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中) ...
-
第五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中)
下午3点多,奔驰GLASUV停在了市中心某高层公寓的地下一层停车场,黄东柱抱着熟睡的徐善从后门下了车,刚要继续往电梯方向走,同样下了车的徐仁宇就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看过去,徐仁宇朝代驾偏了偏头。
黄东柱:“……”
大少爷啊。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把孩子递交给保姆,掏出钱包,取出一张1万韩元的。
徐仁宇又轻轻咳嗽一声。
黄东柱把1万的塞回去,重新夹了张5万的递给代驾。
代驾千恩万谢地接了,满心欢喜地离去。
徐仁宇这才走在几人前面去,到了电梯间却又不自己按电梯,保姆抱着孩子,黄东柱去按的。
很快电梯载着几人到了30层,出了电梯还是黄东柱去输入密码开的3004的门。
即便通过黄东柱递交的照片知道自己3004的高层公寓已经大变样了,却没有实际进入后这么不适应,徐仁宇站在客厅转动身体查看周围。
厨房和餐厅改造成了一体式,大人做饭也能看到孩子在干什么,餐桌旁有个梯形宝宝椅,方便孩子用餐。
客厅没有电视,本应摆放电视的地方摆了几个装玩具的储物盒和两层横向书架,书架上都是绘本,高度正方便孩子拿取。客厅中间用几个面积比较大的爬爬垫铺满了,垫子上还有个城堡模样的滑梯,是给徐善玩儿的。
保姆去婴儿间看顾孩子睡觉了,开门那一眼,足够让徐仁宇看清里面的布置。墙面是明亮的草绿色,天花板上贴着星星月亮灯,是调光开关,不是突然明灭的照明,不会对孩子造成惊吓,寝具边角平滑,地面铺着柔软的纺织地毯。
黄东柱考虑到了徐善生活的方方面面。徐仁宇很满意。
唯一不满之处在于,两人坐在布艺沙发上喝咖啡的半个多小时,黄东柱没有主动交代他的资产处置。
不自觉啊。徐仁宇承认自己有些焦急。
但没有金钱和权力的滋养,我会死的。徐仁宇心想。
黄东柱说他准备要离开国税厅五局了,徐仁宇怀疑他要携款潜逃,问他接下来要去哪儿,黄东柱说去北州税务署的税收科。
他告诉徐仁宇在他的设计下,地方国税厅厅长仁泰俊在2021年11月29日召开的全国税务官署长线上会议上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于家中畏罪自杀,父亲的冤屈已经洗刷,这是他待在首尔的最后两天,以后有税务方面的问题需要帮助,可以联系国税厅五局局长吴英,这人是他推上去的,有望继任国税厅厅长。
徐仁宇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还在国境之内,我总有办法让你交代。别人知道你要去外地,正好方便了我杀你再伪造长期远行的假象。
这世上多的是因为欠得太多还不起而杀了债主的债务人。徐仁宇决定杀了“债主”黄东柱。既了了钱债,也了了情债。
说完自己的事,黄东柱就把话题转到了徐善身上,从生活起居、饮食习惯讲到兴趣偏好,徐仁宇一一记在心里,嘴上说着“谢谢”、“辛苦你了”的场面话。
他的双手在大腿上交叉,已经开始转动手指。
这是他心思转移、不耐烦的表现。黄东柱注意到了,立即说到了重点:“我曾对五局一科一组的组员说过,人的执念就是不能被夺走任何东西。而哥的执念,就是您父亲的公平对待和认可,以及大韩证券。”
他没有理会徐仁宇阴暗下来的表情,继续说道:“哥,我能力有限,本想替您减刑让您早日出狱,谁想到您的姐姐棋高一着,我不如她。大韩证券我相信您自己有能力去争取,至于您本应继承的父亲的遗产,都在小善名下,我放在了密室的保险箱里。你好好对他。”
看黄东柱已经起身,徐仁宇拉下了嘴角。所以,我自己的秘密资金呢?
