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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之后的宴席风平浪静,丝毫没受到之前小插曲的影响,顺顺利利地结束了。
      不过宴席毕,众人纷纷退场,颜鹤却被人叫住。

      “颜大人请留步。”有人拱手作揖道。“我家大人想见您,就在后院。”
      “请。”

      绕过成片挑花林,地下落英缤纷。弯弯曲曲的小道直通半月门,一道背影出现在门后。

      “学生颜鹤拜见首辅大人。”
      颜鹤恭敬行礼,首辅徐殿亦笑着走到颜鹤面前,抬手将他扶起:“今后同朝为官,便是同僚,不必这般拘礼。”
      “是。”

      徐殿是第五任内阁首辅,自上位以来便稳坐高位,真实想法从不轻易表露于外,即使真真切切看见他在笑,也看不清笑容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想法。

      “自古状元皆是进入翰林院担任修撰,你可对自己的未来有过规划?”

      颜鹤微愣,手里还维持着拱手的动作,不解问道:“大人此话何意?”

      “要想在官场立足,背靠什么大树很重要。委身在翰林院熬资历,无法施展抱负岂不是白白浪费你这状元之才?”
      徐殿转着手里的佛珠,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颜鹤身上:“老夫是怕你屈才,殿试问答记录我已翻看查阅,你在翰林院做闲职实在大材小用。”

      “能得到大人赏识实乃学生荣幸,但自古律例如此,且有才之士胜于学生者数不胜数,学生亦当循律不例外。”

      徐殿对于有才之人极度渴求,得此回答也不放弃,开门见山说道:“老夫纳你做门生,将来助你平步青云、实施远大抱负,如何?”

      成为他的门生,便意味可以凭借他的人脉和势力在官场步步高升;但同时也意味着将来需要听命于他。

      不过对颜鹤而言,他毕生追求不过是为了让百姓过得好一点,其他的,无足轻重。

      于是他后退半步,严词拒绝:“学生愚钝,恐有辱大人名声;且同朝为官皆为效忠陛下,既如此,则朝廷官员皆乃吾之师;为社稷江山,定学无止境。大人好意,学生心领,但做大人门生一事,学生碍难从命。”
      说罢,颜鹤再次行礼作揖,礼貌道别后转身离开,步伐坚定。

      金榜题名的新科状元,未来前途一片大好。以徐殿在朝中搅动风云的能力,让颜鹤平步青云轻而易举。

      从翰林院修撰这个从六品官职慢慢往上爬,熬到最后顶天了才勉强能进内阁。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颜鹤好像不懂。

      这么多年来,徐殿也是头一次碰见颜鹤这样的硬茬,软磨硬泡都动摇不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颜鹤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朝树后唤了一声暗号,藏匿在树后的黑衣人应声走出,单膝跪在徐殿面前:“阁老。”

      “去千机阁,让千面找个机会派杀手把他杀了。”徐殿不紧不慢地说,“记得做干净些,毕竟他现在也算新秀势力。”
      “是!”

      话音未落,黑衣人脚尖点地飞身离开,抖落了树上几片花瓣。
      徐殿探手接住其中一片,又毫不留情将它碾碎,狠戾说道:“不能为我所用,就只有一个下场。”

      -
      漫长黑夜,繁星闪烁,白日里燥热的气温逐渐褪去,晚风阵阵,带来徐徐凉意。千机阁隐藏在黑暗中,屋檐上挂着两个红灯笼,泛着红光,犹如一双猩红的眼睛注视四周,建筑与周遭无异,却散发着骇人的恐怖。

      “哒——哒——”
      脚步声似远还近,身影在月光下越拉越长,郅晗提着长刀,一步步走向千机阁。木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在寂静黑夜中格外清晰,随后便消失在黑暗中,四周霎时恢复平静。

      她熟练绕过机关,直达密室深处,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目光落在面前坐着轮椅的人身上,语调平稳地说:“人,我杀了。”

      坐在轮椅上的蒙面男子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充斥着杀气:“做得好。”随后将竹简合拢,放至腿间,抬眼看向郅晗,“以你的能力,有朝一日千面这个位置,也会是你的。”

      郅晗勾起一抹笑,这话说给以前的她听听还可以。
      显然不适合忽悠现在的她了。

      “论武功、论心计,您皆在我之上,我何德何能,当不起。”郅晗低着头奉承道。

      千面笑了,“不错,有长进。”片刻后,他收起笑,没有感情地说,“三天内,杀个人。”
      “新科状元——颜鹤。”

      郅晗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被千面的话定住脚步,僵硬地转过身看着千面面具下的双眼。“什么?要我去刺杀新科状元?”

      她的额角突突直跳,脸色涨红,“春闱刚结束,现在全京城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状元府,你让我现在去杀他?”

      千面并不觉得意外,颔首道:“新科状元的确备受瞩目,但你是千机阁最优秀的杀手,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听说这个状元是个纨绔,正好符合你杀人只杀恶人的准则,何乐而不为?”

