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温暖，夹着哀伤 ...
-
1.
四月末时的傍晚总会有染着绀青和反褐色泽的天空，看起来令人觉得很是漂亮。
而夏微颜最喜欢的，就是那样的苍穹。
于是喜欢有韵味的景色的女生总是会在放课后回家的路上仰望天空，继而淡淡地扬起唇角笑开。
“注意点呐。……喂！”洛宇及时地拽住女生的手肘险险地阻止她跌向地面。
夏微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仍执著地落在天际。
“前面是红灯！”再次伸手阻止。
“嗯嗯。我刚才没有在看前面啦！”夏微颜难得地侧头将视线搁在马路对面的信号灯上，却一下奇怪得再没了言语。
在与他们垂直的方向上，蓝瑾悠正骑着单车带一个陌生的少女穿过十字街口。巧笑嫣然的少女侧坐在他的单车横梁上，像是被他圈在怀里一样。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甜蜜。
心一点点痛起来。
许是见她很久没有回应，洛宇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啦？”随后就顺着她观望的方向瞧了过去。“咦，那不是璃落么？”
“就是她么？东方璃落？”
“嗯，就是她啊！”
就是她啊。
那个在众人传闻里格外神秘的、涂鸦美院挺漂亮的女孩子，蓝瑾悠的官方女友——
原来就是她。
夏微颜不动声色地远远望着。那的确是很灵动的女孩子，眉眼弯弯的样子看起来就令人心情愉悦。纤长的发丝用缀着银白星星的发绳简单地束起，裙边洒满黑色星星的白色雪纺吊带裙里叠衬着纯黑吊带。层次分明且极简约的黑与白竟也搭配出属于女孩子的甜美而娇嗔的可爱。
夏微颜低垂下眼睑望着自己的秋季款制服长裤，眼神不自觉地暗了下去。格外不亮眼的黑色长裤，没有任何剪裁过的痕迹，就算自己和校内别的女生一样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夏装校裙，也不一定会比得上璃落的动人。自己，一向是平凡而普通的女生不是么？
她眼底的黯然落进洛宇的眼里，扎得他心里有点难过。深呼吸后他抬手揉了揉对面女生的头发：“想什么呢？刚才不是很开心的么？呐，如果你不想过马路的话我就走了哦，现在可是绿灯！”
“唔，罗嗦。”夏微颜拍开放在她发顶的手，飞快地仰起脸吐了吐舌头，“阿洛，你就像一个老伯伯了！”
“那你走不走？绿灯快要过去了哦。”洛宇收回手，努力忽视了某一瞬间她眼里的悲伤。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于是两个人静止的背影开始慢慢向前走，逐渐消失在暮色里。
“小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走到夏微颜家的楼下时，洛宇忽然喊住了正要上楼的夏微颜。
“你问吧，这样犹豫不定可不像是你啊！”夏微颜重新走回洛宇的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嘛！”
没有理会女生心血来潮的调皮，洛宇认真地看向了她的眼睛：“小颜，你是不是……”
仿佛料想到他之后想要问什么，夏微颜本能地想逃离这里：“阿洛，我先上楼了，有事明天再……”
“小颜，你在逃避什么？”洛宇眼疾手快地将手压在她的肩上，“你告诉我好不好，你是不是喜欢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蓝瑾悠？”
“阿洛，你怎么会问……”
“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洛宇的目光一直追着夏微颜的眼睛。
是的，刚才她的表情过于明显了。真是太明显了，明显得他觉得心痛得愈发尖锐。
夏微颜慢慢垂下眼帘：“是，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那……是比喜欢我还要喜欢他么？”
“阿洛，我没有喜欢过你。”淡淡的一句话，却令洛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退去了。他不敢置信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点点的喜欢，也没有么？”
夏微颜略略皱眉：“对，没有。”
