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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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井梧惊着了，这才相处几天，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晓得膈应人了，她眼皮子跟着跳了两下，咂吧嘴：“哪能啊，我不爱夺人所好。”
耀东听两人你一句我一言，愣是没敢太大动作，蹲在门后边，下半截身子都麻了，那小旗袍长生门出来的，撩人说瞎话是一把好手，但是自己爷怎么也这么不正经呢。
“得了吧，合着您就是瞧不上我呗。”小旗袍呛她，赵井梧勾唇笑了笑，全当她是在耍脾气。
“呦，嘛呢这是？”罗警官在外边儿推门，支棱到半截那门卡住了，他半个身子探进来，手上力道挺大，顶不动也来回搡了几把。这几下是真真实实撞在耀东身上的。他这会儿腿麻，起也起不来，吱个声说不定还要人瞧笑话，闷头往边上挪了几步。咣当一下全坐花盆里了。
罗警官这才整个人挤进来：“久等了久等了。”他搓手打哈哈，打量着屋里三个人，一圈扫下来就瞧着耀东坐他那花上：“嘿！我的花！”
“不好意思罗警官！”耀东嘴上说不好意思，但是也没见他起身，光朝着赵井梧挤眉弄眼。
“怎么了这是！快起来，尽给我丢脸！”罗警官本名罗花浮，人挺旷一大小伙，偏偏心里头细腻，平生没什么爱好，养花看女人。一生气麦色皮肤噌的一下混成紫色，跟阎罗王似的。赵井梧跑上去就给耀东拉开了，连连打招呼：“对不住了罗警官，改天给你送一盆新的过来。”
耀东拍拍一屁股子的泥，也挺委屈，他先前一直以为赵五爷脸皮薄，今日在边上听了两句，只觉得五爷假正经，但是自个儿屁股坐了人家的花，还是得道歉的：“对不住了罗警官，改日我亲自送您家去。”
罗警官嘴角抽抽：“算了算了，心疼死我了，说正事儿吧。”
“得。”赵井梧点了点头，罗警官抽出凳子坐下，秦故遥往前走了几步。跑到赵井梧身后站着。
“那人嘴挺硬，”罗警官喝了一口茶：“什么都问不出来，为什么进的赵家他也不说。你们真要见他，未必能问出什么。”
“不能见么？”秦故遥问，苦着脸，挺着急的。
“能见，不过你们要问什么？这种东西我也只能给你们走个熟路，按理说没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是不给见的。”罗警官撑着椅子，一脸严肃。
提到问什么，秦故遥也哑然了，但是心里确实有些一大堆问题，比如哪里接的袍子，可有人家，可有地址之类的。
“这倒是不妨，能见最好。”赵井梧摆手，又转头盯着秦故遥，秦故遥低着头，不停的缴着手指，一紧张就开始咬嘴唇，咬的嘴角两边都没了血色开始泛白。
赵井梧伸手拉了她一把：“跟罗警官说说，你要问些什么？”
秦故遥一惊，赵井梧手凉，附上她手背的时候，她没多大察觉，这下子慌张的抽回手，结巴：“我……我就问问，不是什么秘密！我想知道……知道……”秦故遥解释完了就开始卡壳。知道了半天也没说出是谁。
赵井梧没了耐心，眉头一拧：“她想晓得她未婚夫的下落。”
罗警官一口茶呛着了，连连咳嗽，面颊连带警服扣下面的脖子都憋红了一大片。
秦故遥心里大呼丢人！一个劲埋怨赵井梧是不是脑袋瓜子不大灵光。
“是吗？”罗警官打量着秦故遥，上次没来得及看的仔细，现在仔细瞧，这姑娘圆目小脸的，跟个奶团子似的。
秦故遥也不好说不是，只得硬着头皮点头：“可不是么！”
