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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被擒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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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月初入教......”闻瞿在口中反复琢磨这几个字,问道:“月初才刚刚入教,便被派来镇守书房重地?”
闻瞿提出的猜忌合情合理。
宋珂也同样疑惑,这人生得同表哥太过相似,就连身上的松木香气都如出一辙。
吴天仿若有些讶异他竟不知,忽地抬首,又垂下脸眼道:
“不是主教您前日占星预测所言,南岭水坝即将溃堤,若能掌控南岭千条水脉便能掌握澧朝龙脉之脊,此等大计还是您亲自指派五千精锐前往的,如今精锐尽去,剩下的自然是......我等平庸之流。”
吴天对他俩上下打量,眸中显然有说不出的怀疑。
主教亲下的命令,主教竟然不知。
“哈、哈。”
闻瞿尴尬地直笑,疯狂挽回,“本教考一考你而已,你不错。”拍了拍吴天的肩膀,“年轻人有前途,好好看守,待大业既定,必定给你加官进爵。”
“多谢主教。”吴天的眉眼垂得更低,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色,“主教一个时辰前刚刚来过书屋,可是有何物遗落在此?”
“没有没有。只是爱妾要来看看.....”
闻瞿连忙摆手。
可待他话音方落,宋珂便见到吴天眼中的疑惑之意更甚,山峦般的眉头紧蹙,嘴唇抿起。
这张脸上的所有表情宋珂都太过熟悉,自入宫来每日不过是揣度皇帝的心意度日,日日钻研地便是如何玩弄他的心意,为了撩拨虞洮的心情,她观察的细致。
但凡这张脸上有了这样的神色,就说明——
他起了疑心。
无论这长相与表哥如此相似的吴天究竟是何人,他现下都是大乘教的人。
危险!
宋珂暗地拽紧闻瞿的紫袍宽袖,示意他找机会赶紧撤,面上捏着嗓子只道:“官人,这里灯光昏暗,奴家方才被吓得心慌得紧,快快回房歇息罢。”
闻瞿了悟,顺坡下驴,作势揽肩欲走,“爱妾哪里疼,待本教亲自给你揉一揉。”
两人只当没事人一样,转身朝竹林深处便去,都惊得一声冷汗唯恐露馅,还没行处几步,就听身后淡淡的冷声飘入耳中:
“站住!”
大概对那张脸耳提面命惯了,吴天下令,他两人的脚步竟同时默契地一下滞住。
“哒——”
“哒——”
吴天的脚步如催命的阎王,越走越近,“主教一个时辰前根本没来过书屋,你们究竟是何人?!”
宋珂脊背一凉,终究露馅了!
“锃——”
刀已出鞘,再回首,吴天已执刀而立,将冷寒地刀架在了闻瞿脖上。
他一连串的动作,从袖口倒出一只木筒,用唇齿拽掉木筒上的棉线,接着右手冲天,“砰——”,一只白芒直冲云霄,在天上炸开。
瞬息间,淮南侯府地面地砖石似乎同时震动了一下,不远处的御景园如夜市骤起,接着,传来一阵喧嚣,再接着,有滚滚人声不断靠近。
没等闻瞿和宋珂反应过来,百名红巾军已执刀围了上来。
“此人使了易形换影之术,假冒主教尊驾,妄图进入侯府重地探听密信!”吴天高声喊道。
红巾军统领带着一队人马冲过来,方听见吴天呼声,便扭脸过来看人,只可惜,在境中闻瞿长得当真同宋正平一模一样。
那统领竟一时间辨认不出,遂不敢轻易下令。
“大胆!”
闻瞿抓住他犹豫的空当,立刻用气势威压,“连本教都不认得了嘛?!”
“这......”
统领瞬间怂了半截,转身喝问吴天,“随意攀诬主教,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吴天辩驳:“他竟不知我教五千精锐已出,此令分明是主教亲自颁下的,他若是真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主教曾说过有一种法术可改头换貌,统领千万不可轻易放走他们!”
“可......”
这统领一看就是个没主意的。
可继续再僵持下去对宋珂二人实在不力,毕竟宋正平正主此刻便就身在侯府之中。
“若他不是主教,那主教现在何处呢?主教的风暖阁离此处不远,你们可敢前去一验真伪?”
宋珂押宝,宋正平如今“衣锦还乡”,仍旧会选择住在侯府时候他住的风暖阁。
从小长到大,宋正平他这人向来念旧,穿旧的衣服都舍不得仍,更何况住惯的院子。前些年他得了兄长和阿耶的赏识重用,阿耶便命人在侯府中专门空了一处别苑给他独居,也算是对他的格外优待。
宋珂心中一横,现今也只得赌一赌,她盛气凌人骂道:“方才奴家与主教才从风暖阁中出来,不信就随我们走一趟!倒要看你们这群狗奴才可有这胆子!”
吵架的时候,声音大的人总看起来占理一些,起码模样十分唬人。
奈何,宋珂话音刚落,就听见人群外传来问语:“看来是侯府故人到此,不知尊驾贵姓大名?”
那声音温润亲和,和元宵夜宴时那位书生意气的“秦小郎”别无二致。
红巾军包围圈后方渐渐让出一条道,身着紫衫的正主逆着灯火走过来,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教主毅然立在了众位红巾军面前。
他温和浅笑,熟悉得就像邻家大哥。
“姑娘竟知道小生在侯府的原居所名曰风暖阁。”
看似无害的眸光射出阴冷,如自地心而来的寒光扫过宋珂的脸庞。
那眼神不禁叫宋珂浑身发麻,四目相视一刻,宋珂却显然察觉到宋正平面色上片刻的微愣,只听见他道:“但不知为何,小生却从未见过姑娘......,更未见过这位生得与小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郎。”
他稍顿了一下,有回复了温润的浅笑。
一时间,红巾军们全然傻眼了,现下有两位教主,真假美猴王在此,究竟孰人能辩真假?