“可是你和蓝瑾悠，根本就不可能。”洛宇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无奈，语气听起来却似乎又带着一丝刻意的恶意，“而我，恰恰喜欢你。”
“阿洛你不要开玩笑了。你是学校里的名人啊，那些追你的女生没有一个比我差，你随便挑一个都比我要强很多。或者比我漂亮，或者比我聪明，或者比我活泼可爱，或者比我家世好，或者……”实在再举不出什么例子，夏微颜开始想挣脱压着自己肩的洛宇逃掉，“阿洛，他们哪里比不上我了？你为什么会看上我？”
“因为你是一个有点傻的女孩子，而我刚好比你更傻。”
“阿洛我真的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蓝瑾悠！”一句话才说完，夏微颜就被扣进了洛宇的怀里。洛宇轻松地制住了她的挣扎，将她圈在了自己的双臂间。然后夏微颜就听见了他的叹息：“小颜，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呢？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呢？”
“我办不到。阿洛，这对你也不公平。”
“我不在乎，而且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洛宇孩子气地宣布着，末了又问道，“答不答应？你好歹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嘛！拜托都是你啦，让我都不自信了！”可是谁都能听懂他话里的哀求味道。
夏微颜忽然有点想哭。
虽然知道自己并不该答应洛宇，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嗯。”
那一刻，天边的云美得就像画一样。
也许，自己真的能从过去走出来吧？
也许，自己真的能放下蓝瑾悠吧？
眼前的这个少年，他不是原来的那谁也不是蓝瑾悠。或许他并没有他们帅气，也不一定会和他们一样细心，甚至有时粗心大条令人无奈，可是我清楚地知道——
他比他们都要坚定勇敢，他比他们都要在乎我。
和他在一起，应该会更幸福。
实际我是知道的，并不是我愿意屈服于世界，而是想暂时纵情于他的温暖。
世间的寂寞过于寒冷，我只是想在他这里避一避。
2.
“阿洛，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很久以后的一次黄昏，在洛宇送夏微颜回家时她忽然那样问，“不可以再说什么因为我很傻而你更傻之类的原因了哦。”
“是啊，为什么呢？”洛宇侧过脸，望着暮色里夏微颜柔和的脸部线条微微笑开。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刘海，笑意明媚：“因为她和我一样不烫发不染发，是个很乖的女孩子。因为她恰恰比我矮十七厘米，个子小小的看起来很可爱。因为她也很是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有酒窝。因为，她是我见过的最倔的女孩子。”
“就算有多么难过她也能在人前若无其事地笑，就算有时有多孤单她也不会贸然麻烦别人陪她，就算有多脆弱她也看起来那么坚强，好像所有的事她都可以自己扛。微微，你这个令人头疼的女孩子，令我心疼。”洛宇凑过脸去，轻轻一吻落在她的刘海上，“所有有时候，卸下人前的面具好么？”
吻在眉心，是最怜惜的吻。洛宇如此粗线条的男生自然不会想到这层含义，那么他该是有多爱惜自己才会不经意间吻在自己的眉间？夏微颜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也没有向前。“嗯，不过阿洛，请在给我一点时间。”在洛宇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极低地应了一句，“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喜欢蓝瑾悠，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喜欢你，可是阿洛，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能有答案的！阿洛，希望那时我会发觉，我喜欢的人是你。”
“当然可以，再久都没有关系。”洛宇还是那样阳光地微笑着，“微微，我可以一直等下去。”
