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的魔女大人》高沧

15、萍水相逢的奇缘（2）

　　站在枝叶繁密的大树下，两人一同抬头向上望，只见绿叶如羽般层叠覆盖，将天空遮蔽的不露一丝光亮。别说是花朵，就连不日后能开放的花骨朵都没有一个，当然无花粉可采。
　　“我隐约记得，伊卡洛斯是说要去城外来着。”
　　“你们要采花是吗，这个天气，也就只有马卡斯湖泊周围才有早开的天中犀。着急的话，可以去那碰碰运气。”
　　晖抬着脑袋喃喃自语，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惊讶的低下头，颈骨发出嘎巴一声响。
　　一位妇人正立在不远处的房屋门廊下，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虽年事已高，但仍精神矍铄，一丝不苟的绾着银发，整洁平整的暗青色长裙下，是一双颇有年头的雕花皮鞋。
　　看起来像是病逝前的祖母，潮点了点头。不知是眼前之人与亲人的确有些细微之处的相似，还是这个年纪带给人们的相似，都让她不由自主的去相信对方。
　　“谢谢。”马卡斯湖就在东边不远的木犀森林里，现在出发，大概需要……总之在鲜花枯萎之前还是赶得回来的。她道过谢，转身便要上路。
　　“年轻人，如果你们有好运气。能否劳驾帮我顺路带些马卡斯回来？不多，三颗果子就够了。”
　　举手之劳，她不愿拒绝独居的和蔼老人，况且与人为善显然比冷眼冷心要更使人愿意亲近保护。
　　“没问题，老人家，我们很快就回来。”挥了挥小手，晖显然以小巧玲珑的身段及活泼天真的性格博得好感。“出发吧，向着马卡斯！”
　　“天色不早了，可要注意安全啊。”
　　已迈开步伐的女子又回头瞧了瞧，对方仍在原处目送。潮发现其实她和祖母一点也不相像，祖母身体不好，见不了风，于是不能在室外逗留太久自己大概还没有真切的意识到。
　　见不到的人，和已脱离的现实一样，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没有了能够补救过往的机会。

