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墨凜

18、第十八章

　　百善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寻常老百姓是吃不起的。一些富商和达官贵人则是经常光顾。

　　无外乎这百善楼的大厨乃是之前宫中退下来的御厨，手艺是真的好，不少外地来的商贾都会上百善楼吃一顿。

　　沈戈抬头看了看那百善楼的牌匾，一时间思绪也有些飘远。几个月前他就在这个位置，被二楼的萧瑾钰投中，进了摄政王府，搅进了这封建王朝权利的最中心。

　　他收回目光，轻笑一声。按照他的性子，即便是没有萧瑾钰那个箭矢，怕是自己早晚也要参活进去。只不过，他和萧瑾钰之间也许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主子，端王意图不明，我陪您一起进去。”沈夜知道沈戈今日来百善楼的目的是赴端王的约。

　　不过如今明面上，沈戈还是属于在摄政王萧瑾钰这边的，和端王完全是对立的立场。端王借长公主的手邀请沈戈赴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根本不清楚，这是不是鸿门宴也说不清。

　　“无妨，闹市街的百善楼里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沈戈淡定的很，手中的折扇被他合上然后交给了沈夜，“眼下这个时局，端王也不敢轻易惹出事端。”

　　沈夜接过扇子行了个礼，然后再次消失在闹市中。

　　沈戈迈步走进百善楼，店里的小二很快就迎了上来，“客官您几位啊？”

　　“有贵人相约。”沈戈回了一句。小二眼珠子一转，立刻变得格外恭敬，脸上没了刚刚的谄媚。

　　“公子这边请。”小二换了个称呼，带着沈戈上了二楼一间雅间。

　　“沈公子，本王还以为你不会来呢。”端王萧瑾珩早就等在雅间内。他脸上端着笑，目光看着小二引进来的沈戈。

　　“臣见过端王殿下。”沈戈拱手行了个礼，脸上神色淡淡，嘴上说着恭敬，但是神态上却没有任何一点恭敬。

　　小二知趣儿的退出去，关上了方面。沈戈也没有等端王说话，自顾自的做到了圆桌边上，打量起桌子上的菜色。

　　百善楼不愧是京城第一的酒楼，这一桌菜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可惜了。

　　沈戈没动筷，只是拿过一旁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他端起来先闻了一下，心中已然有了计量。

　　这满桌的菜式跟昨日摄政王府里布置的分毫不差。能知道得这么详尽，这端王放在摄政王府的眼线怕也是不少。

　　“听皇姐说过沈卿不同凡响，本王本来还未放在心上，文渊伯一事倒是让本王对沈卿佩服不已。”端王看了沈戈的动作，眼中闪过几分不喜，不过压抑了下去，脸上分毫不漏，维持着平日里的模样。

　　“王爷谬赞。”沈戈一丝眼神都没分给端王，他喝了一杯酒后，拿起了象牙玉筷，夹菜吃了起来。

　　沈戈不接端王的话，让端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人完全不顾他的身份，一口又一口的吃着菜，看上去像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沈卿，你既然来赴本王的宴，你可知道本王请你来所谓何事？”端王率先打破沉默。先帝驾崩，太子年幼，这一下子把他藏了多年的念头又激发出来了。

　　那至尊之位，谁人不想。此次回京，本以为能有机会，但是有这样想法的又不止他一个。虽然不想承认，有蒋家做靠山的宣王确实比他要更加有机会。

　　但是萧瑾珩不服，小时候萧瑾昀出生就是太子，父皇去世后顺理成章继位。他自认为自己跟萧瑾昀不想上下，奈何母家低微，如今他竟然还比不过一个纨绔的宣王。

　　若是让宣王坐上那位置，他说什么都甘心。

　　萧瑾珩想较于宣王来说他更能忍，对于每个兄弟，他也都格外的了解。

　　本来摄政王萧瑾钰本来是他啊最不放在心上的。他们这些个兄弟，虽然萧瑾钰最为尊贵。但是那是建立在父皇和萧瑾昀的恩宠上的，现在这两人都不在了，萧瑾钰不过是空有个名头罢了，说起来还比不过自己。