宋珂看着宋正平站在层层叠叠扎了红色额巾的邪教徒面前,仿佛从心底最深处渗出一片麻软。
有谁能料到,一手操控指挥了大乘邪教攻陷南岭,屠戮无辜的邪教教主是这般一位无害的书生模样。
而这样一个人,却在侯府、在她身边、在阿耶阿娘的眼皮子底下养了十多年!
闻瞿站出来反将一军:“大胆狂徒,竟敢冒充本教!来人!将逆贼拿下!”
他一身的凛冽气势,活脱脱像戏文中谋反叛逆的狂徒枭雄。
若不是宋珂知道宋正平是个何样的人,她都快要相信了,自己身边这个振臂高呼的人才是大乘教教主。
宋正平本尊此刻笑得淡淡的,侧身问向红巾军统领,“小生何时自称为‘本教’?你可曾听过小生这般自称?”
浅笑之后,他眸中的寒光射出,手中的折扇“啪——”地打开,上书铁画银钩的四字“陂泽苍生”。
这四字虚伪地只叫宋珂觉着恶心,一个烧杀抢掠的叛徒竟打着陂泽苍生的旗号为非作歹。
而这四字折扇仿若教会法器,另百名红巾军终于认出正主,众人倾身向他拜下,齐声高呼道:
“主教!”
宋正平摇扇邪笑,享受众人跪拜,扇柄合拢直指闻瞿这个假货,“愣着做什么!将之拿下!”
而后宋正平扭脸又补了一句,“哦——,那女子单独关押,小生我亲自审问。”
转身穿过人群,潇洒而去。
红巾军百蚁倾巢一般扑上来,闻瞿虽失了法力,到底身手不俗,负隅顽抗抵抗了一阵,最终还是敌不过红巾军的车轮战术,被捆猪绳法捆得死紧,临押解下去之时还不忘朝着那逍遥而去的背影叫嚣。
“妖兽,大冬天的摇扇子,你也不嫌冷得慌!”
呵,他倒是不怕死。
神仙不老不死真是有底气。
宋正平脚步一滞,回眸看向他,继而笑得鲜艳,手中的纸扇摇的更欢,仰天长啸而去。
总归在境中也丢不了性命,宋珂极有眼力见地分毫都未抵抗,几乎可以说是束手就擒。
顺道儿,宋珂还轻声细语地朝着,上前捆她的红巾军士撒了一个娇:
“大哥~,您轻着点,奴家怕疼得紧。”
媚眼如丝,小将士三魂尚在,七魄已离。再加上主教那句“单独关押,亲自审问”,捆绑的粗麻绳换成了熏了香的丝帕。
系的虽紧,不疼手。
而后,眼前一黑。
宋珂眼睛被他们用锦帕蒙住,脚步踉跄,宋珂不言语暗自记路,中途好似又将她转交给了另一个人看押。
押解宋珂的人不言语,拎着她胳膊,带着她扭拐了七道弯八道褶,才从侯府西门出去,把宋珂装进一辆马车,马车颠簸行了一路。
宋珂分不清去向,试探问道:“军爷,咱这是去哪?”
“少废话,去了就知道了。”
红巾军士如铁板一块,声音听起来到有些熟悉。
“吴天?!”
那人不语,宋珂自当他是默认了。
马车狭小,罗刹境中五感俱佳,宋珂虽蒙了双眼,仍能听清他细微的呼吸声。
鼻尖的松木清香还是那样熟悉。
他就是吴天。
这样的情形,宋珂理所应当是该害怕的,她是淮南侯府千娇万宠养大的嫡女,纵然入宫后受过伤,也颇受了些冷眼。可始终有太后陪在身边,有绿萼侍奉左右,有虞洮始终捧她在心尖尖上,何时让她真正受过半分苦楚。
而今举目无亲,与邪/教徒一车共处,手无缚鸡之力,可一想到他那张与虞洮一模一样的面容,宋珂却可耻地舒了一口气。
是他。
总好过是旁人。
她承认,她真的有点想念虞洮了,只是想念不是爱,她清楚自己的,像她这般怀揣着目的跟在他身边,三番两次骗他的人怎么配爱他呢。
宋珂心沉沉的,压得心口喘不过气。
忽而又想起宋正平说要亲审,遂刻意细着嗓子,“吴军爷~您就同奴家说一说嘛,现下您为刀俎,我为鱼肉,岂能跑了不是?”
宋珂感觉有一双目光灼灼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脸都烧出一个洞来。
半晌,吴天声音听不出波澜,“若不是主教吩咐要亲审,在这我就能办了你。”
“......”
宋珂噤声。
一路上再也不敢造次。
宋安静如鸡的坐在马车里,车路九转十八弯的崎岖难行。眼下,宋珂才觉着饿了,上一次吃饭还是上一次的事情了,农家院里只喝了两口清粥,就晕过去。
见了妖兽,又遇了闻瞿,在而后入了罗刹境,一波三折比戏折子离演的还要惊险,眼下终于饿了。
肚子咕咕叫唤了好几声。
也不知行了有多久,道路忽然平坦。
她被人一把从车里揪下来,胳膊在车辕上磕了一下,她皮肤细嫩,恐怕得留下一大片青紫。
她不耐:“嗳,嗳,您轻点、轻点儿,疼着呢。”
吴天冷哼一声,手下放缓了力气。
“你倒是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