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球》君子如器

4、威胁

　　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裘丽笙在看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心中霎时咯噔一跳，这不是她的同村伙伴毛向明吗？

　　只见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电视屏幕上的血腥画面，连手中的碗从掌心滑落在地，摔了个粉身碎骨也浑然不觉。

　　再看向她身旁的那个小男孩，捂住双眼的手指正在瑟瑟发抖，对于眼前这个孩子，裘丽笙再熟悉不过，那就是毛向明和李复生的儿子。

　　她刚进来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新闻画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母子。

　　变异人惋惜的声音从电视机上传来：“你们常说，孩子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孩子是未来的希望，可惜啊，你们的太阳和希望此时已经命丧核废水了。看看吧，健康的人类，这就是你们将来的下场。”

　　停顿了片刻，屏幕里又传来狂傲的笑声：“今天就由我，好心的告诉你们——所有健康的人类们，早晚有一天，我们变异人会把你们全部都给扔到核废水里泡澡的，哈哈哈哈！”

　　看到变异人如此的嚣张和狂妄，面馆里十几桌人，面色剧变，他们惊恐之后，胸腔内的愤怒如滚滚江水，一旁的裘丽笙默默攥紧了拳头。

　　“那些懦弱的变异人都已经在报团痛哭，自生自灭去了，现在就由他们勇猛刚强的领头人来带领着他们夺回本就属于他们的世界吧。”

　　“我们将携带纯净的核废水，浇灌在你们防护区的钢筋防护网上，再回赠给你们健康人类一些超高浓度的硫酸。当然了，我们现在正在全力以赴攻克核电站、核武器库，到时候，我们变异人的原子弹将会击毁全球人类的核电站和核武器……,哈哈哈，胜利往往来自不可估量的力量，就让核废水来的更猛烈些吧，世界将是我们变异人类的，地球也终将是我们的！”

　　变异人威胁的话停下，电视画面再次切换：一些弱小的变异人被强壮的变异人们套上绳索，然后被无情的扔进核废水里，当绳索被拉出时，就只剩下一些断裂的森森白骨。

　　变异人在播放视频的同时并配上了解说：“这是世界上最舒服最惬意的澡堂。”

　　画面再被切换：一条十米长的大鲤鱼正在被变异人类啃食。同时又配上了一句话：“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接着画面再次被切换，可以看得出那是变异人做的影像：地球上所有的人类最终都被变异人掌控。从此，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健康的人类。

　　电视屏幕又再次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响，变异人的映像消失了，电视再次黑屏。

　　此时，面馆内鸦雀无声，人们面色如灰的紧紧盯着黑色的屏幕，寂静中，不知是谁，“啊……”的一声，崩溃的怒吼，然后跌跌撞撞的冲出面馆。

　　三三两两魂不守舍的人断断续续的离开，裘丽笙抑制住心底的慌乱，她扭头看向毛向明母子的位置，却见桌子上早已是空无一人了。

　　她神情恍惚的站起身，却看见之前那个粗糙的大汉正从辣椒酱的瓶中用力挖了一大勺子辣椒酱，直接一股脑的放进还剩半碗的拉面里，接着双手捧起碗，仰头一饮而尽，最后他将空碗放下，按住桌面站起身，另一手慌忙按住椅子的后背，稳了稳颤巍巍的身子，之后带着满嘴满身的辣椒酱和垂挂在嘴角衣服上的拉面，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裘丽笙还看到一些人拔开醋壶的盖子就往拉面碗里面倒，一时间整个拉面馆里都是酸辣的味道。

　　这时，桌子上突然出现一碗热气缥缈的拉面，裘丽笙茫然抬头，看见一开始接待她的那个服务员面色依然平静的对她说了句,慢用。

　　服务员这种平静的不见丝毫波纹的态度，令裘丽笙一时摸不着头脑，她不禁怀疑，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如果真的只是她的臆想，那地面上四分五裂的碎碗片又是怎么来的?还有她的鼻子被酸辣熏出的细密汗珠，此刻不也真实的黏附在鼻翼上吗？

　　裘丽笙从包里抽出一个食品袋，她将拉面倒入袋中，她本也想加一勺辣椒酱和醋的，只是伸出去的手在触碰到辣椒酱瓶身的那一刻又弹了回来。

　　不行，既然她已经清晰的知道刚才所发生的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吃再多的辣椒酱和醋也无济于事，除了麻痹自己短暂的逃避现实之外，没有任何的益处。