“嗯。”夏微颜慢慢闭上眼睛，任洛宇伸手拥住自己。鼻端充盈着洛宇身上淡淡的却并不讨人嫌的汗味，裸露在短袖外的胳膊感觉到了他手臂的热度，真实得不能再真实。那样的温和温暖与小心翼翼，如此令人沉沦。像一个陷阱，你身陷其中，却也不想自拔。
“我知道的，也许和阿洛在一起真的能很幸福。”
“微微，西米奶茶哦！”午休的时候，洛宇和以前去3班，将奶茶从窗外递进去。
夏微颜抬起手拿过来，戳进习惯抿一口，眼睛眯了起来：“很赞嘛！”
“那是，我喜欢的怎么可能不赞！嘻嘻，味道不错吧！”
夏微颜一口一口喝着还带着凉意的奶茶，一直笑着，可心里的某块地方却钝钝地痛起来。自天气热起来以后，洛宇便会在每天的午休时送给她各式各样的茶饮。绿茶，乌龙茶，茉莉茶，薄荷茶甚至奶茶，都凉得与天气截然相反，喝下去会觉得人都透了一口气。可是她也清楚，最近的有售冰水的超市离学校足有两个街区，每天中午的茶都是洛宇牺牲了午休去买的。有几次课间她路过4班，都能看就洛宇趴在桌上补眠，要他不要再买水了他又不愿意，那时她的心里歉疚得都要死掉了。所以每次接过水后她都会刻意装作自己很开心，那样那个傻子会笑得更灿烂。
其实她真的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喂，想什么呢？”洛宇伸过手去拍了拍她的脑袋。几滴汗水从他的手臂上落了下来，自由落体到夏微颜的手臂上，凉凉的。“啊啊，不好意思啊！”洛宇随手抬起袖子朝脸上擦去，白色的制服衬衫上立时有了大块透明的潮湿。
那一片潮湿定格在夏微颜的视界中央，突兀得让她的眼睛生生地疼。她从自己的抽屉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后站起身子伸长手臂擦掉了他脸上剩下的汗水：“阿洛，如果你明天中午还敢送水给我，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是是。”洛宇摊摊手，“那我就后天中午再送吧。”
夏微颜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心里的痛立时消失，反而觉得心有点累：“你哪天可以不要和我耍赖啊！”
蓝瑾悠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那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夏微颜真的没有发觉，在别人面前总是很理性的她在洛宇面前愈来愈像小孩子了么？看两人闹了半天，他缓缓抬手敲了敲桌面：“要上课了。还有……咳……注意影响。”
“啊！”夏微颜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尴尬地坐回座位。随后洛宇耸耸肩，走回自己班去上课。
“呐，你和洛宇的关系似乎很好呢，看起来那么熟的样子。”下午上课的时候，同桌趁着老师注意力没放在这个方向的间隙悄悄推了推夏微颜的手肘，“他对你那么好，真令人羡慕啊！”
夏微颜掉过脸看了看同桌的女孩子。
她当然是知道她的，却并不单单是因为她是她的同桌。她叫水若潇，是国内很有潜力的舞蹈界新秀，家世显赫自是不用说的，更有媒体传她与音乐世家萧家的长子萧狄定有婚约。学院里比蓝瑾悠还闻名许多的人物，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而眼下她的一双泛着琥珀色的眼睛正执著而不失礼地看着她。
“唔，那是自然。因为，他是我男朋友。”夏微颜不在意地笑笑。
“这样啊，原来如此。”听见她的回答水若潇反而有点诧异，“小颜，和他在一起幸福么？”
小颜……夏微颜的心里淡淡地甜起来：“大概，是吧。觉得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用烦。”末了却像想起了什么：“原来如此？你原来想问什么的么？”
“嗯。就是觉得你最近开朗多了，然后看见洛宇天天中午来找你呀，就小八卦了一下。”水若潇俏皮地眨眨眼睛，“刚才最大的发现是，小颜你真的很好相处啊。那么随和！”
“唉？”一瞬间的错愕。
“对呀，原来总是沉默，大家都以为你是不容易相处的人呢。最近有变活泼很多，继续下去你会有很多的朋友哦！真的！”水若潇的声音大了，引起了老师的注意：“那边两个女生，注意听课！”
夏微颜几乎是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自己真的因为有了洛宇的陪伴，变开朗了么？
也许是吧，可原来怎样都无法接纳别人的自己真的有那么快改变么？
听起来觉得，心里有点忐忑啊。
3.
