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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戚天师深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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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默然：他可以想象得到，一个专拿自己人开刀的衙门在朝堂上该是多么的人人忌惮又人人憎恶。谁没有亲朋故友？缉查院动过多少人，就结下了数倍于此的冤仇。虽然看着和别人一般都是显赫的朝廷大员，实际上却是仕途绝路，一辈子也洗不白、见不得光。
缉查院的头头儿领都统衔……好像是从三品的官儿吧？他抬头看顾惜朝：可这人至今一副书生相，想也知道当初是怎么做官的。唉，还真是个……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家伙啊……
很没良心的如是想后，戚少商笑道：“你还有什么不满啊？就算他们再怎么厌弃你，还不是听到你青衫小顾驾到就吓得尿裤子？”
顾惜朝得意地皱着鼻子笑起来：“可不是！若不心虚，怕我做甚？那些人自杀的算聪明的，落在我手上……哼哼！”
不一会儿，四乱洗涮干净，下来和他们坐在一起，叙起别后事。顾惜朝对自己的事轻描淡写，只说戚少商是新结识的游侠儿，西风是他兄弟，别的都不再讲，反而很详细地打听京中各种大小事。
乱步和乱法伶俐些，知道他从不关心无谓的事，见问了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不分巨细的说了。听说傅相弹劾天机观掌教师兄铁游夏学艺不精不能为国禳灾、有负圣恩，他皱了眉头：“不能禳灾？”
“对，京西暴雪，摧毁房舍畜栏，人员和畜禽伤亡各上万，流民十数万。”
是夜，戚少商蹩进顾惜朝和西风的客房，毫不犹豫地拎起装睡的西风外加着风龙从窗子丢出去吹风。
关上窗子阻住叫骂声。戚少商在顾惜朝床前坐下，难得地正了神色。顾惜朝侧卧在床头看书，混乱中自有章法的卷发全绾起来，用根乌木簪斜斜别着，只有几绺略短的从额前脑后垂下来，搭在形状漂亮的脖颈边。他有些疲倦的样子，淡淡地看着戚少商。
“是这样的，惜朝……”戚少商沉吟了一下，顺手抓过对方的手握着，也不知道是想定神还是未雨绸缪的安慰，“快到京城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是关于你看到的，嗯，他们对你夫人使用的道术。”
顾惜朝猛地一颤，沉默地看戚少商蘸茶水在桌子上画了几道：“那些符纸是不是这样画的？”
这次不是“一颤”。顾惜朝彻底回想起天机观那个奇寒彻骨的地下冰室里恐怖的景象，立刻浑身发抖。他努力想克制自己，想抱住自己的肩膀让自己暖和一点，可是手在戚少商手里。他抽了两下抽不回来，忍不住低声嘶吼：“放开！”
自然是不能放的，而且戚少商追问道：“到底是不是？”事关重大，就算再不忍心也能不得不逼他。
艰难地点点头，顾惜朝开口时牙齿都在打颤：“这到底是什么？……我找了很久、很多书，也没有找到。”
沉默了很久，戚少商才道：“那是上古传下来的，本也没什么稀奇，只是用的人很少……这符叫万载千秋，是……召唤灭世鬼婴的。”
顾惜朝的手越发冷得如同冰雪。他根本不敢问“那是什么”、“怎么召唤”，只是一个劲儿地问道：“为什么是晚晴？啊？她与世无争，为什么是她？”
戚少商避而不答：“把你夫人的生辰八字报给我听听。”
果然至阴，却不是至煞——虽然养鬼婴也勉强合适，比顾惜朝那轻到家的八字却差得远。幸亏他不是女人，不然傅宗书一定不会放过他——戚少商暗暗感谢老天。
“现在看来，一种可能是有人要鬼婴成长为万鬼之王灭世，另一种……”他不屑地挑起眉，“就是有人痴心妄想利用鬼婴长生不老、法力无边！”
顾惜朝一惊：“可以？”
