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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身死局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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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寒步伐僵止,回身紧紧盯视解人颐。
他想带他回临江,回到师父身边。可解人颐却说“晚了”。
什么晚了?
解人颐肩头颤抖,笑着流泪问。
“大师兄,你难道认为光凭打伤汤武,就能让他们对徒弟下势必要杀了你的死命令吗?”
吴寒在凡两个多月,架和人打了一波又一波。确实,除去汤、武的弟子,其余人都只想生擒他。
两位长老被后辈所伤。恨是一方面,但若是想找回丢失的颜面,必要将人活捉,绑在罪桩上受万人唾骂才像话。
不会直接让他死在外头。
“...你还耍了什么花招?”
吴寒神色冷若冰霜。
解人颐看着他,又看了看后方的槐序和白羽遥,发疯似的笑说。
“我没耍花招,是你们,理解错了。”
“你们以为我是先盗秘宝,后伤的长老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其实,我是先打伤汤武,后来才盗秘宝的。”
白羽遥感觉他精神有些失常了,辩驳道。
“就算颠倒又有何要紧?伤人拿物或拿物伤人,区别很大吗?”
“殿下此言差矣。”
解人颐道。
“我所指的先后,中间可是差了十天呢。”
什么!?
吴寒和槐序皆惊愕不已。十天。那就意味着汤、武在陈述案情时掺了假,他们追杀吴寒,是为私心。
槐序想了想,道。
“若无缘故,你平白伤了他们,他们岂会再顺你的意愿去针对吴寒?说谎,总该有个能推动谎言的理由。”
“因为他们心虚!”
解人颐好似累了,随意坐靠在落满灰尘的木椅上,说。
“临江与淘沙两派,素来不合。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什么把戏没用过?大师兄,你以为没有我,临江的秘宝便不会丢了吗?”
他为应给欲魔王收集枉死忠魂的约,几年前就洞悉两派虚实了。不仅将淘沙派秘宝——虚无盒造假掉包,还用它装走了临江派秘宝——血如意。
到底也不难。毕竟走到哪儿,都会有几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
而在临江,汤、武就是那种人。
吴寒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他答不出这问题。好在解人颐不准备看他笑话,轻哼了声,继续说。
“你的银腰牌是七月初九丢的。我七月十三伤人,逃跑时把牌子落下,汤武通过调查,自然会认为是你偷听了他们的盗宝计划。”
“七月二十五,我见时机成熟,便入禁室取宝。汤、武拿牌指认,不过是他们怕你泄露秘密,为除掉你而找得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
“哎呀~”
解人颐仰头看向挂着蛛网的房梁。
“两家本就相互看不顺眼,再加上汤武和我的‘功劳’。大师兄,你现在回去,不出意外会在后峰看见一条,被血染红了的江。”
话说竭溺那讨人厌的家伙应该去收魂了吧。
他没来得及收可不算我没交差哈。
“解人颐啊解人颐...”
吴寒沮丧摇着头。种因结果,他无话可讲。只是好想、好想师父。
“师父...”
解人颐喃喃朝天上唤。
清泪自脸颊划落。或许这一瞬,曾经的解人颐回来过吧。
“走吧。”
吴寒缓缓往门口走,说。
“你我,都该回去谢罪。”
槐序一听“都该”二字,急忙拉住他。
这个人总是很傻。
槐序没说话,却在眼睛里任性地写满了——你不许做傻事,不能扔下我!
解人颐瞧见这幕,无声笑了。笑得白羽遥心里发毛。
“大师兄,我不想回去谢罪。”
吴寒问道。
“有这种可能吗?”
解人颐缄默。后垂头起身,走到吴寒身前说。
“有。”
他眸光一凶,猛推了吴寒一把!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间隙,门开风起,瞬息吹灭烛火。
天已经黑到看不清解人颐的脸了。
可他怀里的白团却扎眼。
“茕茕!!”
吴寒那才被槐序扶稳的身体又向前扑去。
白羽遥第一时间让蜡重燃,再回首,入目场景令他的心也高悬百尺——
“大师兄,你想做什么?”
橙黄光亮将琥珀珠子映得更加耀眼。
解人颐一只手像拉火药引线一样,牢牢捏住茕茕项圈上的闪雷珠。
“这东西若非曲苍月亲手摘下,茕茕可就要神形俱灭了。你不知道?”
吴寒指尖僵在离茕茕几寸的位置。解人颐话中带刺,逼的他硬生生抬手,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
白羽遥凑到槐序身边,小声问。
“茕茕不是说害怕,不敢来吗?”
魔族把茕茕幽禁在这片荒村多年,对此地和解人颐的阴影极深,因而当槐序提议来这儿时,茕茕抗拒得不行。
吴寒见此,便将它留在了卫宅。还因为放心不下,朝盘在房檐上的颂真打招呼,托他照看。
如今屋外并无颂真身影,茕茕竟还主动跑来,着实匪夷所思。
“归巢。”
槐序险些压不住怒,身躯微抖,说。
“世间大部分动物都有归巢性。魔族利用这一点,来补全残段悬音笛受控范围的缺陷。归巢是主动行为,无需魔笛操控,只要让动物熟悉路线,再稍加指令便可。”
他这话说得容易,但荒村可不是茕茕的家,它怎会想回来?