“喂，小颜，明天能出来玩吧？”放课的时候，水若潇一下拉住了准备走的夏微颜，“一起去唱K怎么样？”
“唔，是……要和我一起么？”转过来的脸上是清清楚楚的不确定。
“对啊，我可没有用错定语哦！来嘛，和洛宇一起来嘛。就是市中心那家melody那里，下午一点左右。不要迟到！”
夏微颜稳住自己被水若潇往门外推的身子，努力想拒绝：“可是……喂喂你慢点，让我讲完好不好？”
“不好。让你讲不去之类的话？门儿都没有。”水若潇把她推到等在3班门口的洛宇旁边，笑嘻嘻地朝洛宇比了个“快带你家那位走吧”的手势就闪人回了教室，剩夏微颜在一边无奈地瞪了半天教室门。
“哟，怎么了呀？”洛宇也笑眯眯的，一手拉过夏微颜肩上的书包带朝楼梯口走去，“能把你惹毛唉，真是厉害。看来哪天我要去请她赐教一下。”随后脑袋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洛宇稍稍斜过脸，看向夏微颜，委屈地提高了自己讲话的音量：“小颜你怎么可以随便拍我？如果拍傻了怎么办啊？你负责么？”将被欺负的孩子的神态演得十足的像。
“前提是要打傻哦！”夏微颜从他手里拽出书包带，吐了吐舌头，“如果打傻了，就我负责好了！”
“咦？真的哦，那快打吧。”
夏微颜头痛地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洛宇，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和我保持十米的距离，别和别人说我认识你！嗯，距离产生美。”
“小颜……”
夏微颜努力逼回自己的笑，故作严肃地回头：“别闹了，和你讲件事。那个，明天中午……一起去唱K好么？和水若潇一起。你，有时间吧？”
“周末怎么会没时间，安啦。”
那一刻，我竟然有了一种错觉，觉得站在眼前的洛宇才是我喜欢的人。对，我喜欢看见他朝我耍赖，喜欢他唤我“微微”时的那份宠溺。是不是，习惯了呢？
可是我知道，我喜欢的人应该是蓝瑾悠。应该是那个温和的男孩子不是么？对于洛宇，仅仅是习惯和依赖吧？毕竟他每一次都可以那样轻易地逗笑我。他的嬉笑，他的调皮，甚至故意装傻时的那份天真的可爱，有时都可以给我珍贵的温暖。
就像是超越了友情和爱情的另一种存在，逐渐令自己离不开。
夜里十一点的时候，夏微颜躺在床上发呆。耳机塞在耳朵里，音乐一首一首循环着，却似乎并没有听进去。窗前只拉了一层不怎么遮光的纱帘，外面的霓虹一下一下地闪烁在她的枕边。她的脸被切在那片窗前的光芒之外。一首歌结束后有微小的“嗒”的一声，耳朵听见令一首歌的旋律。黑暗里，夏微颜安静地听着那首音乐，一下就红了眼眶。
不算很流行的一首歌，类似情歌的味道，女孩子的声音细而舒缓。记得第一次在电视里听到的时候就喜欢得不得了，后来用了很长时间才把它百度到自己的MP4里，只是再后来又被自己遗忘了。如今再次听见，心里却因为想着洛宇而再次被这首歌触动。
“石头的外衣包着一颗怕碰撞的心，挥舞个性藏住纤细去保护最真的自己……因为我们站在一起什么好事都会很近，一牵手就有温馨一回头就有鼓励……”歌一点点在耳廓里回响着，声音绵长而悠远。夏微颜睁着眼睛盯着空气里虚空的一点发着呆，泪水一点点溢出了眼角。
泪水滑过脸颊带着的凉意让夏微颜惊了一下。自己，在哭？
明明心里没有滋味没有情绪，更不用提难过了，可是自己怎么会在哭？
夏微颜皱眉，侧身摸过MP4按下关机键，从床上坐起身。再也没有睡意了。
潜意识里，她并没有发觉那份心慌的不正常。这样的情况她以前其实时常会有，也没有觉得慌乱，可是眼下，她竟慌得失措了。怎么会这样？
次日待洛宇和她匆匆赶到约定地的时候，是下午的一点半。偌大的KTV包厢里有蛮多的同学，因而看起来热闹非凡。夏微颜看见那么多人不禁有点慌神，倒是洛宇自然地带着她一一招呼过去。随后角落里的水若潇走过来，把一支麦克塞进她的手里：“知道你喜欢《逆光》，帮你点过了。”然后让洛宇拉着她坐进沙发里。
“我不会的。”夏微颜忙急急地把手里的麦克塞进洛宇手里，“哪里能听啊！”
