴朝暮毕业以后，打工六年，从未参与过如此别开生面的新员工欢迎仪式。
　　“大家好，我叫裴朝暮，朝是朝阳的朝，暮是日暮的暮。大家可以叫我小裴。很荣幸能能和大家共事，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包涵。”
　　她说完，鞠了一躬，众人立马鼓起掌来。
　　“欢迎小裴！”
　　“小裴，你坐吧。”赵硕指了指前排的一个青年，“家良，你先来吧。”

　　“我叫施家良，是M·King的王牌调酒师。我没什么好说的，就请小裴喝一杯我的拿手绝活吧！”
　　施家良拿起旁边早就备好的道具，一顿花里胡哨的操作，他调出一杯浅粉色的酒，最后将半颗草莓放在杯沿上。食指与中指夹住酒杯，推到她面前：“草莓日落，请品尝。”
　　草莓日落。
　　裴朝暮拿起酒杯，闻起来有淡淡的草莓清香。她轻抿了一口，酒味很淡。入口即甜，清新的草莓香气和白兰地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等甜味散去，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涩，引人回味。
　　“怎么样？”施家良一脸期待地看向她。
　　裴朝暮点头，又喝了一小口：“很好喝。”
　　施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你要是想喝酒，尽管来找我！”
　　“好。”

　　施家良坐下后，旁边跟他差不多大的男人站了起来，说：“我叫曾骏，也是这里的调酒师。我呢，就不学良弟了，简单给我们新同事唱首歌吧。”
　　曾骏走了上来，从赵硕手里接过话筒，把屏幕上的动画关掉，调出歌曲伴奏。
　　前奏一出，下面有人喊：“我就知道，骏总，一招鲜啊，每次都这首，你真的唱不腻。”
　　众人齐声笑起来，家良附和：“没办法啊，骏总只会一首嘛！每次人来都唱这首，搞得都成我们店歌了。”
　　“又不是唱给你们听的，一盏黄黄旧旧的灯——哎，过了。”曾骏指了下他们，伴奏进度条拉到开头，“你俩给我安静点OK？”
　　“OKOK！”
　　这次没人打断，不愧是唱了数次的拿手之作，曾骏的情感和技术都到位，到歌曲的高潮部分，大家摇头晃脑地跟着合唱起来。
　　曾骏还拿着话筒走下台，跟开演唱会似的，大家争先恐后地跟他握手。
　　还有人故意喊：“曾骏，曾俊，我爱你！”

　　整场氛围都被带动起来，一曲毕，好几个甚至直接站到椅子上吹口哨、大声欢呼、尖叫……赵经理坐在一旁拿着手机录像，笑着看他们闹。
　　裴朝暮有一阵的恍惚。他们之间自然放松的状态装不出来。
　　来这里的第一天，她就明白，这里没有勾心斗角，她不必费尽心思处理人际关系，也无需防备别人窃取自己的劳动成果。
　　“小裴，你觉得我唱的怎么样？”
　　裴朝暮竖了个大拇指。
　　曾骏心满意足地坐回位置：“来来来，下一个啊。”

　　接下来每个人都准备了个人秀，有现编方言RAP的，有表演魔术的，甚至还有跳后空翻的……就连内向的小倩，都上台唱了首歌。
　　现在再回过头看她的自我介绍，实在太普通，跟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小裴，你有什么拿手的，也给大家露一手呗！”有人提议。
　　“我没什么兴趣爱好，唱歌也不好听。”
　　“哦，没事没事，我们这里都是自愿表演的，你看硕哥每次都不参与我们的仪式。”
　　“可惜今天明哥不在诶，他唱歌最好听了。”
　　裴朝暮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旁边有人接话：“就是。”
　　“明哥啥时候回来啊？”
　　“这得问扬哥……”
　　赵经理扬起手：“好了啊，今天的欢迎新人仪式到此结束，大家都忙去吧，小裴，我带你去前台，跟你说说工作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