      郅晗讨厌给自己戴高帽。
      尤其是这种时候。

      她摇头拒绝:“这个任务,阁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说什么?”千面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冰冷的声音回荡着整间密室。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淡然的问着。

      郅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阁主另请高明,我要离开千机阁。”

      在千机阁五年,这还是郅晗第一次反抗。
      这里的宗旨是绝对服从。
      她已经猜到接下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你忘记当初的约定了?”千面问。
      话刚说出口,郅晗的思绪被拉回了从前……

      五年前
      自郅晗从火场逃出已过六年,她跌跌撞撞走了一路,才辗转波折从幽州流浪到京都。她在京都受尽冷眼,十天半月吃不上一顿饭,饿到头眼昏花时摔倒在看似不起眼的千机阁门前,醒来后,身上已经换了新衣裳,且屋子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醒了?”
      那时的千面没有坐轮椅,还能正常走路。他不辞辛劳照顾郅晗,几乎可以称得上无微不至。衣食无忧、有人关心,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郅晗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那天,千面找到她。

      “留在千机阁吧,我教你武功,让你能自己保护自己,将来就不会再被别人欺负了。好吗?”
      “好。”郅晗毫无防备地答应了。

      以为脱离了苦海,实则坠入了另一个深渊。
      深不见底。

      最开始千面手把手教她武功。
      后来他每天早晨出门,晚上很晚回来,眼神里透露出的疲惫藏无可藏。

      “你很累?”郅晗问他。
      千面摇头,即使戴着面具,郅晗也能感受到他在笑。“最近千机阁刚起来,很多事亟待解决。”

      关于千机阁的流言,郅晗听过不少。
      专做权贵之人的生意。
      或许她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人。

      “我帮你吧。”郅晗笑着说,可谓体贴。
      千面求之不得,点头道:“帮我做事八年,相信我,我不会亏待你。”

      自那时起的五年时间里,郅晗都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暗牢中接受训练,直到成功完成最后的试炼才得以成为真正的杀手被放出暗牢,如今还不到一年。

      本来就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如今该还清的恩情也几乎还清了。

      思绪渐渐回笼,郅晗的意志愈发坚定,硬气道:“约定我没忘,如何才能离开?”

      “铁了心要走?”

      “嗯。”郅晗坚定地点头,脑海中闪过往日种种,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要走。”

      这场相互利用的戏码,是时候结束了。

      千面颔首,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就在郅晗以为无望时,千面的话让她深感意外:“既你去意已决,我也拦不住,刺杀颜鹤的任务就权当你在千机阁完成的最后一个罢,事成之后是留是走随你。”顿了顿,他又补了句:“但是此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是!”

      趁着月色笼罩京都,街道上因为宵禁而变得寂静,和白日喧闹的气氛截然不同。一道黑影不露声色地从地上飞跃到墙上,然后迅速踩过房顶往目的地跑去。

      颜鹤回到住宅时,已经明月高悬。他径直朝书房走,推门进去时,李真正双手捧着一个木头盒子,猝不及防放在颜鹤的面前,却被颜鹤熟练地躲开。当他绕过李真坐在书案前时,忍不住骂了句:“无聊。”

      李真急忙凑过去:“你就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在颜鹤目光的审视下,李真还是落了下风,于是收起性子一五一十解释道:“这是我特意在金台寺寻来的好东西,刚才你忙着去赴宴没来得及给你,喏。”

      话音还未落,李真就把盒子放在颜鹤面前:“你自己打开。”

      颜鹤面无表情打开了木盒,只见里面卧着一尊佛像,于是当机立断把盒子关上了。接着悄无声息地移开木盒,取出堆在书案上的木简,仿佛从来没见过那个木盒。

      “你怎么是这个反应?”李真一脸失望,把木盒揽在怀里,一脸哀怨,“我可是在金台寺等了好久才得到的!你知不知道金台寺多灵啊,香火不断的。”

      翻书声回荡在屋里,颜鹤说:“我向来不信这些。”

      “嗬。你不信是吧,我早晚能让你信!”李真放下狠话后,转身就走,只不过还没走出门,他又倒退几步,唯唯诺诺把木盒放在屏风后的书桌上,留下一句“这是给你的”就走了。

      趴在房顶上的郅晗移开了几块瓦片,将里面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从上往下俯瞰时,整间书房可谓一览无遗,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书桌、椅子,书案上摆放着经书子集,屏风位于门后,将屋内屋外相隔。

      她也算出入过各大官员府邸,窥视过那些人的房屋装潢,无一不是奢侈豪华的,像这样一贫如洗的宅院她还是第一次见。

      或许盗贼进来都会可怜他,倒给他几枚铜钱。

      莫非他真是清廉的好官?郅晗心想。
      但最后还是否定了这一想法,天下乌鸦一般黑,更何况是在那样的官场大染缸里,怎么做得到出淤泥而不染。

      八成是刚踏进官场,还没摸清里面的门道。

      嗒——
      郅晗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手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从她手背流出,竟好巧不巧滴在书桌的木盒上。

      与此同时,颜鹤起身走到书桌前,本想将木盒放在书柜里保存起来,却在不经意拿起的瞬间被木盒的铁锁划破手指,血从伤口里浸出,沾在木盒表面。

      无端承受无妄之灾,让颜鹤更加笃定了不信佛的念头,他快步把木盒放进书柜的最里端,然后把其他书摆在它前面,紧紧关上柜门。

      窗外竹叶潇潇的声响传进房来,斑驳的树影倒映在窗沿,颜鹤手里捧着书,目光聚在书册上。

      他将手边冒着热气的绿茶一饮而尽,片刻后却意有所指地说:“来者皆是客,何必偷偷摸摸在房顶偷窥,走正门大大方方进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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