“喂，其实很好听的，你以前放学的时候不是随便哼过么，不错哒。”洛宇扣住她想挣脱的手，笑起来，“反正再难听我都可以照单全收的呢！”
“喂阿洛你什么意思？唱就唱。”夏微颜撇撇嘴，逞强道。屏幕上的画面一幅幅闪过，夏微颜看着那里面孙燕姿的身影，慢慢合上节奏。唱完侧过脸，扬了扬下巴：“怎样？谁刚才小看我的啊？”视线扫过全场，她的表情竟一下带上了哀伤的味道：“悠，你带璃落一起来啊。”
蓝瑾悠点点头，淡淡扬眉：“你不是也带阿洛来了么？”而后他身边的璃落惊讶地“咦”了一声，绽开了一个甜美的笑靥：“小颜居然认识我呢！真难得。你见过我么？”
“嗯，只一次啊，还是阿洛告诉我你的名字的。”夏微颜坦然地点头，也弯了弯唇角，“可是你也认识我呢！”
“悠刚才才告诉我的，我是没有见过你啦。”东方璃落歪歪脑袋，笑得温暖而可爱。
夏微颜看着那抹笑意，忽然起身推开拽着她的洛宇冲了出去。她死死咬着下唇，拼命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在走出这里以前哭出来，绝对……不可以！之后泪水宣泄而下的时候，午后明亮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在楼房门前蹲下身，放任自己像孩子一样哭了。
自己就是比不上东方璃落的，哪里都比不上！她没有她漂亮，也没有她可爱，更没有她的那份机灵，她根本就比不上她！她没有可能比过那个美好的女孩子！而且，连嫉妒也谈不上。嫉妒也是要和自己水平相当的人，而自己和璃落差了太多。
所以，认输吧，夏微颜。你有什么资格和璃落比？你注定了是要输的不是么？在还没有伤得太惨前，认输吧，退出吧！不被爱至少也要将自己保护得好一点吧！
微颜，放弃吧！
“微微，没事的。你看呀，至少你还有我不是么？”把自己揽进怀里的男生的声音带着一如从前的熟悉的温暖，他抬手拍拍她的背，“乖嘛微微，不要哭了哦。”
“嗯。”她在他的臂间点了点头。
是啊，至少自己还有洛宇，那个给了自己最初温暖的人。
至少自己，还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4.
星期一的时候和水若潇道歉，对方倒是全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的，反正大家之后玩得都很high啊！反而是你，怎么那时忽然要哭了？”
夏微颜尴尬地笑笑：“唔，就是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害你担心了么？”
“切，怎么可能？”水若潇摸摸鼻子故意摆出不屑的表情，“你家洛宇都追出去了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嗯，听起来有道理。”
“喂喂，怎么会有如此不知羞的人！”
夏微颜弯唇，笑眯眯地趴在了桌边，眼睛斜斜地瞅向水若潇。下一秒她就瞧见桌上忽然多了道身影。看看那凌厉的肩线她就猜到是洛宇，但她并没有动。那天后她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洛宇，潜意识里也因此注意起了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
也许，慢慢拉远距离可以让他放下自己吧？
洛宇站在窗前，安静地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孩子。她侧着头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站在那里又似乎是睡着了。可洛宇知道她没有，在他的身影投影在她手边的一瞬，她的身子明显地震了一下。但他还是沉默地等在那里，等着里面那个女孩子和从前一样稍稍侧过脸扬起明媚的笑意：“哟，阿洛。”可几分钟都过去了，她还是那样无动于衷。
