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乔叶安》江照

114、第一百一十四回

　　第一百一十四回

　　这一场风暴，将白天、黑夜都颠倒，待重见天日，先是挖了许久沙子，众人才得走出。
　　“再刮会子，怕不是得埋在里面。”图南叹了一句，手搭凉棚，远眺半晌，道：“瞧那边！”
　　一条银链若隐若现，恰在前几日商议的方向，空潭子定睛看去，沉声道：“在此等我。”话毕，她就似一只鹞子，转瞬消失了身形。
　　“好强的轻功！”季诚毅感叹，道：“震泽里都藏的是这样的人？”
　　格尔摇摇头，道：“前辈说，她是武功最末的。”
　　众人躲藏着身形，蔺徽言很快就看不清空潭子的踪迹了。她低声道：“温靖，会在那里么？”
　　季宸和她并排藏着，抬手按在她的肩头，道：“乔山主在哪里，咱们都会找到的，大不了将这古长安翻个天，总归是不惜代价。”
　　挨的近的都附和着，顾满却不吭声。这附近他们是来过的，除了那头，是真没什么合适的地方了。不在此，真就是“翻个天”的寻法。
　　烈日当空，汗都流不出来。尽管浅浅的河道就在不远处，众人也不敢打草惊蛇，都在等空潭子回来。
　　这一等，又是将近两个时辰，空潭子才回来，手里拎着两只水囊，道：“先喝吧。”

　　众人回到避沙暴的地方，生火烧水，热些吃食，空潭子晓得这些人心里焦急，坐下后便道：“地方不错，我探进去搜了，是罗家刀的暗桩，把守森严，越有二十余人，个个是好手。我下药迷倒了一个，问出来地牢所在，那里的确关着乔山主。但我一人前后不援，不敢贸然闯入，便回来了。大伙吃饱喝足，今夜便动手罢。”
　　蔺徽言发着怔，丝毫没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半晌后，她低着头，道：“前辈，大恩不言谢……”
　　“我虽然没见到乔山主，但既是把手森严，起码她的性命无碍。那迷药用后，人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不过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好生计较一番。那暗桩的地形我大抵记住了，这就画出来……”

　　是夜圆月当空，又是一月的十五，众人悄无声息摸到了暗桩附近，服下空潭子提前分了的解药。
　　风渐渐起了，空潭子手持点染的迷烟，就在上风口，目送那一缕随风潜入暗桩。约过了一炷香，她抬起左手比划了，先跳了进去，将守门的两个好手彻底打倒，才由内打开了门。
　　众人鱼贯而入，留下格尔、满度师两人换了衣服，在此等候。其余的跟着空潭子一路前进，那迷烟药力甚猛，沿途碰到的都晕在一旁，即便有意识，也做不来什么。大狼一拳一个，又用绳索捆牢了，丢在一旁。
　　这一路极顺，关键处也都留下自己人，以防万一。待在地牢里走了半晌，蔺徽言连破三道机关，空潭子眼露惊叹，轻声夸赞：“你若在咱们这儿，也是极厉害的。”
　　再行盏茶功夫，周遭愈发冷起来，呼吸也带了白雾。依稀听得人声，嗓音低沉，季宸听了出来，肯定点头，示意就是罗威。
　　蔺徽言和顾满被他护在身后，空潭子又取出了个飞镖，在显露身形的同时，扬了出去。
　　陪在罗威身旁的亲信吭也吭不出来，当即就死。
　　罗威拔刀而起，同时喝道：“哪位英雄好汉？藏起来偷袭，未免有失风度罢！”
　　岂料空潭子根本不搭理，长剑在手，径直招呼上去。
　　这是大伙商议好的，全然是怕罗威用乔温靖做人质，甚至蔺徽言、顾满务须藏好身形。
　　罗威打起精神招呼，是存了抢过乔温靖的心思。可颤抖上来的陌生女人招招狠辣，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不由心中生出畏惧。他的罗家刀本就大开大合，在这斗室难以施展，不过斗了二十余招，就现颓势。
　　罗威心思机敏，晓得既然被找到了这里，怕是外面的人都失了手。又见季诚毅和一陌生女人抢入，将倒在地上的乔温靖带了出去，便知落败，就在眼前了。他并不气馁，奋起余力，在几招险要招式后，暂退空潭子，也不给她再缠上来的机会，将夺来多日的墨戎剑当作半截枪头，狠狠甩向空潭子的面门。
　　两人斗在一处，这一招果然见效，罗威夺路而逃，却不是逃向季宸几人的所在，而是另外打开一处机关，闪身离开。
　　空潭子在间不容发之际侧身握住了剑柄，剑气带出的锋芒，也割破了她的面颊，她浑不在意，随手抹去了血迹，拿着墨戎赞：“好剑！好险！”
　　蔺徽言、顾满再也等不下去，抢了进去。乔温靖仍在昏迷中，相比分别的时候，可谓骨瘦如柴，整张脸显露出妖冶的红色，呼吸急促，发着高热。
　　图南道：“乔山主这是染了疫症。”
　　顾满自然瞧得出来，随身也装了药材，正忍着眼泪挑选。空潭子将墨戎交给季诚毅，蹲下身将内息探入，眉头紧皱，道：“再等下去，她撑不住的。我先用内息护住她的心脉，咱们得走。”
　　季诚毅早就想走了，罗威离开的时候，应是启动了什么机关，只是众人的心神都在乔温靖身上，不等一句准话，都没那个心思。
　　空潭子不再犹豫，坐在乔温靖的身后，运转内息，先逼退了热毒，叫她好受一些，继而留下一股内息护着人，这才起身，道：“走！”
　　果然行至半道，已经嗅到起火，好在外头的人察觉不对，及时援手，没让罗威得逞，众人才顺利离开地牢。
　　“罗威跑了，这周围都是沙漠，我们也不好追。”格尔解释了一句，道：“他想烧死咱们，但失了手，被满度师砍伤了大臂。这里是安全的，可以歇一歇。”
　　由是寻了干净的房间，空潭子道：“她被封住大穴，内息无法自行运转，疫症也和外面的不同，来势汹汹且高热惊厥。我要打通她的经脉，再用药医治，才能治标又治本。”
　　是以蔺徽言打水给乔温靖净身，顾满在外熬药，空潭子调息准备。季宸和季诚毅放了罗威的那些手下，废掉他们的内功，叫他们在沙漠里自生自灭。余下的各有忙碌，亦是井井有条。
　　而眼见乔温靖的面色渐渐好转，蔺徽言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回来。待空潭子的头顶冒出白气，乔温靖的眼皮也动了起来。
　　蔺徽言就守在床边，此时更是蹲在一旁，一声也不敢坑。
　　这一瞬漫长，乔温靖抖动着睫毛，缓缓睁开眼，仿佛早有预料，尚且看不清，却也认出了是谁。
　　她的气息尚且艰难，仍道：“六安，莫哭，我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