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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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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来的一场场酒局中,陶君彦发现其实他酒量并不差,之前那次只是因为白的啤的混着喝,光喝啤酒的话,喝多少他都不会醉。
小店收摊的时候他们的好些啤酒还没喝完,老板算了算,给他们送了两瓶二锅头抵了那些啤酒。颜苒喝得不省人事,陶君彦就只能把那些白酒装进自己的包里。
他想问爸妈要个颜苒家的地址,把酩酊大醉的女孩儿送回家,沈阮月冷不丁一个电话杀了进来。
“你别告诉我你回国了。”
“我不仅回国了我还就站在你背后,转回来。”
陶君彦挂了电话转过身,迎面就被一个脑瓜崩弹得头晕眼花。
“我说她跟谁相亲呢,吓得我一路飞的打回国,还好是你。”沈阮月一身碎花连衣裙,细细瘦瘦巧笑倩兮的模样,马步一扎胳膊上肌肉暴起,轻轻巧巧就把一滩烂泥的颜苒扛在了背上。
“……你跟方曲杭是不是一个功夫班培训出来的?”陶君彦叹为观止。
“少吐槽两句,给爷叫辆车。”沈阮月翻了他一个白眼。
陶君彦拦停了辆车,把她们俩扶上了后座,自己在副驾驶坐下,才想起来回头问,“你知道她家住哪儿吗?”
“不知道。”沈阮月理直气壮地报了一串地址,陶君彦听出来了,这是沈阮月家的。
“喂,你清醒一点啊。”陶君彦从座位间的缝隙里探出半张脸,诚恳地叮嘱她,“前车之鉴在这里,别重蹈覆辙。”
“你想什么呢,她喝成这样回去不被她爸妈一顿好骂,顺带着你也得被骂个狗血淋头,我带她回去醒醒酒。”沈阮月锤了一把他的座椅,从颜苒兜里摸出手机,“给她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我这儿接人。”
陶君彦挤在缝隙里看问,“密码?”
“0618。”
“你怎么知道的?”还真开了锁屏。
“她生日啊,我能不知道吗,前两天才过完。”
“……这么多年了,你也真坚持不懈。”陶君彦是实打实地佩服。
“这话我原封不动地送给你,”沈阮月无奈,“我追她还不到你和方鹿楠的零头。”
“你迟早能追得上的。”陶君彦的声音被啤酒熏得低哑,“那就是个墓碑,不会再动了。”
“……”沈阮月拧了拧眉,还想再说什么,陶君彦却已经先一步拨通了电话。
当天晚上十点半,醒了一半酒的颜苒被父母接回了家。
陶君彦和沈阮月一块儿送她下楼,被他们再三感谢得都有些不好意思,才跟送佛一样将中年夫妇送走。陶君彦吹着冷风,喝酒喝到半昏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便也打算赶着末班车回家。
“陶陶。”沈阮月站在夜风里看着他,白色的裙摆随风飘散着,像是一朵纯洁无暇的美丽百花。
陶君彦眯了眯眼,想起上一次他这么看到她的时候还是在高中里临近寒假的某个冬天,他还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意,方鹿楠还隔三差五蠢呼呼地来找他麻烦。
当时的他还不明所以地问她怕不怕世俗的目光,现在的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比起沈阮月,他就是个自卑到不行的胆小鬼,不仅怕得要命,还会故作清高地自欺欺人,觉得他能忘记那个人。
“陶陶。”像是多年前那个冬夜里一样,沈阮月站在街灯下平静地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再试一次?”
“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陶君彦自嘲地笑了笑。
沈阮月摇了摇头,“不要问他有没有机会,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可是……”陶君彦喉头一哽,“可是像我这样的人,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只会打乱他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人生。”
他说着,街灯的光晕在视野里一点点发散出去,像是一朵朵静止在天边的烟火标本。
“如果我认同方鹿楠现在的生活,我就不会对你说这番话。”沈阮月浅浅笑了笑,“当然,我算什么人,我没资格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但作为旁观者,无论是你还是他,我希望你们能活得轻松一点。”
“……中午方曲杭还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要在一切开始前否定自己,不要在一切结束前提前宣告失败。”沈阮月定定地望着她,语气温柔且坚定,“做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傻子,没有什么不好的。”
“……”陶君彦眨了眨湿润的眼,“我得回去了,赶不上末班车了。”
“他的手机号没有换,一直是原来那个,你搜就能加上他的徽信。”沈阮月向着他的背影喊道,“陶陶,去见他一面吧!”
