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白衬衫 ...
-
一片哀嚎之中,月考如期而至。
舒郁和吴蔚结伴走到了告示栏前,上面贴着一张座位表,密密麻麻的名字随机分布在白纸之上。
她们挤在人群中,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舒郁 —— 高一三班 26号。
吴蔚 —— 高一五班 17号。
两人的考场不在一起。
吴蔚转过身,欲哭无泪地看着舒郁,抱着她的胳膊,说道:“郁郁,没有我的陪伴,你会孤单吗?”
“我——”舒郁故意拉长了语调,眯起了笑眼,打趣道,“不会的。”
“没事,口是心非的女人,我懂你是在说反话。”
舒郁看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挽上了吴蔚的手臂,两人一起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准备迎接月考的降临。
-------
考试当天,高一三班。
已经有几个同学到了教室,有的趴在课桌上休息,有的则整理着笔袋,做着最后的检查。
跟随着课桌上贴着的名字与考号,舒郁顺利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笔袋规规矩矩地放在了桌子上。
八点,第一场语文考试准时开始。
监考老师一声令下后,所有同学都陆续翻开了试卷。
舒郁一如既往,先看起了作文题目,准备在做阅读理解的时候,先构思起来。
这次的作文题目是——“给我一片天空“。
看完后,舒郁翻回了前页,思绪不自觉地飘到了学校后的那条的小巷,那条她曾去过无数次的地方。
若是坐在那条小巷里,抬头望天,会看到一片怎样的天空?
考试继续,翻页声接连响起,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催促着人快快写题。
监考老师翘着二郎腿,视线环游了教室一圈:“考试还剩下三十分钟。”
话音还没落多久,教室后方就响起了开门声,不少同学都回头看去,惹来一阵响动。
监考老师不耐烦抬头,撇了一眼,说道:“看什么看,专心写自己的试卷。”
舒郁想着把作文尽快写完,便也没回头看。
然后,她就听见自己身后的椅子被拉开。
这人怎么那么晚才来?
考试很快结束,试卷从后往前,进行着传递,舒郁将手微微举起,伸到身后,却迟迟没有等来卷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牧望正低着头,写着什么。
似乎是感应到了舒郁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先写个名字。”
言罢,他将一小叠卷子递给了舒郁,眼里带笑。
想起了前几天,在小巷里调戏牧望的场景,舒郁尴尬地避开了牧望的眼神,接过试卷。
两人的手指相触了一瞬,又分离。
舒郁看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卷子。
卷面上,一大片空白的痕迹,唯有“牧望”二字写得清晰。
讲台上,监考老师清点着试卷,确认数量准确无误后,说道:“考试结束,大家休息一会儿,准备下一场数学考试。”
一时间,教室里变得热闹了起来,半数的人都叽叽喳喳着,对答案。
舒郁将桌上的文具归拢好,趴在桌上,小憩片刻。
与此同时。
牧望无聊地转笔,看着面前女生的背影,出了神。
阳光落下,舒郁缩成了小小一团,oversize的校服堪堪笼在少女的身体之上,显得整个人格外清瘦。
------
月考结束的那天,走出校门的每个人都似重获新生一般,该吃的吃,该玩的玩。
吴蔚揽着舒郁的肩膀,往校门口的“一点点”走去,步调也轻快了许多。
此刻的“一点点”,排起了长龙,排队的人基本都是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许是因为考试的威力太强,大家都急需奶茶补给。
舒郁和吴蔚排在了队伍的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吴蔚伸了个懒腰:“ 你有没有感觉考试结束,空气都变新鲜了。”
舒郁学着她的样子,抬起头,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嗯,空气都是奶茶味的。”
排在她们前面的学生们正八卦着什么,舒郁和吴蔚相视一眼,默契地停下了谈话,偷偷听着。
“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咱们学校要和三中约架。”
“ 没听说啊?”
“ 好像是五班那帮人。”
“ 卧槽,有谁去直播一下吗?我好想看帅哥打架。”
“ 别,可别误伤了。”
吴蔚偷偷听完了她们的对话,一脸兴奋,凑近了舒郁的耳边:“ 我天,打群架,这也太酷了。”
“ 因为是帅哥,所以才酷。” 舒郁低声回答道。
吴蔚脑补了一下自班男生打架时,“互相挠痒”的场景,赞同地点了点头。
————
一转眼,来到了周四。
数学课上,舒郁写完了题目,望着窗外,发着呆。
窗外,乌云连成了一片,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数不清云朵,舒郁便把目光投到了讲台上,黑板上的图形已被画得天花乱坠,图形相互叠加着,竟也透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她想,若是不来教数学,老李想必会成为一名抽象派的大师。
--------
放学铃打响,教室里的人零零散散,走得差不多了。
舒郁侧头看去,窗外的雨编织成密密的网,远处的篮球场萦绕在雨中,看不真切。
她趴在桌子上,听着雨声,看雨水溅落于窗沿上,好不惬意。
与雨天一起到来的是困意。
舒郁打了个哈欠,刚阖上眼睛,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戳了戳,她半睁开了眼,扭头看向了打扰自己的“罪魁祸首” —— 吴蔚。
吴蔚正眨着眼睛,满脸期冀地看着她,问道:““小郁郁,你语文作业写了吗?””