　　她提着拉面，面色苍白的走出拉面馆。

　　街上行人复杂的神情大多如出一辙，愤怒、无助、抓狂、茫然、崩溃、绝望……

　　她闭上沉重的眼眸，心里乱糟糟的，虚飘的脚步不知该迈向何方。良久之后，裘丽笙仰头长吸一口气，睁开迷茫的双眼，一步步走向公寓。

　　第二天是周末，裘丽笙不敢看手机新闻，不敢望向窗外，她用双臂环抱住自己瘦削的身子，将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

　　一旁桌子上的玻璃碗中，是昨天晚上带回来的那份一口都没有吃过的拉面。玻璃水杯旁放着一个啃了一口的白面馒头，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表皮风干的翘起老高。

　　颓废了一天，周一，还是要上班的，未来再怎么样，钱还是要赚的，不然明天就得饿肚子，除非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当裘丽笙走到公司楼下，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李复生和他的表弟，两人正形色匆匆的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他们在关上车门的瞬间，车子启动，紧接着飞一般的离去。

　　奇怪？李复生什么时候和自己上班的公司有业务往来了？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若是有业务往来，那她以前怎么从未碰到过？

　　算了，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何必自寻烦恼呢？

　　一直在忧虑中度过了安然无恙的两个月，裘丽笙依然不辞劳苦的为生活奔波，她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自暴自弃的在家中闲坐等死，而是一直在公司上班。

　　她觉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最起码没那么难熬，如果不上班让她憋在家里，估计现在尸体都要生蛆了。所以她很感谢公司的领导层，没有下令关闭公司，她才得以有个生存的空间。

　　周五了，明天又要休息了，裘丽笙有点不太愿意休息，这并不是因为她是个工作狂，而是因为一旦没有事情做，她整个人都会感到浑浑噩噩的，颓废的没有一丝活力。

　　只有上班，才能证明这个世界还在正常运转，依然还是健康的人类在掌控着世界的命脉，才能让她清晰的知道自己正在活着……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前站着一个人，裘丽笙在看清这个人的长相后，立刻顿住脚步，掉头转身往街上走去。

　　“裘丽笙”一个声音将她叫住。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假装没看见他似的，略带意外的打了声招呼。

　　“上次帮你的恩情，该还给我了吧？”厉千帆清冷的声音再次在她耳旁响起。

　　这没头没脑的话问的裘丽笙一阵茫然，上次的恩情？难道他是指上次自己请他帮忙陪同去李父李母家的那次？

　　为了感谢他的帮助，自己不是已经给了他两百的报酬和一杯咖啡了吗？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以为当时给我二百块钱和一杯咖啡就一笔勾销了么？这天底下哪有这样报恩的？”厉千帆看着她茫然不知的表情，刻意提醒了她一番，也省得等下他再多费口舌。

　　“什么？”当听到他那无赖耍浑的论调，裘丽笙脸上的茫然之色倏忽间褪去的一干二净，她愕然的看向他，以前挺实在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无理取闹的无赖了？

　　“怎么？看我长的老实，好糊弄？”厉千帆不满的看着裘丽笙变换的表情，语调升高。

　　“你本来就很老实呀，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裘丽笙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说完后，又感觉这样说不太合适，但是没办法，已经收不回来了。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厉千帆不喜欢她以自己的长相来评判他这个人，语气不觉有些凌厉。

　　裘丽笙：“……”,她承认自己确实不了解他，刚才的话，确实也不应该说。

　　沉默了片刻之后，厉千帆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话说完，就转身走了。

　　这是什么操作？裘丽笙不得不再次承认，她的确是一点点都不了解他。

　　“你等等…”裘丽笙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欠人家的，她这个人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人情。

　　厉千帆停下脚步，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步伐悠然的走到她身边，语气轻飘的说：“你们女人还真是海底针，猜不透…”。

　　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裘丽笙顿时就不高兴了，她本来就不欠他的了，刚才她只是一时好强又一时心软才会喊住他，谁知换来的却是他一嘴的嘲讽。

　　“你们男人就是雾气……”她气不过的还了一句。

　　这下倒换厉千帆迷惑了，他皱了皱剑眉看向她，“什么意思？”

　　“说话稀里糊涂的，有事你就说事，没事我就不奉陪了。”裘丽笙突然没了耐心，她不太愿意跟打哑谜的人打交道，猜来猜去的太累。

　　“呵呵，原来是这个意思。”厉千帆扯起唇角，笑的一派爽朗。

　　见他不再往下说话，裘丽笙也不想再和他多待一刻，“既然没事，那我走了。”她学着他清冷的语气，转过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