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乌鸦嘴》青鹤

27、二十七

　　二十七

　　敖丙确实见到了同门。
　　老狱卒所言非虚，雷音城果真是座大城，四通八达，商贾云集，修的寺庙金碧辉煌，建的道观富丽堂皇，若不是顶头的招牌，敖丙还以为踏入的是那凌霄宝殿。
　　哪吒，这里好热闹。
　　不怕死的人多呗。
　　中元闭户的习俗自古便有，雷音城却很是不同，街上男女老少泰然自若，丝毫不惧百鬼夜行，敖丙忍不住感慨道，我觉得是这里的神明庇佑得好噢。
　　乌鸦嗤之以鼻，那是他们无能！
　　敖丙不同他辩，视线被观中繁忙的法坛所吸引，当那鼎沸人群散去，法坛前的身影回过头来，一人一鸟几乎同声而起。
　　是你？！
　　师父？！
　　敖丙扭过头，你认识我师傅？
　　乌鸦下意识展翅欲飞，却在那道清冷的目光投射而来的瞬间忽然改变了主意。
　　见乌鸦不答，敖丙一时无心顾及，喊着师父师父，朝那修长的身骨快步而去。

　　申公豹盯着面前出现得突然，又令他了然的黑鸟儿，冷不丁一笑，你的咒果、果然解了。
　　哼，臭道士，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送上门来！
　　申公豹眯起眼，怡然自得道，凭、凭你如今的本事，奈何得、得了谁呢？
　　乌鸦不答，深不可测的眸眼有敖丙不曾见过的凶煞。
　　哪吒，敖丙拍拍它的尾巴，轻声道，不要这样和我师父说话，好吗？
　　敖丙得到的回应是乌鸦一回头落下的利嘴，啄得他浑身一跳。
　　敖丙低下头，看着指尖冒出来的血珠抿起了嘴。
　　乌鸦又飞走了。

　　申公豹递了方帕子，安慰道，不必担心，他走不远。
　　敖丙闻言，暂时放下失落，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申公豹道他乃是受邀而来，此地白云观的掌教人与他师出一门，年少时便有不错的交情，此次恰逢他们十年一次的中元法会，特意传书请他前来参加。
　　敖丙有些奇怪，中元不是每年都有吗，为什么是十年一次？
　　申公豹告诉他，中元不过祭祀百鬼，普渡孤魂，十年却是轮回的期数，则可助那些功过赎尽的亡灵往生人道。
　　那我晚上也可以出门对吗？
　　嗯，嗯？申公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你又怎会走到这里？
　　我的父母搬家啦，听说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我还没走到家呢。
　　搬家？申公豹伸出指头掐了掐，眉头一皱，不对。
　　敖丙不解，什么不对。
　　你不该是往东走，应、应该向南。
　　可是哪吒说我爹娘在东边哇。
　　他说的？申公豹略感意外，正要细问，后头的小道这会端着刚出炉的贡品上来，申公豹下意识抓过敖丙的臂肘，将他拉至一旁，躲开那片滚烫的烟雾，后退中申公豹隐隐有些异样，他所抓住的似乎与平日的乖徒有所不同。

　　敖丙对师父突然牵起他手掌的举动十分疑惑，张口想问，却见师父变了脸色，目光如炬，竟不结巴，质问他道，徒儿，你如何能有这身功力？
　　啊？功力？师父，徒儿不明，是说什么功力？
　　你下山也不、不过短短数月，这几个月你可曾发生什么？
　　敖丙仔细一想，将他与乌鸦结伴而行的始末说与申公豹听，而提及他所卜算的那些阴阳卦，申公豹更是不可思议，寻常修行即便勤奋，也需沉淀十余载，才算得了灵心，小有所成，敖丙仅仅只是卜卦便能得此修为，实乃怪事！
　　徒儿，你再、再想想，当真不曾发、发生过什么？
　　敖丙仍是摇头。
　　师父，是我哪里不好了吗？
　　申公豹看着他一无所知的表情，最终也摇了摇头，没什么。

　　乌鸦独自坐在护城河畔呆到夜幕降临，鬼门已开，四处游荡的魂魄三五成群从他面前经过，或高谈阔论，或哭哭啼啼。
　　乌鸦对着河中自己的倒影凝神不语，顶头一轮明月掉进水中，照亮了它的双眼。
　　夜过戌时，幽深的河面突然多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乌鸦惊讶地回过头，瘦狐狸？！
　　那张尖瘦的脸咧开嘴，笑眯眯的模样宛若在世时狡黠，好久不见了大王。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春说你……
　　她说的没错，你不用惊讶。
　　乌鸦伸出翅膀，羽翅尖穿透他的脸颊，空灵无物。
　　乌鸦喃喃自语道，看来是真的…
　　别这么伤心，我能在投胎前碰见你，说明我们还有缘分，说不定来世我还是你麾下的大将嘛！
　　这可是你说的啊！
　　不过你就不同了，你再这样下去，也许来世我们还是见不到面的。
　　乌鸦闻言，道，我有分寸。
　　瘦狐狸仍是那副笑脸，只怕你有分寸，却没有命。
　　不必说了，乌鸦跳上枝头，居高临下的模样一如曾经睥睨苍生，吾乃金钱山金乌大王！生是如此，死亦如此！
　　我真是想不通耶，做灵珠子有这么吃亏嘛，天庭管吃管住，还有俸禄啊。
　　我呸！本大王缺那点钱花呀？！
　　是不缺，瘦狐狸咯咯一笑，你缺的是脑袋里那根弦。
　　你再说一次！
　　瘦狐狸收起了笑容，睁开了那双微眯的眼。

　　大王，你还是不能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乌鸦无言。

　　瘦狐狸又道，而所有改变也都不会是没有代价的，比起灾祸你更畏惧报应，不是吗？
　　沉默的乌鸦突然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改变他的。
　　哈哈，你倒是学会说谎了嘛。
　　闭嘴！
　　若你真的不想改变他，你就该把他的元神吐出来，看看他的天命所归。
　　归个屁的归！难道老天就没有错的时候吗？！我不服！
　　瘦狐狸一声长叹，算啦，我就知道说来说去结果还是一样的。
　　你别说了，走走走，你投你的胎，我也不拦你。
　　瘦狐狸揣着手，转身要走，临了又想起什么，回过头道，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乌鸦仍是不太高兴，哼道，有屁快放。
　　其实他们屠山之前敖丙来找过你，不过你不在，他就走了。
　　乌鸦一愣，他说啥了？
　　瘦狐狸想想。
　　也没什么，就说了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