“你没听我说是痴心妄想么？召唤来鬼婴养在身体里的确能返老还童、青春永驻，可等到鬼婴长成万鬼之王，便会彻底占据这具肉身——根本就是换了个人，长生不老与他又有何干？”
“那么……是傅宗书？”
戚少商摇摇头：“不知道。如你所说，你夫人是傅宗书的亲生女儿，天机观又是皇帝的产业——到底是皇家还是丞相还是什么别的势力，现在还不好说。”
顾惜朝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是晚晴？”他顿一顿，“就算她的生辰八字合适，可并不是唯一合适的？……为什么是她？”
“……”戚少商叹息着把他的手握得再紧一些，“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查清楚。”
顾惜朝的颤抖渐渐停止，身子却干脆地整个冷透了。他好像完全依靠澎湃的恨意和杀意支撑着自己的身躯，声音沙哑而阴狠：“就算查明白，晚晴也不会再回来了……我发誓，若不把他们加诸晚晴身上的痛苦百倍偿还，顾惜朝，不、入、轮、回！”
无言，心却在替他疼着。戚少商陪他坐了半宿，待他平静了，用符帮他入睡，才起身出去。见西风面色不善地蹲在门口，也只是淡淡地叮嘱一句“万事小心”便回房了。
次日聚齐，乱水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份吏部的委任状，还是稽查院都督统，填着顾惜朝的名儿。
原来当初顾惜朝弃官而去，虽是擅离职守，但众人各怀鬼胎，他又积威仍在，所以在吏部档案里他一直是“病休”，继任的缉查院都统则算“暂代”。现今乱水凭着缉查院横行霸道的手段又给他正了名——顾都统官复原职。
四乱开始与众人同行往京城去。但越走越不对劲：按说以顾惜朝的八字，不断吸引些小鬼妖精的很正常，以越小凉和玄妙妙的功力提前发觉提前消灭顺便用餐也很正常，顾惜朝挂着祖母绿串子、戚少商剑穗里的白玉若隐若现，招来些盗贼惦记也不奇怪，奇怪的是眼前这种场面：
黄昏，旷野。三个劲装杀手应该是江南崔家的，可另外两个脸色青灰的，不是附身的厉鬼么？
当然众人见惯大风大浪，这不算什么，惊悚的是三名来势汹汹的杀手突然临阵倒戈把厉鬼们的肉身剁得稀巴烂，然后对着顾惜朝下跪口称“见过二庄主”。
顾惜朝出身卑贱却才华横溢，有些隐秘的际遇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一直表现得宽厚随和的大侠天师戚少商，不但几天来一直板着个脸，还在两个厉鬼脱离肉身扑过来的时候抢先一步出剑——其他人只看到剑光杂着红色的灵光刷刷几闪，两只厉鬼就如轻烟一般从这世上消散了。
戚少商稳稳站着，面无表情，毫不节制汹涌的灵力。平日里显得娇憨无害的红色灵龙此时凶态毕露，盘在他的身上摆尾动爪游动咆哮。
顾惜朝略有些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好欺负的包子脸天师。虽然他看不到灵光，可眼前的戚少商冷峻、威严，浑身散发出一股子血里火里滚过的肃杀，让人不由得仰望、不由自主地信赖。
戚少商并未收剑回鞘，而是平举着指向前方。“惜朝，各位。看来有人不想咱们上京城啊！”
顾惜朝冷冷一笑接口：“他不想我便不去么？他以为自己是谁？”
四乱：“就是！谁管得了咱们缉查院！”
西风：“连鬼卒子都用上了，我就算本来不想去这次也要去看看谁这么没品了。”
越小凉：“何止没品，简直下贱。唉，有辱斯文！”
玄妙妙：“可别这么说，人家可是敢明目张胆地驭鬼，来头可不小呢！”
“的确不小。”顾惜朝满走几步与戚少商并肩而立，提起声音淡淡道：“大哥，久违了。”
前方树林中慢慢走出一个男人来：玄色衣裤，斑纹大氅，长得英挺稳重，不怒自威。他扫视重任，最后看向顾惜朝：“小顾，久违。”声如金石。
戚少商未放下剑，却朗声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天机观的掌教大师兄到了！铁兄，不知可还认得我？我们也的确是……久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