“喂，小颜，洛宇来啦。”水若潇终于伸手推了推她。
女生的背影静静的，还是一动都没有动。
“微微，心情不好么？那我下节课再来找你吧。”可他还是觉得不怎么甘心，于是颇委屈地念了一句，“你以前明明和我说好的，等一段就会给我机会。你是……哄我的吧？”
“真是没耐性的性急的小孩子啊。”
脆脆的女音在洛宇挪动脚步后顺着风飘进了他的耳朵。洛宇错愕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几分钟都等不了么？那时不是还讲什么多久都可以等么？”女生顺势从抽屉的阴暗处拉出一截耳机线，“刚才我在听音乐啊！嗯，你刚才走之前有讲什么？再复述一遍吧。”
男生如预料的一样轻易就怒了：“自己按replay！”却也无法自持地一下笑得形象全无。
夏微颜也笑着，可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光。她吸吸鼻子，继续微笑着迎着洛宇的目光。
从抽屉里拽出耳机线的那一刻她就认输了，她屈服在了洛宇的委屈与坚持之下。对，她不想再抱着对蓝瑾悠的喜欢刺伤自己也刺伤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试着接纳洛宇就该尽力去做，等对他的那份依赖习惯发酵成喜欢。那对彼此都好。
至于蓝瑾悠，她只会记得自己曾喜欢过他，喜欢过那个温和如水的、将一切看得透彻的男孩子。可是那份最单纯的喜欢，只会成为她记忆里的一场梦，她只要记得自己在那个梦里住过就足够了。他，不再会是她的选择。
“阿洛，或许以前我是住在梦里，可现在……我已经醒了。”醒得彻彻底底。
“阿洛，你很开心么？”回班后某个女生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洛宇扬眉，将脸转向对方：“唔？有那么明显么？”
他脸上阳光似的笑让女生小小地失神，她低垂下眼睫，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唔，那倒没，感觉吧，但可能不准。我就随便问问而已。”只是脸上失望的神色越发清晰。
“不，恰恰相反。很准呀！”
“那，是因为3班那个女孩子？”
“嗯。”粗神经的男生终于察觉出了怪异，“怎么忽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女生重新扬起可爱的笑意，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英语笔记，还要么？”
洛宇接过来，大概翻了一下后点点头：“我抄完以后还你哦。”笔记的复印稿，原稿应该也是干净而整洁，记录得也很完整，但未免过于详细了一点。洛宇知道，对于她这样英语极棒的人而言，有的简单的知识点是根本没有记录的必要的。想必是她觉得如果给了他原稿会令他怀疑，便处心积虑地复印了给他。而此刻她的表情，终是为他的一句话而产生了裂痕：“阿洛，你可以不用还的。真的。”
“那下次不要再复印了。”想到复印稿对她也没用，洛宇便犹豫着收进了自己的抽屉。却又担心自己的话讲得过于生硬，就紧跟着又添了一句“借我原稿补漏就OK了”。然后对方的表情明显开心了很多，连语调都上扬起来：“嗯，好的呀！”明媚得让洛宇不忍再看她如花的笑脸。
那个天真的女孩子，他还是欺骗了她。就算她辛辛苦苦为他抄下整整几页纸的笔记，他也只是扫两眼后隔天再还她，并不会真的补漏。可是他不想看见她一下失落起来的眼神，那和自己太像了。他明明是在自欺欺人吧？借口不想伤害她但同时又做着伤害她的事。真是残忍。
可怜的三个孩子，最初就喜欢错了人。
蓝瑾悠喜欢的东方璃落，于是他看不见身后的夏微颜；夏微颜喜欢的是蓝瑾悠，于是她看不见身后的洛宇；洛宇喜欢的是夏微颜，于是他看不见那个为了他辛苦抄笔记的女孩子——
为什么听来那么美丽的爱情，蒙蔽了我们的眼睛？而即便我们看清，也无法从中逃离。
怎么会，那么悲哀？
有些美丽的爱情我们往往看不到。就是这样。
5.
