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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07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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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好好好!敏敏,爸爸为你骄傲!晚上我给你带烧烤回来。”
“我不要烧烤,我怕胖。”
“那你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我想吃云吞,带汤的那种,多放醋。”
“好!爸爸给你买!”
“谢谢爸爸。”
我挂掉老爸的电话,又给老妈打。嘟嘟几声过后,老妈没有接。她或许在加班吧,不着急。反正老爸肯定已经告诉过她了。
我的中考成绩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一,进宁一中重点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哦对了,最重要的是,我和朱朝阳并列第一,分毫不差。
感谢阅读理解,感谢三角函数,感谢完形填空,感谢三短一长选最长,感谢出卷老师。上一次我拿第一名大概率是朱朝阳给我放水,这一次我想是因为运气。
今天成绩一出,我家的电话差点被打爆了。老爸在值班,所有人的电话就打进了我家的座机。老师、同学、同学家长轮番轰炸,到了下午连我家的亲戚都打来电话祝贺我,导致我被迫认了一遍快忘光辈分的三姑六婆。不过,有红包拿还是挺让人神清气爽的,没有人可以拒绝金钱的诱惑。
啊,小钱钱这个狐狸精。
想到红包,我应付电话时都多了三分神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运动,我一整天都在客厅待着,正好《还珠格格》在重播,我也不算无聊。
吃晚饭的时候,大轰炸终于停了。我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听它叫了一声向我诉苦。
我好饿啊,我想吃云吞。
想到云吞,我不由得想起了朱朝阳。不知道他有没有被轰炸一整天,不知道我现在打给他家会是谁来接。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已经拨出了电话,被接起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如果是朱朝阳妈妈接的,我岂不是要尴尬死……
“喂?”
电话里传来炒菜的声音,我的口水差点滴出来。朱朝阳妈妈做菜一定很好吃,我莫名其妙地想。
“喂?朱朝阳,我是叶驰敏。”
“我知道是你。”
话说到一半,我听见朱朝阳妈妈在问,“朝阳,谁啊?”
“同学,来问成绩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朱朝阳在撒谎,如果不是的话我会很失望。我在他眼里总不可能只是一个“来问成绩的同学”吧,希望不是。
“嗯,找我有事吗?”朱朝阳的声音比上次我给他打电话时更低更哑了。
“我……”
好像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想给他打个电话,没想过要跟他说什么。
“你在干嘛呢?”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本来应该说“恭喜”之类的话铺垫一下。
“我在看电视。”
“什么电视?”
“《还珠格格》。”
我差点呛死。“你居然看《还珠格格》?”
“我妈妈难得允许我看一次电视,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看了。你也在看?我好像听见了。”
“嗯,是啊。”
《还珠格格》在我心里的档次突然又升了几分。天才都看这个,我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尴尬的沉默。朱朝阳家和我家的杂音混在一起灌进我的耳朵,直接冲进了我的大脑,把我的思考搅得一团乱。我们应该是朋友,不应该无话可说。
“喂,叶驰敏?”
“我还在呢。”
“哦,我以为信号不好。”
“你是不是给我放水了?”我脑子一热,就说了出来。
这下轮到朱朝阳信号不好了。我听见他在拿指甲敲桌面,敲了十下,最后一下力道格外重。
“朱朝阳?”
“叶驰敏,”他很郑重地叫我,“你要有自信。”
“那上学期的期末考呢?”我追问。
“我要吃晚饭了,先挂了。”
很奇怪,朱朝阳明明在敷衍我,他的语气却像是在笑。我觉得我被耍了。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朱朝阳属猴。
好家伙,原来是猴耍人啊。不愧是绝世天才。
30.
好好学习是真的可以发家致富的。
拿到红包和老妈的买的新手机后,我膨胀得很厉害。我把十几张红艳艳的钱数了第二十四遍,最后决定拿出去花。我可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我也没有那——么多钱),我要有组织有计划地把这笔钱花掉。
我买的第一件东西是一个最新配置的MP3。我不太懂数码产品,本来只打算随便买一个就算了的,奈何数码市场的售货员大哥哥的热情我实在招架不住,被忽悠着就买了一个最新最贵的。
售货员大哥哥看着我的眼睛放着万丈光芒,差点把我灼伤了。我还以为他爱上我了呢,可是他爱的是我手里的小钱钱。
唉,男人哪。我发出莫名其妙的感叹。
我买完MP3走上车水马龙的大街,街边种着梧桐树,毒辣的太阳透过交错的树叶晒到我身上,我忽然觉得很满足,那是一种和从前跟朱朝阳竞争时形成强烈对比的满足,一种安于现状、知足常乐甚至玩物丧志的满足。我感到更加莫名其妙了。
我并不为买了一个很贵的MP3而感到心疼,反之我觉得很值。因为这个MP3不是买给我自己的,而是送人作生日礼物的。
而我只有一个人可以送。
狭小的电话亭里不能走来走去实在是太憋屈了。一进电话亭我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把新手机带出来,拿着自己的手机给朱朝阳打电话才有翻身当家作主人的气势。我听着一遍又一遍的嘟嘟声响了二十几下,实在等不下去时才听见电话被接起来的声音。
“朱朝阳,限你十分钟之内出现在新华书店门口,姐姐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小钱钱给了我超量的底气,我想我是真的狂了。我从来没想过称自己为谁的“姐姐”,更不要说朱朝阳了。
“……你是谁啊?”
