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58、进行时……

　　下午四点，程家别墅里。
　　随着正午烈日余晖的发光发热，成人礼宴请的宾客也到得差不多了，程云霆如常一般严肃沉稳地听完刘婶汇报两个男孩寻找不到这一事实。
　　程云霆像一座山一样岿然不动，却有一些细微的痕迹透露着本人不太明显的慌乱不安。
　　不过归功于男人一向有条有理的安排，现在还不到最为要紧的时刻，他掏出手机继续拨打那通已经被挂断了五通的电话。
　　随后眼前走来了一对人影遮住了太阳的晃眼。程云霆抬头去看，是程茂和池霜，紧接着收敛住自己最后一点可能被看破的情绪，随即程云霆依旧是一副不慌不乱的严肃表情。
　　“怎么还不进来开始？”程茂的语气有些不满，却自然而然被程云霆忽略。
　　“马上。”
　　程茂接着说“是还有人没到？”
　　这个时候，程云霆反而不慌了，他直面对面男人的审视，还不及开口，就听见了一声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的声音。
　　“我来晚了，云霆。”
　　三双眼睛看过去，只有一双是难掩平静的惊讶，池霜松开虚搭在程茂胳膊上的手腕，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会来……”
　　然后就小声到无人可以听见的地步，她明白过来自己的惊奇十分不该所以立刻噤了声。
　　程家老宅除了程茂的吩咐，谁能直进直出？程宸羽还是在已经出来的时候才想通了这件事情。
　　可是程云霆不会单纯地相信这只是运气的原因。他扫了一眼对面比自己还矮了半头的父亲，心里有了计较“父亲，这就是您愿意收留李染的原因？”让她可以排除万难没有意外地出现在程宸羽的十八岁成人礼上？
　　不管是喧宾夺主的威胁还是不动声色的震慑，这些都只是程茂为了牵制程云霆所布下的小小一个棋子？
　　对比，程茂也只是露出一副特别礼貌的模样回道“宸羽的成人礼上，程家怎么能没有女主人呢？”
　　自说自话，相当理所应当。
　　池霜这个时候已经把穿着得体的李染带了上来，程云霆视若无睹，对于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没有驱逐和愤怒，只是自顾自往里走，顺带留下一句“宴会开始了，请进吧各位。”，就给了后面的三位一个冷漠无所谓的背影然后一走了之。
　　尽管这个成人礼只有发帖者以及收帖者的光临，甚至十八岁成人礼的主人公都未曾出现，但是别墅里的会客厅依旧人来人往，盛大光鲜。
　　大概是接近下午五点的样子，程云霆看也不看秘书给下的备选方案，直接走上了会客厅的主位讲台上，尽显主人风貌的沉稳和煦开口道“十分感谢各位莅临我儿程宸羽的十八岁成人礼，今天所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也请各位海涵，剩余我也不多说大家请便。”台上程云霆深鞠一躬聊表感谢，底下的人也放下酒杯鼓起了掌送上祝福。
　　甚至对于主人公程宸羽的没有出现，没人产生质疑，或许也没人真正在意。
　　除了几次三番借着大人们的休息时间跑去问了程云霆的那几个孩子。
　　池雨彤得空后找到了这些刚从程云霆那里出来的垂头丧气的一群朋友，问道“怎么样？还是没有说吗？”
　　苏佳嘉回道“对啊，叔叔就是说他也不清楚，还说让我们也想想宸宸能去哪里了？”，林戬在旁边也面露苦色。林芝看了一眼池雨彤问道“你也不清楚吗？”
　　看似只是随口一问，却让池雨彤迟疑了，她此刻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和自己昨晚上说的那些提议有关？
　　还不等林芝再次提问，宴会上突然传来的话筒声音再次引人注意。
　　台上的程云霆拿着话筒，严肃而认真说“今天专程让大家聚在一起，我也是有一个决定需要宣布。”
　　程云霆甚至还没有接着去说，旁边就走上来了一个女人——是李染。
　　女人用着不被人发觉的声音大小，还避开了话筒的收音范围问道“我不会允许程晚星失去他本该拥有的一切。”
　　程云霆视若无睹回道“因为今天起，我儿就年满十八，可以获得他相对应的权利以及财富。”
　　底下哗然大变，不少人已经在交头接耳里出现了更多的声音，无非就是程宸羽的特殊预示着不少人的站队选择。
　　李染趁着底下吵闹的间隙又恨恨威胁“你别逼我，我什么都敢说。”
　　程云霆依旧采取不闻不问，直到两个人影闯入视线。
　　底下的人也不知是谁先发现的，一句“程宸羽！是他？”，大家纷纷侧目打量，角落里的一群人也随着大家的提示看了过去，池雨彤同样地松了一口气。
　　总归程宸羽安全无恙地出现在了这里。
　　而另一边主位上的程茂却皱起了眉头，不只因为此刻程宸羽依旧没什么意外地出现在现场，还有他身旁不怎么起眼的另一个男孩——程晚星。
　　他怎么会和程宸羽现在一起出现在这里？
　　程茂的手指在红酒杯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像是疑虑也是探究。
　　台上同样得热闹，程云霆在看到底下的人后就有了细汗出现在后脖颈，李染同样。只是相对于前者的紧张不安，后者则是兴奋激动多一些。