上午最后一节物理课将要结束的时候，夏微颜从桌角那里把手表拿了过来。长而细的银色秒针在米色的表面上有条不紊地跳跃着掠过一个个数字，仔细点还能听见微小的指针走动的“咔嚓”声。
“三。”
细小的声音吸引了同桌女孩的注意，水若潇瞄了她一眼，搁下了手里的笔。
“二。”
讲台边的老师还在飞速地放着课件，也不看看学生是否能跟上她的进度。两个女生相视而笑。
“一。”
下课铃准确无误地响了起来。夏微颜抬头，看见已经有几个男生抓了钱包奔出了教室。
“真是迫不及待呢。”水若潇毫不顾忌形象地打了个哈欠，“不过能把课讲到天书一样的程度也真是能力非凡啊。走吧，去食堂了，要不要排队了。”接着熟络地挽过了夏微颜的手。
被遗忘在桌上的手表一分一秒地昭示着时间的流逝。夏微颜帮着水若潇把衬衫的长袖挽到手肘的时候，也顺势把刘海拨开了一点，忽然就意识到已经是六月了。“都是夏天了啊。”不自觉地就念了一句。
“唔，七月份就期末了呢。之后，要分班了。”
手指僵在了白衬衫的袖口，不知怎么忽然就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唔，嗯。”只剩单音的简单应对。
平淡的日子过久了，竟也不曾察觉时间的飞逝。有安好的家人，有贴心的朋友，每天的日子幸福得令人想就此沉沦，没有一点点的难过。少了从前的孤单，便也慢慢忽视了生活中的小细节，更不会发觉每天要用的课本已经快翻到尾页了。
——要分班了。
自己一直在逃避的分离，近在眼前了。
并不是没有问过洛宇有关的问题，可那个粗线条的男生总是嬉笑着说“到时候再说”。一直以来以为很遥远的问题，却在不经意间变得如此之近。想来真是幻灭。
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应该也会有一块手表，有细巧的指针精致的表面，代表着时间的消失。可是那手表，没有调整时间的旋钮，没有办法让指针随心地转动，只能顺时针走得不紧不慢。时间是不可能倒退的。
一下就红了眼眶，最后连鼻腔都泛起了酸意：“潇潇，我真的不想再和任何人说再见了！”
“再见”这样的词，不论是代表再见还是再也不见，听起来都那么悲哀。
一个是令人心悬的忐忑，一个是令人心酸的分离。
都是一样令人难过。
水若潇拍拍低着头的女生的肩，心下一阵凉意泛滥，却还兀自强笑着：“乖，珍惜眼下就OK啊。走吧，你再不走我就走了哦，丢你一个人。”一边率先背过身迈了几步。
身后稀稀拉拉地响起零碎的脚步，但夏微颜迟迟没有跟上了，水若潇心里泛起淡淡的疑惑，紧跟着竟又响起不合时宜的倾倒水的声音，伴随着水溅在延伸在裙装校服外的小腿上的凉意。水若潇掉过头，没有调整好焦距的眼睛先捕捉到了几个跑远的女生背影，之后才看见满身是水表情茫然的夏微颜。
“呀，怎么这么明目张胆？”赶紧找纸巾，之后却犹豫着不知从何处下手。哪里都湿透了，根本找不到准确的着力点，“小颜你到底哪里得罪了别人？”
得罪别人的地方，还少么？看不惯自己处事方式的人，为某些事而误解自己的人，还少么？而刚才那几个女生，说到底是因为洛宇吧？听到了，那句小声却咬牙切齿的“离阿洛远一点”。一字不漏，听得清晰。
夏微颜从水若潇手里拿过纸，自己擦干了脸，然后跑回教室抓起先前因为嫌热而脱下的藏青的长袖制服穿起来：“走吧，去吃饭。”
“哦。”对方明显愣了半秒，才木讷地点头。
嘴角上扬，化出一个温暖的微笑，温热的掌心覆上对方的手背。
潇潇，我不怕的。只要那几个我在乎的人还在乎着我，就可以了。
从前亘久的孤立，早就让我变得坚强。至少表面上，足够坚强。
“小颜，如果我……”
“嗯？”转过来的脸上仍带着笑意。
“没、没什么。”水若潇淡淡地别开目光。现在告诉她那件事，她会更难过的吧。
6.
——小颜，再等一段时间我就要离开了。去国外接受全封闭式的训练和一个无关乎爱情的订婚。
——知道吧，我有多么多么羡慕你可以和爱自己的人在一起。
——如果我某一天不辞而别，请一定要原谅我，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再见。
——小颜，请一定要幸福。你一定要好好过。
天空中飞过的灰色的鸟发出短促的鸣叫，听起来浸透哀伤。
在未知的空间里，储存着谁也听不见的话语。
温暖柔软的心室里，几句话百折千回，弥漫起雾霭般浓厚的伤怀。悲伤逆流成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温暖，夹着哀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