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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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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阙宫的时候,沈破离开了一段时间。
叶恭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头痛欲裂,脑海中闪过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那些人里,除了沈破以外,还有许多,她觉得十分熟悉,却不记得是谁的人。
她看着画面一幕一幕闪过,整个人快要发疯了。
挣扎、纠结、混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痛到跌落在地上,抱着头,躲在角落里。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担心不等自己完全想起来,就会被生生痛死。
好在,她记起一个名字,叶恭。
沈破一直对她“阿恭,阿恭”的叫着,这个名字应当是她自己没错了。
现在,从玉惜的反应来看,叶恭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玉惜很快调整了情绪,蹲下身子,温柔地说,“尊上还记得什么?”
叶恭面无表情地摇了下头,没有回答。
或许是,她对于沈破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都心有戒备,不愿吐露自己的真实情况。
紧接着,叶恭发问,“我以前,跟沈破是什么关系?”
玉惜想了很长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能将正确的答案,准确描述给叶恭听。
或许,根本不能描述。
玉惜笑了笑,“自然是,极好极好的关系。”
不知道叶恭有没有听懂,只见她轻轻颔首,双唇微启,“帮我找陆铭过来。”
找陆铭?
玉惜脑袋里闪过一个疑问,叶恭不是忘记过去了吗,怎么会记得陆铭?难道说,她已经将过去发生的事,全都记起来了吗?
一串问号,从玉惜心中升起,又不知该不该问。
再看叶恭冷冰冰的表情,不像是愿意给别人解答疑惑的模样。
玉惜掂量了一番,提议道,“我先送你去沈公子身边,再去寻陆铭,好不好?”
“不必。”叶恭拒绝得斩钉截铁,丝毫不容拒绝,“你只管按照我说得做。”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玉惜再多说无益。
她告退,直奔九重天的天医馆去了。
叶恭没有进正殿,而是侧耳分辨了一下,随后,往偏殿方向去了。
走到不远处的御花园里,叶恭停在了一丛灌木后面,紧接着,南辰匆匆忙忙闯进了视线里。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沈乘跟了过来,上前便扯住了南辰的衣袖。
南辰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一阵冷笑,“见了陌生女子,就动手动脚,这是人间新兴的规矩吗?”
沈乘身为人间君主,对一个女子拉拉扯扯,确实不成体统。
他迅速收回手,立正了身形。
“是我失礼了。”沈乘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但是帝王的身份,让他并未因此黯淡几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南辰忽然嗤笑一声,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沈乘一眼,仿佛挑衅一般,“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会怎么样?”
这话问得露骨,甚至有些撩拨的意味。
沈乘心下立时有些发虚,面上仍旧勉强硬撑,“姑娘蕙质兰心、仙姿绰约,我乃一介凡人,不敢有半分轻薄之心。惟愿……”
话说一半,便被南辰将剩下的话夺了,“我叫南辰。”
啊?
等了十万年有余,得到她的姓名,竟然这般容易?
沈乘愕然,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南辰上前一步,逼近沈乘,双眸中闪过一抹狠厉,“我居无定所,没有家,更没有家人。我杀生无数,双手染满鲜血,罪大恶极,人神共愤。人间的帝王啊,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可以一并告诉你。”
沈乘眼中显出几分纠结,很明显,他的内心在挣扎。
面前的人,与他心中所念,完全契合。
可是,为何偏偏……
南辰又逼近一步,伸手扯住了沈乘的衣领,就势往身前一带。
沈乘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是扑在了南辰的身上。
南辰微微一笑,语中无尽媚态,“或者,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介意陪你一起。”
沈乘的心,此刻乱撞不止,早已失了原本的分寸。
他吞咽了一下,惴惴问道,“恕在下唐突,我想知道,你身边缺不缺个体己的人。”
这话说得胆大,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在南辰面前,能够这样坦诚相问。
可是,不这样问,又能怎样。
等了十万年,才等来了擦肩而过的一面,下一次相见,谁知道是什么时候,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问了,才会踏实。
答了,才会死心。
沈乘鼓足了勇气,追问,“我明知道,我跟你只见过几次面,谈喜欢,过于轻率。可是,我总觉得,我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曾经很爱很爱你,而我,把那段记忆遗忘了。我知道,你可能认为我是在胡言乱语,但我,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
南辰没有说话,注视着沈乘的眼睛,目光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悲郁。
她不由往沈乘身前移了几分,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良久,南辰眸中的情绪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与往日无异的冷漠,“你心里的那个姑娘,不是我。”
南辰松开沈乘,转身就要离开。
沈乘反手覆住南辰的腕子,“是你。”
那认真的的样子,令身在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叶恭,都要以为,南辰定会心软留下来了。
只见,南辰阖上眼睛,背着沈乘,平静道,“倘若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在坏事做尽以后,都可以得遇良人,世上还有什么公道可言。我南辰,不配幸福。”
说罢,她用力抽回手,决然地大步离开。
叶恭眯了眯眼睛。
不配幸福,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如果南辰没有跟着叶恭去过幻境,大概不会说出像现在这样一番话吧。
沈乘看着已经空了的掌心,整个人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横来了。
他来到沈乘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你离开的时间太久了,殿下不放心你,让我出来寻你回去。”
沈乘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转身往大殿去了,失魂落魄的背影,看起来,让人颇为心疼。
苏横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他侧头,朝着叶恭的方向望了一眼,缓步走了过来。
待苏横走近了,叶恭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谢谢。”
“谢我什么?”