被困意席卷的脑袋还有些迟钝,舒郁缓了一会儿,把放在桌面上的“古文笔记”递给了吴蔚。
而后,她揉了揉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里面关于‘病梅馆记’的生词注释下节课要默写,记得背。”
“ 好嘞。” 吴蔚应了一声,将自己和舒郁的本子在面前一摊,刷刷抄了起来,很熟练。
心知她这次没听进去,舒郁把语文书上的重点生词摘抄在了一张黄色的小便签上,贴在吴蔚的桌子上。
她看了眼手表,快到“花笺” 开门的点了:“ 我先走了。”
“ 拜拜,别太想我。”
吴蔚埋头抄着回家作业,不正经地回答着。
过了半晌,她终于抄完了所有的生词注释,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
桌子右上角贴着的便签条也映入眼帘,清秀的字迹停留在纸上。
吴蔚笑了一下,抓了抓自己没几根毛的短发,把便签条贴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
外面下着雨,地上坑坑洼洼的小水塘溅起了小水波,泛起涟漪。
舒郁撑着一把小黑伞,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刚刚接到老板娘的电话,老板娘说因为下雨了,心情连带着也不太明媚,需要在家补补觉,没有顾店的打算,索性停业一天。
舒郁则自动连带着享受到了停业的好处。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都带着股清甜的味道。
天色渐晚,街边的烧烤摊支起了红色大棚,下面摆放着白色的塑料桌椅,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到来了
啤酒碰撞的声音,雨水打在塑料大棚上的声音,交融在一起,回家的这段路总是热闹非凡,不论晴天雨天。
越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人群越少,嬉闹声也愈发黯淡,取而代之的是雨声和另一种混乱的声音。
参杂着“亲戚”的骂声和重物打在身体上的声音,陆续响起,又归于平静。
舒郁停下来脚步,想要换条路走,但是这样不可避免地要绕一个大圈,还是作罢。
她脚步加快了几分,好在拐过街口时,声音早已平息了。
舒郁好奇地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惜视线被雨伞挡住大半。
在她有限的视野之中,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正颤颤巍巍地扶墙走着,身上穿着的白色的衬衫渗出了淡红色的血迹,裤脚也被雨水打湿,有些泥泞不堪。
整个人生出了几分摇摇欲坠的感觉。
雨伞遮盖了一部分视线。
舒郁认出那人穿得正好是S中的校服衬衫,而且身形有些熟悉。
一股浓烈的感觉袭来,她把雨伞举得高了些,想要印证心里的想法。
牧望脸庞映入她眼中,真的是他。
他的黑发已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额头上,鼻梁和唇角都染上了血迹,只有一双眸子依旧清明,带着几分颓丧,像一只离群索居的狼。
牧望的身后还有三个人,躺在角落里,他们清一色地顶着飞机头,脖间戴着“古老的”大金链子,身上破皮流血之处也不少。
或许是因为发胶涂得多,雨水也没能浇垮他们“炫酷”的头型。
唯一一个看似还清醒的人,指着牧望的背影,骂骂咧咧地道:“ 小兔崽子,下次再收拾你。”
牧望往前走的脚步一滞,烦躁地揉了揉自己被淋湿的头发,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到那个人面前,又直直地往他的嘴上招呼了几拳。
等到那人的唇角已裂开,血液朝外涌出,他才停下了手。
继而,牧望蹲在了那人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脸,声音沙哑地说道:“ 昨天还没被打够?嗯?”
“ 够...够了,别打了。”
听到回答,牧望笑了,笑得有些瘆人:“ 那谁是小兔崽子?”
“ 他们俩...” 那人努力抬起手,往自己“队友”的方向指去。
“ ......”
雨水和红色的印迹混在一起,氤氲在了牧望的手心,他垂头看了眼手上蹭上的红色血迹,眉心皱起,透着一股嫌弃。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脱下,露出了已经被雨水浸湿的黑色T恤,然后慢条斯理地用衬衫擦了擦手。
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手,发现没有被粘上任何污渍后,牧望便把衬衫随手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或许是因为这一幕过于帅气,舒郁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此时的牧望,也发现女生的身影,迎上了她的目光。
似是被男色蛊惑了,舒郁的脚步不自觉地朝他走去,举高了伞。
牧望也配合着她的动作,微微屈身,垂头。
小小的黑伞笼住了两人,而伞下像是被雨幕隔绝开的世界,充斥着一股若影若现的血腥味。
“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舒郁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 不用,谢谢。” 靠近一听,她才发现牧望的声音有些虚弱。
舒郁握紧了手中的伞柄,声音低了几分,没有由头地坚定道:“在哪儿?”
“ 和府新苑,501号。”
牧望也不再挣扎,一瘸一拐地跟着舒郁往街边走去,嘴唇紫得不像话。
两人躲在小小的黑伞之下,胳膊不时地摩擦在一起,在这雨天生出了一股暖意。
“ 去医院吗?”
舒郁伸手招着出租车,可惜一辆都没有为他们停留。
“ 我没事,不用。” 牧望缓了一下,垂下眸子,凝视着女孩儿的侧脸,顿了顿,继续说道,“ 谢谢。”
“ 没事,就当你当时对我笑的报酬了。”
舒郁的声音飘散在雨幕之中,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过了两三分钟,一辆黄色的出租在他们的面前停下了。
她先是把牧望安置在了后座上,然后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对司机说道:“ 师傅,麻烦您去下和府新苑。”
司机是个憨厚的大叔,仔细看了眼后座上的牧望,吓了一跳,低声对舒郁说道:“ 小姑娘,用不用我帮你报警?”
“ 不用报警,这是我朋友,不小心受伤了。”
舒郁摆了摆手解释,通过后视镜观察着牧望的动静。
他已经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眼睛,长睫毛耷拉着,凝固的血迹在鼻梁上分割出了一个小口子。
有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还好脸上其他地方没有受伤,不然可惜那么好看的皮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