我这才想起这是公共电话。“你听不出来我是谁吗?”
“如果我没听出来,我会以为你是骗子的,叶驰敏。”
“不要废话,麻利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用指甲敲打着书包带,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朱朝阳的习惯。
“好的姐姐,我这就来。”
电话挂了。我还以为朱朝阳会笑,没想到他居然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自己的弟弟身份。他总是原谅我的幼稚。
朱朝阳的叛逆期好像结束了呢。
真快,我居然有点舍不得。其实我应该买一个随身听才对,因为朱朝阳习惯了买磁带。我想让我们之间平等一点,拥有一样的东西就是第一步。
有了自己的MP3,以后朱朝阳就再也不会跟我抢了。他会听我不知道的歌,喜欢上我不知道的歌手,然后再也不会跟我分享一副耳机。这样想想,倒也蛮可惜。
31.
朱朝阳满头大汗地骑车来,像个刚拉了十几个客人的黄包车夫。也不知路上怎么了,这一次他没有开赛车的架势。
“你要给我什么惊喜啊?”朱朝阳气喘吁吁地把自行车立到一边,站在我面前的样子像个准备挨训的小学生。
我和朱朝阳认识三年了,今天我发现他好像一两肉都没长,所有的养分都到了他的身高上,就像一根越拉越细的橡皮筋。
“当当当当!”
我把新MP3拿出来递给朱朝阳。我突然觉得时间慢了下来,一切都安静得有点过分,需要一点背景音乐才和谐,最好是《七里香》。
好吧,我的意思是天好热,老天爷下场雨吧。
朱朝阳的眼睛都直了,却还是克制地说道,“这……不合适吧,你这么破费。”他可真是懂事,就像他的书包一样,又结实又能装。
我不想解释,我只想说,“生日快乐。”
“不是……这——你不用——你真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朱朝阳懵掉的样子。他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脸上的涨红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我在想,朱朝阳这么震惊,是因为我送了他MP3呢,还是因为送他MP3的人是我呢?
“别磨叽啦,你又不是老头老太,收个礼物还要打太极。叫你收下就收下!”
朱朝阳就接过了它。“可是……”他挠了挠头,“这里面没有歌。”
“从电脑里导进去不就好了嘛。”
朱朝阳挠头的幅度更大了。
“我家……没电脑。”
要死的,我把这回事忘了。好尴尬,我只好笑了笑,展露出补偿性的热情,“我家有,去我家我帮你搞吧。”
“也行……”
朱朝阳小心翼翼地把装着新MP3的盒子放进车筐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要不我带着你吧,你也好给我指路。”
坐上自行车后座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该后悔了。我不是那种很瘦的女孩子,朱朝阳会不会带不动我?其实他完全可以把自行车锁掉,然后和我一起坐公交车的。他会不会为了面子才要带我呢?
我不知道,我只能说“向左拐”、“向右拐”和“直走”。我不好意思搂朱朝阳的腰,只好抓着坐垫不放。
我们经过了学校——现在应该叫母校门口。红色的广告布上写着我们俩的名字,那应该是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城学生来说能达到的最至高无上的荣耀。大红色真喜庆,也有些扎眼。
从自行车后座的角度来看,朱朝阳虽然瘦,但他的背很宽。不行啊,这样一看他更像黄包车夫了。免费拉人,亏死啦。
“坐稳,我要加速了。”朱朝阳气喘吁吁地说出一句平静的话。他蹬踏板时像个笼子里的小仓鼠,再怎么使劲也还是被红灯拦住了。
这个路口没有树荫,热得好似少年宫的滚水。朱朝阳抹了一把汗,“可惜了。”
我觉得他在没话找话,那我也没话找话。
“不急。”
我是骗他的,他应该也没表露出他的真实想法。我急是因为体重的顾虑,朱朝阳急是因为逞了能的尴尬。
谢天谢地,过了这个路口就是我家小区了。小区里有茂密的樟树,天天不嫌热在楼下学走路的小宝宝们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
总算到了单元楼下,朱朝阳差点一个刹车没刹住撞到墙上去。“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如释重负地从后座蹦下来,这才发觉屁股被硌得很痛。我看着上气不接下气恐怕下一秒就要厥过去的朱朝阳,终于问出了那个可以问倒古今中外所有男性的终极问题:
“我是不是太重了?”