叶恭道,“替我瞒住了沈破。”
苏横的目光在叶恭身上扫了一遍,“你全都记起来了?”
叶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时间可以让人忘记一切,对于你来说,忘记一个人,只要十万年就够了。”
苏横笑了。
叶恭接着说,“可是,对沈破来说,十万年不够。”
“所以,这个黑锅,我还要继续背下去。”苏横笑道,“幸好殿下重手足情,不然,跟你见面,可能就在我的下一世了。”
“你没有下一世。”
苏横哽了一下,“你就这么咒帮过你的人?”
叶恭道,“你这一世,会很长,长到没有尽头。”
苏横舒了一口气,“我也不想活太久,能看到你幸福,就够了。”
话一出口,他察觉到自己说多了,马上补救,转移了话题,“你就打算继续假装失忆吗?总该找个合适的时间,让殿下知道你想起一切了吧。”
一阵凉凉的风拂过,几片枯黄的树叶飘落,叶恭的发丝动了一下,姣好的脸庞上,浮现出与外貌不相称的沧桑,“今夜子时。”
苏横看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夕阳,估算了一下,现在距离子时,大概还有三个多时辰。
看叶恭此时的状态,似乎已经将过去的事情全部记起来了,既然她暂时不想告诉沈破,或许是有自己的打算。
苏横说,“需要我做什么?”
“你不需要再为我做什么了。”叶恭顿了一下,补充道,“我让玉惜去了九重天,陆铭很快会来。”
又是陆铭,每一次都选择陆铭。
苏横心里免不了有些失望。
他黯然片刻,勉强笑了笑,“还是我来吧。陆铭不会法术,你总得找个人护法。”
苏横迅速别开头,快步走出了叶恭的视线。
叶恭在原地等了没多久,沈破就出来寻她了。
原本,沈破在大殿里等着,很长时间都没等到玉惜带叶恭回去,他不放心,唤了苏横,分头出去寻人。
沈破将另外一个方向找遍了,也没看到叶恭的影子,便掉头过来,想问问苏横有没有消息。
然后,就看到叶恭一个人站在御花园里,玉惜和苏横不知哪里去了。
沈破急忙上前,搭了一下她的腕脉,还好没什么异常,总算松了口气。
他问叶恭,关于苏横和玉惜的去向,叶恭亮着眼睛,没有说话。
沈破的心疼了一下子。她刚刚复生,大抵是没有留意这些的。他这样问她,会不会惹她不开心。
他牵起叶恭的手,带她回了大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
安信怀没看到玉惜回来,未等沈乘派人去寻,他先一步冲了出去。
叶恭顺从地靠在沈破身上,看着人间的歌舞,看着世间的繁华,依旧一言不发。
沈破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叶恭,哪怕与沈乘对话,也不舍得少看叶恭一眼。
晚宴时,有侍从来报,今天是选秀的日子,秀女们已经在殿外候着了,要不要接见。
三年一次的选秀,是白芷定下的规矩。沈乘心中没有她,她不愿做齐国的王后。可是,沈乘身为一国之君,不能没有人为他传宗接代,总要有几个女人贴身服侍,开枝散叶才好。
尽管沈乘不愿意,却拗不过白芷的坚持,选秀的规矩就这么一年一年传下来了。
往年,沈乘就算不想选妃,也会见一见,算是没有辜负白芷的好意。
如今不凑巧,赶上今天。
沈乘自从御花园回来,就闷闷不乐,此时,没有心情应付,索性挥挥手,让侍从带她们去休息,改日再说。
这时候,沈破突然开口,“刚好,我想找几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带回云阙宫照顾阿恭,不知乘儿舍不舍得那些秀女。”
沈乘打起精神,淡淡一笑,“那是她们的福气。”
不多时,侍从带了几十个同样衣着妆饰的姑娘,一道进了大殿。
她们分几列排开,低着头,行礼。
沈乘命她们抬起头来。
沈破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两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
这容貌、身姿,未免太像了。
沈破盯着那两个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
殿门口,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入门之前,放稳了脚步。
安信怀走进殿来,脸上的担忧之色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他说,“玉惜找到了,我看她有些累,没有多问,就安排她先去休息了。”
话说完,却不见沈破有何反应。
安信怀心生疑惑,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几十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里面,安信怀一眼就看到了她。
与白若一般无二的容貌,倔强不移的眼神。
是她!是她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