　　只是有些失望的，两个人一起上了台，毫无失误地，有条不紊地，在李染的不解疑惑中，程宸羽接过话筒说了很多的感谢和感动，但这其中李染听不出对方的一点失控狼狈，上午两人对峙的一幕幕仿佛只是李染空想一切的幻境，让女人的脊背变得僵硬麻木，甚至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程宸羽究竟是不是那个知道了真相歇斯底里的程宸羽。
　　李染这个时候才涌上了不安。再一看程宸羽旁边站着的程晚星，李染又一股无力上了头。
　　程云霆此刻还浑然不知早上的程宸羽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只有现如今的表象使他也被迷惑了双眼，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旁边的李染还打算再次出击威胁“现在人那么多…总有的是机会。”程宸羽滴水不漏，那么自己就让他在所有人面前仓皇而逃。
　　李染的双眼紧盯着前面那个男孩的背影，仿佛在看十几年前那个一尘不染波澜不惊的女人。
　　“你敢，我就让程晚星什么都无法拥有。”程云霆说完这些话就上前一步接过话筒。
　　在程宸羽程晚星的注视下，程云霆开了口“十八岁是孩子在社会上拥有法定权益的一天，我会将我名下程氏集团股份拥有的百分之十放在他的名下，我也十分开心他长大了。”
　　底下的人哗然一片，要知道程氏集团大家知道的程云霆手里拥有的股份就只有百分之四十，除了散股，就连曾经的程茂，他手里不曾继承放给程云霆的也只有百分之二十三。那百分之二十三就足够让程茂如今哪怕退出集团内部，也依旧被不少人忌惮巴结，可想而知这突然分出去的百分之十有多么大的影响。
　　而且，程宸羽才十八岁啊。
　　……
　　话音刚落，四目相对，程云霆感慨万分。
　　当初接下医生手里的幼婴时，自己的双手都在打颤发抖，如今时过境迁，好在还算没有辜负亡妻，他长得很好、很好……
　　柯冉，我的妻子…如果你能看见，那该有多好。
　　男人眼里的宠溺好像可以化为实质淹没掉程宸羽，更别说刚刚程云霆突然的宣布更加让程宸羽无法承受。他迟钝地握紧了双拳，心里也忍不住苦闷“这怎么可能不是我的父亲呢？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事实有时候就是残酷而冷漠的。程宸羽敛下了眼帘，有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难过和无奈无处遁逃。他从不看重那些迷人眼的金钱或者权势，他好像只被爱所支配，也在此时此刻只为失去父亲而感到失落难过。
　　好在最后却被另一个人打破了思索，是程晚星。他的胳膊紧贴过来，像是在诉说安慰的话，只是除了程宸羽之外，没人可以读懂其中蕴藏的秘语。
　　程宸羽再次抬起头来，也就没有了那些一闪而过的挣扎。至少现在，他依旧还能拥有那些短暂易碎的美好假象。
　　沉沦，有时候也仅仅是因为难以面对。
　　“十八岁，是他新的开始，我也期待着他真正成为大人的时候。”程云霆话音刚落，李染就有了上前的打算，索性程云霆又举起了话筒说道“至于晚星……”
　　底下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的第二个孩子，却也知道这个儿子从没有得到程云霆亲口的承认。
　　台上的李染脚步微顿，带着迟疑。台下的程茂池霜同样抬起头去听去看。
　　“等他成年那天，我也会送他一份礼物。”至于礼物具体的内容或者其他，谁也不知道，但是谁也无法预测。
　　李染到底没有走上前去，她的脑袋混沌而不安，程宸羽在听见这样的话后反而没有紧张或者不满，心里有些疑惑和不解地看向了旁边的程晚星。
　　程晚星知道，他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但是两个人在喧闹交际的宴会会客厅上，面上仍旧保持着主人的礼貌和热情，谁也不去提及在此之前发生的所有。
　　这场喧嚣跌宕的成人礼终于落下帷幕，只有少许人好像真的期待这一天的真正意义——程宸羽的十八岁生日。
　　卧室堆放的各色各样的礼物都被渲染上节日的气氛，程宸羽同样喜悦而激动，至少还有朋友、恋人以及亲人知道这场虚伪不实的宴会其实只是为了庆祝自己又长一岁的生日而已。
　　程宸羽盯着桌面上两个极其显眼的礼盒，尽管他们实在无法从细枝末节去区分于别的礼物，但是这两份确实是被程宸羽单独放在小书桌上的，也是因为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的不同和贵重。
　　没有人知道这两份礼物是谁送的，除了主人公自己。
　　就像没有人知道二月三日这一天的正午，放着巨大声音的后车厢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程宸羽的心里，他的朋友、恋人以及亲人，这些身份定义又是谁依次存在的。
　　程晚星眨巴着眼睛，带着无辜和侵略关上了卧室房门，然后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抚上了程宸羽微红羞涩的脸颊。
　　这是那场对峙下产生的准确答案，也是两个少年为之付出等待的初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