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成荫》存十万

35、生日

　　梁明莎暑假没回家，找了个兼职，在华国移动做话务员。林也发来消息时，她刚处理完最后一通电话。

　　她回了个“好”字，摘下耳麦绕好线交给组长，又喝了两口桌上的枸杞茶，然后才慢悠悠地晃去厕所换衣服。

　　“莎莎你还不快点？一会儿大巴要开走了。”

　　“我今天有点事，先不回学校了。”

　　林也在门口等她，大红色的法拉利超跑，跟那头银发一样高调又显眼。梁明莎不禁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要是让同学看到，不一定给传成啥样呢。

　　她拉开车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没问林也怎么又染回了银发，也没问他是怎么找来的。

　　上次她赶去他姐的订婚宴时已经太晚，他有点不高兴，之后都没再主动找她。梁明莎没当回事，撇开家庭背景差异不说，单就这个人而言，林也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如果不是因为高嘉木，她必然不会跟他扯上关系。

　　林也主动找了几个话题，梁明莎敷衍地应付过去，他便没再自讨无趣。接下来一路沉默，梁明莎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到地方除了寿星本人差不多都齐了，梁明莎只认识赵语澜，其他的都是生面孔。林也一一为她介绍，她大方地笑着回应。

　　有人调侃：“哟，林少又换女朋友啦？妹妹快逃，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也笑着骂他：“滚啊，什么叫‘又’？讲得好像爷多花心似的，空窗三年了，懂？还有啊，莎莎也不是女朋友哈，这就妹妹。”

　　“哦~妹妹啊，明白明白。”

　　赵语澜冷嗤一声：“行啦，这可是我学妹，你们都悠着点啊，别吓坏人家，”

　　梁明莎坐在角落一语不发，局外人一样心不在焉地想，人与人之间果然存在无形的圈子，从出生开始，以家人为圆心逐步向外拓展，不出意外的话，圈与圈之间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就像她和这群富二代一样，即便硬凑到一起，也是格格不入的。

　　或许看出她的不自在，林也稍微侧身凑近，压低声音道：“来都来了就放松些，虽然他们有点不着五六，但人都是很好的。”

　　梁明莎轻轻嗯了声，放在膝盖上的手心一阵发凉。

　　包间门被推开时，梁明莎下意识抬头，一眼便看到高嘉木以及他旁边穿月白长裙的美丽女人。

　　两人毫无顾忌地牵着手，招来一顿调侃，梁明莎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嘴唇微张，无声地发出一个音节，整个人石化一般。

　　林也见她的表情，惊喜掺半中，还透着些许古怪，心想这孩子莫不是傻了？暗暗戳她一下：“你还好吧？”

　　梁明莎回过神，飞快地低头，避开成荫诧异的目光，唇角漾起一丝笑意：“没事。”

　　她的心脏咚咚直跳，依旧不敢相信，阿荫姐的男朋友竟然就是高嘉木！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

　　而成荫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比她只多不少，两人默契地装不认识，高嘉木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

　　一顿饭颇有些食不知味，饭后转场去KTV，林也拉着高嘉木去点歌，非要寿星唱第一首。

　　梁明莎小心翼翼地磨蹭到成荫身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喊了声“姐”，又小声道：“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呀？”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男朋友是高嘉木呀，你都不知道接近他有多难——”梁明莎笑起来，“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成荫沉默，用脚趾头猜也知道莎莎现在在想什么。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局面，所以并不算措手不及。她是打算如实告诉她的，不论她怎样想，总比以后从别人口中知道好吧。

　　“莎莎，你跟我出来一下。”

　　包间外不远就有个半露天水吧，成荫买了一杯橙汁和一杯西瓜汁，把西瓜汁递给梁明莎，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那样可怕的事，说完也不过三言两语。梁明莎的表情变了又变，从惊讶到震惊再到讥诮，蜀剧变脸一样精彩。

　　成荫的话音落下后，空气静了好一会儿。清润如玉的男人从旁经过，竟无一人发现。

　　梁明莎喝了口果汁，心情依旧无法平复。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索性也就不理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是说，高嘉木是我哥救的，但是他被绑架是因为我哥？”说完忍不住冷笑，这也太牵强了，简直荒谬。

　　成荫敛眸：“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

　　“我理解你想要帮他说话，”莎莎打断她，情绪有些激动，“说真的我也不是不讲理的小孩了，虽然我哥是为了救他死的，但他是警察，这是他的职责，我们家再难受也只恨那几个该死的杀人犯，你没必要怕我怪他就颠倒因果吧？”