他没有相送,黄东柱走到大门口,又转过身来,言辞恳切:“小善醒来看不到我,会哭,小孩子哭的时候长时间没人理会很没有安全感,我之前忙着自己的事,找的第一个保姆被小善哭得失去耐心,就把他放一边不理,不哭的时候又对孩子很好,我过了很久查看监控才发现并辞退她。所以他哭的话,请哥您耐心一点。”
徐仁宇点点头,等他一走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自己的密室。
这里原本被警方搬空了,后来陆续被黄东柱雇人从拍卖会上拍回来一些,没有全被徐志勋那个乌冬面拍走。
鹿头装饰之下,办公桌椅摆放整齐,他走过去,拉开办公桌一侧的抽屉门,就看到了保险箱,输入密码,发现了他想要的股权书、房产证、现金、备用手机等。
要是没交税,应该会更多的。他哼了一声表达不满,翻了几翻,把它们重新放回。
又看了一圈少了武器有些空的密室,徐仁宇心想:反正下午没事,不如去大韩证券总部大楼给乌冬面添堵,添完堵按照计划去找黄东柱,问出秘密资金现在藏在哪里,然后再杀了他。
……
三年了,只看大楼光亮的蓝色玻璃表面,大韩证券总部没什么变化,进了一楼大厅,也还是一样。徐仁宇背着手,在众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各种目光中走向了闸机。
安保硬着头皮上前拦他,他说他要见徐志勋,让安保转达,安保不敢不照做,还要带着他去等候区,他说不用。
果然才过了两分钟安保就被上面告知可以让徐仁宇上去了。
进了闸门,电梯间有些人在等,一见他来如鸟兽散,他熟视无睹,甚至怀念这种感觉。
宁叫人怕,莫叫人欺。
上了30层,迤迤然进了会长办公室,徐仁宇才发现徐志勋虽然答应了会见他,身边却站了两个保镖。
他坐上会客沙发,习惯性翘起二郎腿:“听说你花钱让罗利济教训我?”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缩在办公桌后的徐志勋连连否认。有保镖在侧他也依然很怂,他忘不了徐仁宇单枪匹马干掉了爸爸一整个保镖团队的事——即使考虑到有那队保镖顾忌到徐仁宇是雇主长子所以放水加轻敌的可能性,徐仁宇也非常可怕了。
是他常识之外的可怕程度。
“那破坏我的所有物,还往西部监狱寄,刺激我总是你做的吧?信纸上的语气很嚣张。”徐仁宇拿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偏头看过去,眼神中没什么凶意,徐志勋却被吓得又往后缩了缩。
“黄东柱还说你去我公寓看过徐善,因为徐善长得太像我让你生气,气到抢孩子东西吃?瞧你这点儿出息!”
我总不能打婴儿吧?那还是我侄子。徐志勋无话可说,只能问:“哥,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这是真话,徐志勋却一脸“好恶心”、“你再编”的表情。
我只是确认了,即使过了好几年,我对你依然保有威慑力。徐仁宇站起身,假意往徐志勋方向移动,就吓得徐志勋大叫一声躲到保镖身后死拽着人家腰侧的衣角。
很好。徐仁宇笑着离开了。
他走之后,徐志勋回想起自己的一举一动,懊丧得又是摔文件又是踢垃圾桶,甩着手扭着脚朝天花板大声叫嚷:“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能狂怒。
……
天气很好,夜半无人也无风,徐仁宇在街边停好车,穿着新买的黑色雨衣,戴着口罩,一手拎装着塑料布的袋子,一手拎斧柄,推开车门,轻撞车门,脚步轻快地走向国税厅税友馆。
那是国税厅的员工宿舍,离这里只有百米远。
像三年前去陆东植的出租屋一样,这次也是从楼梯间上去的,让门禁断网黑屏对他来说很简单,躲避区域内的摄像头那更是本能。
来到黄东柱所在的楼层,刚从楼梯间走出,他又退了回去。
黄东柱正推开宿舍门,对着手机一通“是是是是”,也不知道是在跟哪个上级领导通话,挂断电话就往电梯方向走。
要杀的人临时有事,就不杀了吗?还是要杀的。徐仁宇决定先进黄东柱宿舍搜查一番,等人回来。
他看着门把手上方输入密码的地方,心里隐约浮起什么,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嗑哒。”门开了。
他反而因此盯着应声而亮的玄关,在门口站了起码半分钟才踏入。
而后在卧室内翻找时发现了黄东柱的胃癌诊断报告。
胃癌。也许并没有那么意外。徐仁宇知道黄东柱习惯了吃泡菜和酱腌菜,每顿必吃——那人穷过,有很长一段时间只吃得起紫菜三角饭团、杯面、泡菜和酱腌菜,后面两种食物腌制过程中会有高氯化钠、高亚硝酸盐产生,长期食用确实有很大概率得癌症。
要杀的人得了癌症,命不久矣,就不杀了吗?还是要杀的。徐仁宇在监狱虚度光阴,滋味十分难受,黄东柱是差了徐伊景一着吗?不,他只是谨守本分,不想越轨。
有底线的爱,在徐仁宇这里和无底线的爱一样廉价。
只要是爱就廉价。
正当他面无表情翻看诊断报告的时候,西装内袋里的手机开始无声震动。
起初他不予理会,一直到手机来电三次。
他取出来一看,是保姆,低声问:“什么事?”