　　之前宣王联合三公提出辅政，若是让宣王得逞，这朝局往后就偏向宣王了。以蒋家的势力，想要翻天不是什么难事。

　　这事儿他跟萧瑾钰都是绝对不能同意的。萧瑾珩也是一连几个晚上跟府内幕僚商量很久，都没有什么好的方法。但是萧瑾钰却忽然一招分裂了三公，直接让蒋家的打算落空。

　　他了解萧瑾钰，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唯一能帮他的，只有眼前这个一门心思吃菜的男人身上。

　　“那不知端王这么费心思的请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呢？”沈戈一直没注意端王，仿佛全副心思都在这一桌珍馐上。

　　沈戈的吃相很好，慢条斯理，就想他这个人一样，永远不急不躁，似乎没什么能牵动他的心绪，让他紧张不安。

　　“本王也不想跟你兜圈子了。”端王本来准备好了满腹话术，谁知在沈戈面前，连头都开不了。这人不主动开口，端王只能自己先开口，“这些时日帮着七弟的就是沈卿吧。”

　　沈戈吃下最后一口菜，放下筷子。他拿出一块手巾擦了擦嘴，随意的丢在了一边，终于面向了端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罢了。”

　　“七弟看着风光无限，有遗诏在手，实际是什么情况，沈卿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端王看向沈戈，仔细看着这人的反应，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既然都是为君，不知道沈卿愿不愿意重新选一个君。”

　　“本王听说，沈卿之前遇难进京打探的时候被七弟投中，强迫入府。”端王笑了一下，继续说到，“本王这个七弟从小被骄纵惯了，做事没个章程，万事凭喜好。沈郎君如此天纵之才，被七弟这般折辱，本王看不下去。若是沈卿不弃，本王可助你一臂之力。”

　　沈戈倒也没打断端王的表演，看似认真听着，只是漆黑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嘲弄。“摄政王爷并没有折辱我，相反我在摄政王府过得也很舒服。”

　　“若是沈卿愿意，本王自然也会给沈卿安排好舒适的府邸。他日若是本王大事已成，自然不会忘了沈卿的功劳。”端王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想着。

　　这沈戈的身份他也有派人去查了，但是一无所获。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出现在城郊小村中。又特别巧的在投壶招亲的那天进了城，来到了百善楼下。

　　本以为这人是他那七弟一直藏着的后手，但是无论怎么查，都找不到这人跟萧瑾钰曾经有过任何联系。

　　沈戈此人的身份文牒都是萧瑾钰后来帮他弄得。这人一身重伤也不是作假，太医那儿的脉案记录上也说了他重伤失忆，不记得前程往事。

　　“王爷，您既然是从长公主哪儿了解到的我，就应该知道，我是个生意人，我只做生意。”沈戈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做哪位的幕僚。尤其是像端王这样的，眼下看着是礼贤下士，看着胸襟广阔，等到事成之后兔死狗烹。

　　“长公主也好，摄政王也好，他们二人出得起我提的价钱，收了钱，我自然得尽心尽力的帮忙。”沈戈半睁着眼，一直胳膊撑在桌子上，手指摸上了他右耳上一直带着耳钉。

　　“沈卿所爱之物本王自然有所了解。生意是一回事，若是沈卿愿意帮我，不光这些身外之物，封侯拜相本王也是能许你的。”端王听到沈戈的话有一丝不满，不过他很快掩饰过去，继续许诺着。

　　“王侯将相确实不错，不过并非沈戈所求。”来到这里前，沈戈的义兄家世就是顶层的。他义兄向来疼宠他，连带着他的身份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

　　如今来到这封建大齐，虽然一无所有了，但是封侯拜相在他眼里也是不够看的。更何况眼下他唯一感兴趣的是那大齐的摄政王，他的染花爱好完成之前，可不想让任何人坏了他的好兴致。