“没有没有!”朱朝阳连忙摇头,“你挺瘦的。我没带过人,有点慌。”
完美的回答,我心满意足地相信了他。
“走吧,”我说,“上楼。”
32.
“你要喝点什么吗?这里有酷儿和营养快线……我爸居然偷偷喝可乐不告诉我,你要喝吗?反正我爸在上班,我不告诉他就行了。”
我本着主人翁的精神审视着我家的冰箱。以前我觉得有客人时老爸拿各种东西招待是客气,等到自己做主人时才明白招待自己的客人有多令人膨胀。要不是我做饭难吃,我现在就去开火烧个番茄炒蛋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要吃雪糕吗?有大布丁和……怎么全是大布丁?好吧,只有大布丁了,你要不要——”
我转身一看,朱朝阳还像个树桩一样杵在原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葵花点穴手点了。
“坐呀,别站着。”
朱朝阳端端正正地坐到沙发上,给我家赋予了一种我爸都没有的货真价实毫不掺假的凛然正气,一看就知道他的间歇性正经又犯了。
“我喝水就行了。”朱朝阳说。
“你真不要啊?”我拿着一个大布丁在他眼前挥了挥,没好意思说是我自己想吃了。
“真不要。”
“那好吧,”我高高兴兴地拆开包装纸,给朱朝阳倒了一杯水,“你等我一下,我去开电脑。”
我其实是整理房间去了。朱朝阳虽然不是来检查卫生的,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看到我的房间乱得像个猪窝一样。也不算是猪窝,就是太乱了,不像个正经好学生的房间。至于正经好学生的房间到底应该是什么样,那也是个很玄乎的问题。
我把空调打开,充满自信地摁下电脑的开机键,然后打开门。
“来吧。”
朱朝阳腾地站起来。他握着水杯,仿佛丢了它也能丢了命似的。我知道他头一次到一个女生家里有点紧张,但我还是很想笑。
我给朱朝阳拉了条凳子坐到我旁边,熟捻地把新MP3拆出来连上电脑。“说吧,要什么歌?”
朱朝阳这时候才重拾自信——他又傻又怂的样子比他考试时势在必得的样子顺眼多了。他像报菜名一样报出一大串周杰伦的歌名,我找得晕头转向,索性拖进了整个文件夹。
导入歌曲需要很长时间,我怕朱朝阳再这么下去会把自己憋死,就点开了《七里香》。与其说是活跃气氛,还不如说是我自己想听。朱朝阳就是我任性的由头。
窗外的麻雀 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手中的铅笔 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
初恋的香味就这样被我们寻回
那温暖的阳光像刚摘的鲜艳草莓
你说你舍不得吃掉这一种感觉
于是本该活跃起来的气氛彻底变成了一个小型周杰伦歌迷会。要是来几根荧光棒和话筒就更像了。我很想抖腿,但是我没好意思这么做。我突然又觉得一个人待着真好了,至少我可以抖腿。
雨下整夜 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雨下整夜 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窗台蝴蝶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
我接着写 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我们唱得再高兴,歌声也没有盖住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老爸值夜班,现在这个点才回来已经算迟了。
我现在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33.
天哪,我死了算了。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也有可能是系统卡带了,总之我和朱朝阳都没敢动。
“敏敏!”老爸敲了敲门,推门进来,“你怎么不接着放——”
朱朝阳像个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叶叔叔好。”
“老爸,这是朱朝阳。”
我是个智障吧,我一定是。老爸跟朱朝阳搞不好比我还熟,我居然还自作聪明地介绍。
“哦,是朝阳啊!不要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老爸朝我瞟过来,我总感觉他的眼神有点诡异。
我在朱朝阳道谢之前视死如归地站了起来,“啊,啊!”也不知道我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我像只鹅一样叫了两声,“我帮朱朝阳搞一下他的MP3……那什么,老爸你怎么回来得这么迟……”
老爸的眼神更诡异了,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莫须有的事情。我突然想起来我通常是不问老爸为什么回家晚了的。
“忙嘛,每天都忙,”老爸配合地摆了摆手,“我休息去了,你们继续。”门关上了。
什么叫“你们继续”啊?!又不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再次打开的门很快就让我更尴尬了。
“朝阳,在我们家吃晚饭吧。”
哦,我不要!