“小善哭了,我怎么哄都哄不好,一直哭着要东柱叔叔。”
徐仁宇:“……”
换自己能哄好吗?
不能。
小孩子哭嚎就似魔音穿耳……他挂断电话之后立即联系了黄东柱。
比杀人更诛心的,是榨干他最后的利用价值。
黄东柱才34岁,有脑子,正当壮年,只要我稍稍给些好颜色,他敢不为我效死?
……
最了解一个人的,除了他的敌人,就是他的亲友。徐仁宇去税友馆的时候,一直派人监视他的徐伊景也跟着去了,她自然看到黄东柱出了税友馆后站在门口仰头看向自己宿舍的身影。
黄东柱喜欢徐仁宇。哪怕他是个魔鬼。
税友馆的路灯昏暗,那仰着头的脸,表情看不分明。是悲伤还是愤恨?徐伊景感慨:“就像《荒野植被》里说的,‘烟火人间,肉体凡胎,人总会一次又一次地为热爱的东西栽跟头,无法免俗’。”
她想起自己和黄东柱那次不咸不淡的约见。
席间黄东柱说,他最讨厌别人打乱他的计划,徐仁宇需要时间反省,两年不够。
徐伊景说,如果你的计划是让我的弟弟按照你的安排在牢里改造,出狱之后一切都被你掌握在手中,束手束脚,那我当然要打乱。
黄东柱又说,你哪有你说的那么友爱无私。
徐伊景又说,你哪有你说的那么正义。一直没让徐仁宇出狱,我猜一是确实没时间;二是没有恰当的时机;三是要磨他的心性;四是要淡化他对陆东植的执念,或许还有五六七八?
被看破心思,黄东柱没有恼羞成怒,只顾埋头吃饭,他太忙了,很长时间没好好吃饭了。
而徐伊景看着他饱餐一顿后,突然说,我欣赏你,要来我这里吗?我直接给你一家公司。
黄东柱不为所动。
挖角失败。
徐伊景坐在车内,心想:既然黄东柱早有防备,自然不会轻易被自己弟弟杀死,也不会去杀弟弟。那么自己就不用再管了,便让司机开车。
也有派人暗中监视徐仁宇动向,假装被叫出门的黄东柱看着自己宿舍的灯光只很短暂地亮了一会儿便熄灭,猜测那是徐仁宇进了玄关后就没开其他灯。
对于他在里面寻找什么,黄东柱心里有数。
至于他还能找到什么……黄东柱的脸上扯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徐仁宇知道自己喜欢他吗?
他知道,只是根本不在乎。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过去那么多年,黄东柱他一直用得太顺手,并不想轻易失去。
他很理智,所有的付出,哪怕只是一点点,别人都必须得比他多,他心里的天平才不会倾斜。
所以,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清楚徐善的作息,清楚保姆对徐善哭泣的爱莫能助,黄东柱接起了徐仁宇的来电,以一种十分意外的语气,问:“哥?什么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