那所谓的“归巢性”,都是经过一遍一遍训练,活活挨打,打出来的。
解人颐道。
“没错。不过魔不爱做费时又费力的事儿,正巧我引以为乐,便接下了这差。大师兄,你不知道我为让茕茕听话,断了多少鞭子。”
他在吴寒等人被厉鬼假扮的凶手引去注意时,悄悄借用指引符上吴寒的法力,给茕茕传送指令。
这样就算茕茕能克制住归巢性,哪怕害怕到死,它也还是会来。
“可惜啊,茕茕此刻无法化形,不然定请大师兄当面欣赏一下我的杰作。”
吴寒的心在滴血,对解人颐彻底绝望了。
“解人颐,只是做个人而已,对你来讲真就那么难吗?”
解人颐对他的伤痛喜闻乐见,说。
“我早就不当人了。大师兄...我想看你疼啊。”
话音未落,解人颐捏着闪雷珠的手陡然下坠!槐序早有准备,引两根细藤凭空而现,飞速将他的手和项圈牢牢缠在一起。
解人颐想挣脱却分离不得,连带着把茕茕扯悬半空,幸被另一条藤蔓及时托绕。
他正欲拔剑,不料缠着他手腕的细藤无端生出尖刺。就在解人颐知痛的刹那,藤蔓忽又消失,槐序快行几步,把没了桎梏的茕茕稳稳抱进怀里。
“该死!”
解人颐回神,竟直接朝槐序冲去。
槐序忿然作色,刚要起手制人,崭亮的剑身便与之擦肩,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解人颐身体。
“!!”
血肉破开的声音滞留耳畔。
解人颐呆愣去看冒血的伤口,然后慢慢抬头,眼神单纯又无辜。
“大师兄...”
这虚弱呼唤横跨百年,是以往解人颐受伤依赖吴寒时惯有的语气。听得吴寒垂泪。
泪尚未落地,解人颐突然抓住吴寒握剑的手,用力回拉!
槐序和白羽遥俱是一惊!
吴寒瞪大眼,震骇看剑身全部没入了躯体。他下意识要松手,可解人颐死不松他的手。
一团浑黑忽从解人颐心脏涌现,疾速向下。槐序顿时毛骨悚然!冲上前想把吴寒和他分开,却反被魔气震退。
“舅舅!”
“上神!”
惊呼同时响起。白羽遥朝槐序跑去,吴寒使劲挣扎,但解人颐力气出奇的大。
只几息。快到槐序都来不及再次出手,那浑黑魔团就已通过剑身和剑柄,钻进了吴寒掌心。
“这是什么东西!”
吴寒感觉有虫子在手臂里爬,还越爬越深。
解人颐勾唇,满脸疯意地说。
“魔蛊啊。魔蛊噬魂而强,入体无解,但可以祭自身移至他人体内。大师兄,你杀我,正中我的下怀。”
吴寒后背发凉,冷汗不停地冒。
解人颐吃了魔蛊,等同于献出自己的肉身和灵魂饲养它。其诅咒,早在吃下去的那刻就定好了。
养者身死即生效。
晚了。
槐序一筹莫展。他千想万算,明明笃定欲魔王不会将如此珍贵的东西给解人颐,却还是出了错。
“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
既已无用,吴寒索性也不动了。他话里没有情绪,说。
“其实你根本不怕败露,就算今日不对峙,等茕茕恢复人形了也定会指认你。你无需遮隐咬痕,因为要把矛头指向‘真凶’,而我终能发现眼熟的‘凶手’,察觉端倪,与你反目。”
“你疯狂地刺激我,等的便是这一剑。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你...”
“始终都是冲着我来的......”
解人颐不做声,放开吴寒猛地后退。
“额!”
致命伤使他少气无力,狼狈跌靠在门框前大口喘息。
血流一地。槐序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若换成别的,他还可以想办法给解人颐续命,拖着魔蛊的生效时间。可解人颐连灵魂都祭了,谁也救不回来。
拿自己性命做局。身死局成,谁可破?
但解人颐自觉不亏。
他若活着给吴寒种下魔蛊,槐序不会放过他。他也不是没尝试过用其它办法,可无奈槐序与吴寒近乎形影不离,他找不到机会。以身养蛊,防得就是槐序。
“对。”
解人颐艰难地说。
“我是冲着你去,但我不要你死。大师兄,我想你活着,想让你一无所有,痛苦地活着。”
吴寒生命中只有四位重要的人。
风縠纹、茕茕、槐序、还有...解人颐。
假如方才,槐序没能救下茕茕。那解人颐此计,便一下带走了三个。
吴寒平静得可怕。走过去轻轻蹲下身,问。
“是怎么个痛苦活法?”
应该与槐序有关吧。毕竟如不出“意外”,就只剩他了。
解人颐笨重扭转视线,看见槐序,撑着最后一口气,说。
“人遇挚爱不易。我杀不了夏神,却能令你在感知到他时...犹如剜绞五脏...痛不欲...生......”
好毒的诅咒。都非眼见,而是感知。
解人颐断了气,死不瞑目,一双扩散的瞳孔直直对准槐序。
跑。
槐序脑袋里的第一想法就是“跑”。他把茕茕推给白羽遥,慌乱向门外跑。
吴寒默默帮解人颐合上眼。随即在槐序跑到门口时飞快起身,拉住他径直吻了上去。
“!!!”
软舌单方面入侵口腔。这是俩人初次接吻,槐序却要推开他。
白羽遥站在后面,能看到吴寒背在身后的手,攥出了血。
吴寒就那么单手锢着槐序的腰。索取够了,便退出来,颤声说。
“别跑...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