我捂着脸面对着电脑屏幕,只想着里面钻出个贞子还是伽椰子来把我揪进去。被鬼吃了也比呆在这里尴尬好,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发展中国业务。
“不了不了叶叔叔,我回家去吃,不麻烦您了。”
“哎呀没事的啦,你跟我们家敏敏这么好的朋友,她都没带别的同学回家过……”
好个屁啊啊啊啊啊!!!
我怀疑老爸是故意的,至于故意是为了什么我才不敢想。“没带别的同学回家过”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我小学四年级过生日的时候请了十几个同学,老爸可能选择性失忆了。
还好朱朝阳还保留着残存的智商,他在跟人客套的方面比我聪明多了,毕竟是“假正经”。
“真的不用了叶叔叔,麻烦了您多不好意思,我妈妈会骂我的。”
“哎呀,那可惜了……多来我们家玩,我们家敏敏天天闷在房间里没有伴。”
我已经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了。叶军同志,你好歹是个刑警,为什么你敏锐的观察力到你女儿身上就失效了?
“嗯嗯嗯,好的,一定。”
朱朝阳坐回凳子上,仰头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客套话使他不再拘束,却使我只想自尽。
“敏敏,你怎么啦?”
“你管我叫什么?”
我一个激灵,埋在手臂里的脑袋一下子弹起来。但凡我没有那么一点点的素养,我就该骂脏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朱朝阳傻兮兮地笑了,“口误。啊,歌都传好了。”
我好后悔,为各种说不清楚的事情后悔。唯一清楚的一点是,我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智障。
34.
我把朱朝阳送出门的时候,又是快吃晚饭的时候了。
“别生气了。”朱朝阳很诚恳地跟我说。他越诚恳我就越生气,尽管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没生气,不用你管。”我叉起手臂,“我爸看起来是不是跟办案的时候不太一样?他私下里都大大咧咧的,你别见怪。”
“叶叔叔是个好警察。”
我实在看不下去朱朝阳这副样子,就好像他下一秒就可以义无反顾地把心掏出来给我看看他有多诚恳似的。我对他的诚恳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快回家吧,别让你妈妈担心。”我说这话可真像个操心的老大姐,这让我感觉很好。
朱朝阳走下楼梯,我正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又转身上来了。
“干嘛?”
“谢谢你,真的。”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今天心情太差了还是因为我内心深处还有些别的东西,我突然也不再喜欢朱朝阳真心实意的傻笑了。他小鹿般的眼睛映着夕阳,本来应该是很美的画面。
“不用谢我,”于是我说,“就当是我赔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我没有道别,扭头就走进了家门。我知道为什么了,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很多事情,但我都没有说。比如两年前那个天翻地覆的夏天,我曾以自以为的敌人身份几次三番地在少年宫附近看到过朱朝阳和他已经销声匿迹的朋友们。
那个傻大个,还有那个梳童花头的小女孩。他们三个在一起,笑起来分外感染人。
老爸没跟我说过那两个人的事情,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死了。所以我才会可怜朱朝阳,因为他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死了。
35.
晚上,我终于搞懂了老爸那诡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讲,我觉得敏敏有可能谈朋友了喂……”
老爸还煞有介事地用宁州话讲电话,他可能忘了我也能听得懂了。我虽然只会说普通话,好歹也是在这个地方土生土长的人。电话那头的只有可能是老妈,我甚至可以确定她现在正气得跳脚。
“她跟么个小男生坐在一起听周杰伦嘞……不过我跟你讲,谈朋友归谈朋友,么个小男生成绩好的很嘞,尤其是数学,敏敏都考不过的那种……就是我之前跟你讲过的么个……”
老爸的声音弱了下去,我隔着一道房门听不见了。几秒钟之后,他的声音又变响了。
“哎,再看看再看看,毕竟敏敏是要上高中了嘛,她自己自觉要学习的,搞不好我们想多了也有可能的哦……”
我本来想破门而入发个飙的,想想还是算了,那样显得我心虚。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老爸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我一整晚都没睡好,等着老爸到我房间来“谈心”(搞不好是老妈来给我开远程批斗会),没想到他们说“再看看”就真的“再看看”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谁要跟朱朝阳“谈朋友”啊?我才不要呢,我翻来覆去地想,朋友这个词的定义都快被疑神疑鬼的父母搞成贬义了。好学生之间惺惺相惜互帮互助,怎么了吗?
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