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歌》白银庄主

23、（廿二）

　　阿大是个男孩儿。生下来时，瘦得像个小猴子，不过他的诞生，依然让所有的人都高兴坏了。
　　只有五郎拉着我的手，流着眼泪说道：“辛苦阿秀了。”
　　我那时累极，连话也说不了。

　　晋王依照与我的约定，入宫来看了皇子。宫人们告诉我，他非常高兴，乐得合不拢嘴，就好像他自己又添了个新的孙子。
　　他有五个孙子，据说最大的都已经开蒙读书了。但晋王还是特别激动，那天不断地向皇帝和太后道喜。

　　后来有一次，太后跟我聊起晋王时，谈到他那天还说起了很多往事。
　　我叹息道：“他是国朝的周公，但国朝不能尊贵他的后人。”
　　太后笑了一笑，道：“或许，平平淡淡地让他的后人享用自己的封地，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我细细地想了想，点头说是。
　　太后又说道：“他那个人精啊，早就把什么事儿都安排好了——我说的是吧，皇后？”
　　我会心一笑，道：“母后说的是呢。”

　　来年，宫里又薨了一位太妃。太后就把另外一位太妃招到慈安殿里，一同吃住生活。我总是尽量安排一些细心懂事，还能说话的宫人陪伴她们俩，有时也让奶娘带着阿大去那里住几日，哄哄老人家开心。

　　我不知道父亲的如夫人是什么时候咽了气的，但一直都听说姐姐在夫家过得不很好。因为姐夫总是流连勾栏瓦肆，外头多少有些风言风语在，所以姐姐那个婆婆就很不喜欢她。这样的事情，纵使我贵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也无可奈何。
　　皇帝很器重我大哥，我猜他早晚能做到枢密使。内官曾禀告我，皇帝私底下高兴地说过，意思是朝中有大国舅，禁中有皇后在，他就可以万事无忧了。

　　可是，晋王走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难过得像丢了魂一样。
　　“阿秀，我该怎么办？”他靠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皇叔走了，我要怎么办才好？国朝不能没有他啊？怎么办？阿秀……怎么办呢？”
　　于他而言，晋王是可以天天坐在王府里，不来参加朝会的，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可以的——但是，晋王要坐在那里，以便让皇帝随时可以去请教国事。
　　然而，即使我们做了万全的准备，给他的三个儿子不同的封地，以及给世子更高的皇族待遇，但还是不能挽留晋王日益衰败的心魂。
　　同样，也不能安抚皇帝失去长辈的惶恐。

　　我心疼地安慰他：“会好的，王爷不是给你特意开了恩科嘛？他为了录取了那么多人才，那都是给你留下的呀。还有我的哥哥们，我们都会帮你的。五郎，你不要太伤心了。”
　　“阿秀，我好怕。”小皇帝说，“等我们老了，你不要走在我前面好不好？等到将来，母后也会走的，这后宫里只留下我一个，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会害怕的。”
　　我搂住他。

　　“五郎，不怕。”我说，“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