　　“莎莎……”

　　“你等我说完，”梁明莎抬手打断成荫，深深吸了口气，“好……我不问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但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她突然提高音量，她像一只被背叛的小兽，愤怒又绝望，“我本来还庆幸，以为老天可怜我，又给了我一个哥哥，可是天呐——”

　　“我哥哥居然是为他死的！”

　　这一刀扎在成荫心上，她自己也没好受几分。

　　乐声明明是轻快的，却仿佛染了悲怆。

　　许久，成荫艰难道:“莎莎，不能这么算的——”

　　“为什么不能？！”梁明莎尖叫着，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就因为你已经忘了我哥，喜欢上他了吗？！”
　　她喘着粗气，不管不顾，“你忘了我可没忘！我每一天都在想他！”

　　梁明莎重重放下杯子，没喝完的红色液体荡落桌面，她吸吸鼻子，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成荫低下头，强忍住泪意，心仿佛被钝刀破开，撕扯得血肉模糊。

　　莎莎的反应她不意外，毕竟当初知道这件事后，她也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或许今天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但她没有办法面对莎莎期待的眼神，没有办法对她隐瞒。

　　成荫轻轻吸着气，放在桌上的手握紧又松开，再抬头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没等走回包间，刚过转角，成荫就遇到了坐不住出来找高嘉木的赵语澜。赵语澜个子比成荫矮些，为了气势上不输，只好暗暗踮脚。她微抬下巴，做出骄矜模样：“我们谈谈吧。”

　　此时成荫无心搭理她，只当没看到，径自绕过她就要往前走。赵语澜明显懵了下，继而怒意便涌上心头……好样的，竟然敢直接无视她？果然是小地方来的，好没礼貌！

　　她一把攥住成荫的手臂，“你拽什么啊，别当自己有多特别多了不得，嘉木哥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你只是碰巧走运和她长得像而已！不信你去翻他的钱包！”

　　成荫垂眸看了眼她的手，声音冷冷的：“松开。”

　　不知为何，赵语澜下意识就松开了，完了又觉得这样太怂，补救道：“切，松开就松开，谁想拉着你似的。凶死了，嘉木哥才不喜欢这样的呢。”

　　成荫没理她，自顾自走了。

　　赵语澜撇撇嘴，想跟上去，又觉得没面子，正准备去下洗手间，就看到高嘉木走出拐角，指间夹着细长的烟，冷冷清清地看向她。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晚赵语澜是红着眼回包间的，成荫没怎么在意，手机提示有消息进来，点开看是高嘉木，让她出去陪他走走。

　　时候不早，市中心的人潮已经渐渐散去，街灯依旧通明，银石大厦的霓虹定时变换，楼顶高高驼一弯残月。

　　成荫以为高嘉木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讲，没想到他一路沉默。

　　她心情不好，他似乎也一样。

　　在一起久了就是这点好，用不着费心思去找话题，像这样牵手走着，心就能够被安抚治愈。

　　“啊，竟然走到这儿了。”成荫突然停下来，仰头看向高嘉木，笑意吟吟地问，“你还记得吗？”

　　高嘉木唇角漾起弧度，牵着她又走了两步，在一棵银杏树下站定。

　　“在这里，你第一次亲我。”

　　他低头凑到她耳侧，温热的呼吸扑在肌肤上，酥酥麻麻的，“亲完就道歉不想认账，真是混账……阿荫，你当时在想什么？”

　　“这样很痒……”成荫退开些。

　　高嘉木抚上她的脸：“阿荫，对不起，跟我在一起很辛苦吧。”他在她怔忡的表情中，将她用力地抱紧了，“对不起……”

　　“你在瞎想些什么啊。”成荫轻轻拍了下他的背，“我不觉得辛苦，你不要替我觉得。”

　　高嘉木莞尔，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成荫正要仰头，眼前光线忽然暗了暗，高嘉木捧起她的脸，俯身将她吻住。

　　车流来往不息，这座城市却似骤然安静下来，他对着他的爱人，揭下了他的面具，柔软脆弱通通袒露给她看。

　　松开时，呼吸已有些不稳。

　　万幸，这回没人再道歉。

　　高嘉木用大拇指帮成荫擦去唇角的晶亮，微微笑了。

　　“走吧，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