陶君彦扯下眼镜,在她的尾音里用力地抹了抹脸。
陶君彦回到家的时候,父母熬夜给他留门已经困得不行,见他进了家门便放下心来,扔给他一句早点睡便回屋合上了房门。
陶君彦洗了把澡躺回床上,此时已经临近半夜十二点,但他翻来覆去地始终睡不着,干脆起身打开了灯,从包里拿出那两瓶从麻辣烫摊头顺来的二锅头。
苦酒入喉,猛烈的辣劲儿前赴后继地奔涌过嗓子眼,一股脑地灌入胃腔,火辣辣地灼烧着五脏六腑。
陶君彦打算喝两口助眠,拨弄着手机想刷点儿什么打发时间,手指稀里糊涂地就点开了通讯录里那个熟悉却躺尸许久的电话号码。
沈阮月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影响了他,就像天干物燥时候路边堆着的那点儿枯草,稍微搓点儿火星子就能燎着,小风一吹火苗能一月三尺高。
但他不会加方鹿楠好友的,新闻里的他才刚刚走出低谷步上正轨,与未婚妻家族的企业合作也进行得如火如荼,他的出现除了平添晦气与麻烦,毫无用处。
他这两年过得很忙,社团活动、科研项目、社会实践、甚至还报了岛国语辅修……或大或小的事务将他围得团团转,从每天清晨睁眼开始就有数不清的日程等着他安排。室友们半开玩笑地怪他太卷,可袁义和陆剪山私下里绞尽脑汁地监督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连着两年的生日礼物都是老年养生器具。
他们知道,陶君彦也知道。他这么拼命地融入大学生活并不是为了多拿点儿奖学金、挣点儿保研名额,他只是害怕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想起那个见不着摸不着的人。
没有什么比镜花水月更残忍了,他像只想捞月的猴子,眼巴巴地蹲在水井旁边望着那轮思慕不已的明月,想靠近、想触碰、想拥抱,可惜伸手却只能摸到一片冰凉,看着皎皎明月被水波揉成拼不全的碎渣。
陶君彦将喝空的酒瓶扔到一边,酒劲儿渐渐上来了,他扯下眼镜,头昏眼花地点开那个熟悉的名字。指尖触摸到发烫的手机屏幕,好像是隔着屏幕触摸到了他的皮肤一样。
“……”陶君彦干哑地笑了两声,“我要用多久才能忘掉你呢。”
澄圆的明月挂在天边,被视野里的水汽熏染成不规则的形状,如同一块煎坏了形状的荷包蛋,扮着奇形怪状的鬼脸嘲笑着他的蠢笨。陶君彦眯起眼,试图以手指为界框住圆月,可是发散的光总是溢出手指圈出的框。
曾几何时,那份光泽离他如此之近,然而现在却遥远得连一丝光晕都抓不住。
“我好想你啊……”
在失去意识前,陶君彦看着手机屏上那重影的名字小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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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陶君彦被收拾屋子的母亲从地板上拍醒。陶母扫了一眼地上的酒瓶子立刻明白了七七八八,一顿枣夹棍棒的训斥是少不了的,陶君彦一边刷牙一边敷衍地应着,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这么难受?”陶母说教累了,靠在门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儿子,“最近我同事说他女儿确诊了抑郁症,你不会也给我来这套吧?”
“……哦?”陶君彦从洗脸池里抬起脸,“为什么不会?”
“你都上大学了,每天就是玩玩玩,有什么可抑郁的!”陶母用力拍了他一把后脑勺,“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陶君彦揉了揉后脑勺,叹了口气。
陶母又犹豫了一会儿,“你是不是不想相亲啊?”
“是不想。”陶君彦拿起毛巾搓了搓脸,“但是我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吗?小到回家的时间,大到择校选专业,不都是你们说了算?”
“你别说的我们好像专制独裁好吧!”陶父不满的训斥从洗手间外传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行吧。
按照陶君彦以往的经验,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免不了一番争论,父母又要搬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东西压在他身上,与其闹得不欢而散,他还不如此时乖乖闭嘴当个什么也不懂的蠢沙包。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这个暑假你就别去相亲了。”陶父探了头进来,眉头紧锁,“去你小叔家呆着,跟你侄子玩玩,看看人家听了父母的话现在过得多开心,”他点着陶君彦的脑门,“好好掰正掰正你的思想。”
“好——”陶君彦拖长了音调无奈地应着,抓起手机绕开两座大山走回房间,刷开锁屏。
一条与方鹿楠的通话记录赫然显示在通讯界面,时间是昨晚十二点半,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