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歌》白银庄主

24、（廿三）

　　送走了晋王之后，连他的三个儿子也离开了京都。皇帝很是落寞，但国事不会让他落寞太久，南方的水患时好时坏，北方的戎狄蠢蠢欲动；西南的小部落遇到了虫灾，东海上的藩国请求新的封赏与资助，一桩一桩的事情接踵而来。
　　他越来越能从容地应对言官们的指桑骂槐了，有时候甚至不顾那些人的弹劾，还要破格调用能干的官员，让言官们气得只能吹胡子瞪眼。

　　“阿秀，要是你也能坐在帘后就好了。”
　　有一天，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惊得我差点拿针扎到自己。
　　“五郎有事情，回来跟我说就好了。”我吹着手指，说道：“我怎么好坐在帘子后头呢？我猜……”
　　小皇帝看着我。
　　“你又吵不过人家蔡谏议了吧？”

　　他一脸地丧气：“我真是恨死他那张嘴了，烦得要命。”
　　我放下手里的绣架，坐到他身旁。
　　“好啦好啦……”我说道，“人家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那五郎是做皇帝的人呀，肚子里岂不是要撑几条船啦？”
　　皇帝气哼哼地说：“我是做皇帝的，我又不是撑船的！”
　　我连忙哄道：“好好好，咱不是撑船的。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

　　五郎巴巴地看着我。
　　我兰指一挥，做作道：“你呀，把那个姓蔡的贬到琼州去，让他去当个撑船的，不就好了嘛？”

　　皇帝噗嗤就乐了，哈哈大笑起来。好容易笑够了，语重心长道：“梓童啊，你贵为皇后，怎么可以说这种祸国的妖言呢？”
　　我楚楚可怜拜道：“妾一心为陛下尽忠，还望陛下明察呀……”
　　五郎绷不住了，还是乐得不行，笑了出来。如此说笑闹了一场，哄了他开心会儿，也就不气了。
　　转过头，继续去书房看奏折；朝会的时候，继续和朝臣们勾心斗角。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皇帝了，满足了我心底对一个君主所有的向往。
　　虽然私底下，还是有些傻里傻气的，但我已经觉得这些小事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了。

　　父亲故去后，姐姐的日子就越来越艰难了。她从小在父亲的庇佑下，没有受过半点委屈。长大以后，反倒事事皆不如意了。
　　可是，我有时候想想自己，也不觉得幼年曾经受过多少委屈。乳娘和丫头们也一直都很关照我的，譬如绿竹虽然嘴上不饶人，可也总是任我欺负的；哥哥们，尤其是二哥，尽管总是让我帮着抄字，但不管是读了什么书，也是常常能想到我的——更不要说后来遇到了晋王和干娘，太后。
　　当然，还有五郎啦。我猜是晋王对他的影响，让他有了皇后之后，就断了再立妃嫔的念头。偶尔我又觉得或许不只是这样。
　　我始终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因为即使天天相见，我还是爱他如初。

　　事实上，朝臣们最后放过要他立妃，倒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坚持——主要是我也生了三个儿子。
　　好吧，就算是有五郎的功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