　　那身影轻盈跃下图林捷，站在林边空地，轻声与鸟背上的男子道谢。扬起来的小脸上满是感激，却在对方离开的下一瞬间扶着树干变了神色，哇哇的干呕。
　　比第一次遇见时状态要好上一些，能够控制住自己了。但是商陆依然对这样一个人能够威胁到王国的安危抱有怀疑，别的不说，颤颤巍巍的走路姿态，就足够颠覆传闻中一切。还有那奇异的着装，如果真是祸患的种子，这打扮未免太过张扬了。
　　他挠了挠鼻子，感觉脸颊有些发热，连忙背着太阳晾了晾。
　　这么想着，对方已经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小径，往丛林深处走去，背影聘婷，晃动的发辫像一串硕果累累的薄柔枝。
　　他跟上去，猜测着那人的目的地。建国伊始，王室不想节外生枝，于是不方便在蒙尔森城内动手，向靠近侦查却又会留下痕迹，那些人类都是可敬的对手，轻易就掌握了元素的指向，让他不敢贸然接近重重守兵的城邦。
　　那便只能抓住这样的机会，一击制敌。
　　可如果对方对自己将要带来的灾难毫不知情，便要面临被处决的命运，也太过残忍。商陆决定细细观察一番，至少找到她身上的恶，即使只有小小一点，那么就可以算作处置一个恶人。
　　魔神最出色的造物，蒙受先知魔女的眷顾，有处置恶人的天职。
　　那人走的奇慢无比，好在轨迹稳定。商陆一边在树木枝叉间跳跃起伏，一边远眺前方穿越林梢后的湖泊。看来那就是她的目的地了，只不过此刻即将入夜，虽然时节接近夏天，但森畔水边的风仍算不上温暖，这时的马卡斯湖可不是什么赏夜景的好地方。
　　那么她舟车劳顿又徒步前往，是为了什么。
　　他不自觉皱起眉头，既想要弄清楚潮身上可能饱含的恶意，却又不想直面那无辜之恶。
　　看来自己还是有些优柔寡断，如果是二哥燕支，一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一定会斩草除根。
　　又远缀其后跟了一会，夕阳即将沉入大海，天光混沌不清，朦胧间，那人身子一转斜劈开来，居然硬从小径边的灌木丛中钻了进去，没过多久隐入丛林，便看不清了。
　　惊疑不定的精灵从林梢落下，稍一犹豫，紧随其后。
　　昏黄的霞光弥散着，橘红的月亮升起来，为尚未谋面的两人先后镀上各怀心思的外壳。
　　“不中用！真是不中用！”
　　晖耳朵尖，立刻去扯潮的肩带，后者扒拉不掉伙伴的小肉手，无奈之下还得抚着对方的小脸安抚。
　　“这不中用的大陆货！那狡猾的陆商，竟敢诓骗本宫！”
　　骂声阵阵，从左手边幽静的树林中穿出来，应当是个年纪轻轻的骄蛮少女。想到对方可能陷入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困境中，潮没什么犹豫，便轻易改了路线，循声而去。
　　“可恶！真是十恶不赦！可恶！”
　　“本宫要砍了他的双腿！还有双手！”
　　“他还敢笑话本宫！割掉他的舌头！可恶！”
　　潮脚步一顿，没敢再露头。好家伙，这又是哪家的宫主大人跑出来乱窜。估计是被口中叫做陆商的指错了路，本身是个不好惹的家伙，现在束手无策的猛发脾气。
　　不过听她嘴皮子利索的不得了，这大半天也没有一点魔力波动，估计是个外硬内软的公主。
　　但就算外硬内软，潮也不想多生事端，过来瞅一眼满足一下好奇心就足够。看热闹固然有趣，但是自己要是变成热闹，就不太有趣了。
　　她缓缓原路退去，并按照经典桥段踩响脚下枯枝，于是那骂声戛然而止，半息之后，暴喝声吓得晖嘤咛钻入发丝，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水灵灵的发颤。
　　“什么东西！给本宫滚出来！”
　　还行，没有直接放出什么五彩缤纷的杀人射线，至少说明自己是暂时安全的。她想了想，还是没有露面，只是提高声音。
　　“对不起，打扰了。”
　　“知道打扰了！还不滚过来跪下谢罪！本宫说的话听不见吗！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两人对视，目光中都是救命。
　　救命呀！怎么会有人每句话都是感叹号！
　　“磨蹭什么呢！本宫叫你立刻滚出来！”
　　“不了不了，就不打扰您生气了。”
　　晖已经拉着潮的发辫，指了指他们的来路，小脸上写满了拒绝。
　　“哼！你已经打扰了！滚出来！否则本宫一定拧断你的脖子！”
　　“……您都要拧断我的脖子了，我当然不会滚……当然不会露面了，我又不傻。”
　　或许是少女的声音即使被重重怒火所包裹，却仍旧清脆动听，潮把晖按捺下来，继续与人周旋。
　　“放肆！本宫要你！立刻滚出来！！”
　　“……”
　　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对方现在动弹不得。潮此刻觉得如果那少女的视线有热度的话，自己面前这颗百年老树，恐怕已经成了焦炭。但是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逗一逗这样的小孩子，也是开心的不得了。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定直接就可以顺风到家。
　　“略略略略略……”
　　在晖与商陆的眼中，潮在短暂的犹豫后，就做出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她半张着嘴，吐出舌头又极快的收回，再吐出，再收回，循环往复，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太不礼貌，又太……有趣。
　　“……唔，潮……你真是……太过分了……”连原本瑟瑟发抖的晖也叹气，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她可怜起来了。”
　　“怎么，你明白我那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但不妨碍我觉得过分。”
　　潮没来得及接话，便被音调极高的怒吼声打断。
　　“啊！！！！！无礼！！放肆！！你！你竟敢嘲笑本宫！滚出来！本宫要砍掉你的双脚！本宫要挖掉你的眼睛！本宫要剥了你的皮！啊！！！”
　　好了，百分之百的把握。不仅动也动不了，而且一定连魔法都使不出来，身边连个能指使的仆人甚至都没有。
　　这何止是柔弱可怜，这简直就是能够让她为所欲为。
　　于是她大剌剌提步迈出灌木丛，站在月色中，将面前洼地之中的少女上下打量一番，颇有些趾高气昂。
　　“哼！终于肯现身了，无礼之人！胆小鬼！畏首畏尾的……”少女也将她上下一打量，估计是家教所致，说不出什么更加难听的话。“大陆货！”
　　潮决定收回自己在心中给对方的定论，说是个少女都高估了，明明还是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而已。四肢纤细玲珑，与她的肤质肤色都大为不同，像是珠玉又像是绸缎，泛着极浅的淡淡蓝晕，更显得白如冷月，整个人似乎用雪堆成，在月色下，有着一触即碎的美。
　　一袭流银暗彩的长裙，是隐约而朦胧的浅丁香色，浮光跃于其上，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随着起伏的怒火，泛出一涟一涟的纹路。
　　银白色的茂密长发铺满背后地面，使人想到深不见底的大海中，摇曳翻涌的海藻，一根根一层层的蔓延，随着海水起伏，晃动出的每一线纹路，都充满若即若离的风情。
　　她生的娇美，脸型短而圆，团如一颗饱满名贵的珍珠，却微妙的在丰腴与棱角分明中达到了平衡。眼眸荡漾着一片银光闪闪的浅紫色清泉，鼻与腮的线条流畅，一切弧度与起伏也恰到好处，偏厚的嘴唇与稍短的下颌，给太过于精致的面貌增添不少稚气未脱的形容。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足以称得上绝色动人的小姑娘，也一点都不负她身上一国公主的名头。
　　对于拥有美貌的天之骄子，懂得欣赏美丽的人，都会不自觉更加宽容的对待他们。
　　潮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