　　“你！”端王没想到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人依旧是不为所动。他不信自己那个七弟有什么本事能让人一心一意对他。而且沈戈这人，看着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怎会轻易被萧瑾钰收买？端王想到两人明面上的关系，不由得皱了皱眉，“难不成沈卿跟本王那七弟当真是有感情的，有断袖分桃之好？”

　　沈戈倒是没想到端王会这么说，不过他也没在意。耸了耸肩，给了端王自己想象的眼神。

　　端王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妥。沈戈油盐不进确实让他有些焦躁了起来，他轻咳一声，打算带过这话题。“既然沈卿一直说是生意，那么本王就按照沈卿的规矩来。”

　　“五十万两。”沈戈伸出手掌，五根手指笔直如玉，立在端王的面前，末尾还加了一句。“黄金。”

　　“五十万两黄金？”端王也没有想到沈戈会开口要这么大一笔数量，哪怕是他倾尽所有家财，也凑不出这个数，“沈戈，你若是做不了这事儿，想拒绝本王大可以直接说，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拐弯。五十万两黄金差不多是整个大齐一年的税收了，谁能拿得出这等钱财。”

　　“王爷，您所求的是一国之权。那么若要我帮您成事，收取一国之财作为报酬也是合理的。”沈戈轻笑着，看着端王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我能不能帮到您，在您请我之前，难道没不清楚么？”

　　“只要您付的出这价钱，我自然能让王爷心想事成。”沈戈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摆，然后朝着面色铁青的端王行了个礼，“今日谢过王爷，只要王爷凑出五十万两黄金，便差人找我。如此，沈戈就先告退了。”

　　沈戈没等端王回答，转身准备离开，刚迈出一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端王，“忘了说了王爷，您可要早做决算。五十万两是您现在还在京城的价钱，若是等到您回封地，这价钱可是会变的。”

　　说完，沈戈就打开雅间的房门走了出去。房门被关上，也掩盖不了雅间内端王气愤的砸东西的声音。

　　沈戈眉宇间冷漠，端王刻意发出的声音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影响，像是没听到一般走下楼。

　　雅间内，一直躲在屏风后的一位幕僚走了出来，“王爷息怒。”

　　“这个沈戈，简直不知好歹！”萧瑾珩很少能这般控制不住气愤的情绪，他想到沈戈最后看过来带着点轻视的眼神，又忍不住砸碎了一个杯子。

　　“难得王爷看重，这沈戈实在是不识抬举。”幕僚看着盛怒中的端王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顺着端王的话，安抚他的情绪。

　　幕僚的目光状似不注意的看着桌子上被沈戈一人动过的菜，低着的头掩盖住了他心底的惊恐。刚刚在屏风后，他就一直在观察沈戈，这人吃菜的顺序，多少，都跟从摄政王府的眼线手里汇报的一模一样。

　　端王还没有注意到，但是他注意到了。一瞬间冷汗就爬满了背脊。沈戈知道摄政王府的眼线是谁，知道他们这些人都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明晃晃的承认这点，也是告诉他们，他们从眼线手里得到的消息，很有可能就是沈戈故意送到他们面前的。

　　幕僚一阵唏嘘，京城中出现这样一个人。若是他真的参与进了这朝局之中，若是他真的偏向了摄政王萧瑾钰，那他辅佐的端王是绝对没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了。

　　幕僚眼中露出几分杀机，“王爷，既然沈戈不愿归顺，那么此等异端，应当早日除去，否则会是王爷的心腹大患。”

　　“本王明白。”端王缓和了一会儿，总算恢复了常态。只是想到沈戈，眼底有些戾气，“不过，沈戈确实有些本事。他之前阻止了三公推选宣王辅政，也算是帮了本王一个忙。”

　　端王冷笑了一声，“宣王早在之前就看不顺眼沈戈，沈戈又坏了他的事儿。只要把这消息透露给宣王，自然有人替本王解决掉他。”

　　幕僚也同意这个想法，借刀杀人，确实不错。就算宣王弄不死沈戈，两人相斗自然会有损伤，之后他们渔翁得利。

　　幕僚拱手，“王爷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