“成，那我带你们跑一趟。”罗警官放下茶杯，从椅子上起身，回头从抽屉里拎起一把钥匙：“走吧。”
小旗袍心里挺慌，真要去面对，要去刨根问底，她自己倒是没那个胆子了，她怕什么都问不出来，但是问出来有什么用呢，万一隔个十万八千里，她也没那个精力去找。
“坐着吧，我去把人提出来。”罗警官安排着，自己拿着钥匙去提人。
耀东虽然没跟来，但是审讯室半大的地方，就头顶上一扇小窗开着，撒进来些光亮，一抬头望不到顶的那种，黑漆漆的，抬头哈口气都能听到回声。秦故遥挨着赵井梧坐下，两腿担在凳子上晃荡。赵井梧看不过，伸手给她按住：“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
“我可不是什么名门闺秀！”秦故遥小爪子狠狠的在赵井梧的手上拍了一道，她手挺细，突出指节来，能看到乌青的血管，指甲也干净，比起秦故遥那双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短手，不晓得好看多少倍。秦故遥有些自卑，缩回小手压在屁股底下，不动了。
“假正经。”秦故遥不晃荡腿，嗤鼻，这里没第三个人，假正经说的是谁赵井梧心里有数。
“不比长生门那些公子哥正经么？”赵井梧不气，心平气和的问了一句。
“大哥哥不说二哥哥，都不是什么好人。”秦故遥歪着头，解释的一本正经。
“那你说说，我哪里不正经了？”赵井梧心眼挺小，和人掰扯起来，非要说个所以然出来。
“你刚刚摸我腿做什么？不就是故意的？”秦故遥歪理挺多，赵井梧刚刚也就是隔着裙子拍了她一下，她抓着萝卜当人参，不放过。
“我哪里摸你腿了？我只是让你不要晃。”旗袍开衩大，很容易露光，“你我同为女子，我摸你不如摸自己。”赵井梧坐直背，往边上坐，随后将手放到自己大腿上，来回蹭了几下。
“你不要脸！”秦故遥瞪着眼睛，五官凑到一块儿，白眼翻的倒是挺精。
“嘿，我又成不要脸的了。”赵井梧摇头，笑开了，她把秦故遥当着妹妹看，时不时逗她，看她哪里做得不对，总想要纠正过来，却偏偏没想过，秦故遥在长生门这么久，性子野惯了，哪里像她，可以忍，可以压。
审讯室门没关，老远就听得罗警官骂骂咧咧的声音，秦故遥身子一顿，站了起来，盯着门口，目光移不开，那人刚闯进她视线的时候，头都没抬。被罗警官压着坐在了审讯椅上。
“抬头！”罗警官薅了一把男人的头发。
“给我只烟。”男人眯着眼，瞧着罗警官笑，看五官依稀可辩端正的相貌，偏偏不做端正事。
“去你的！抽你妈的烟！”罗警官踹了一脚椅子，牢里看不惯侵犯女子的犯人，逮着就打。
“罗警官，我这里有，给他吧。”秦故遥手哆嗦，但还是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根烟递过去。
那男人仰头笑了几声：“劳烦您点上。”罗警官气的没当场让他吃花生米。赵井梧咳嗽了一声，跑过去给男人点烟，说起来她这辈子还没给谁点过烟，没成想，今天跑来居然给个犯人点着了：“好好说。”赵井梧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深吸一口，挺满足：“问吧。”
审讯室一下安静下来，秦故遥傻了，嗓子疼，不知道问什么，赵井梧跑过去拉她：“丫头，问啊！”
秦故遥踉跄了一下：“你认得我吗？”
“认得，小旗袍嘛这不是。”男人嘿嘿笑：“挺软……”男人眼神极不安分，落在她腿上又移到胸/上。
“你他娘的给我好好说！”罗警官拍的桌子上激起一片灰尘，飘飘扬扬最后被秦故遥吸进气管，粘在肺里，堵的她喘不过气。
“得得得！我说，我说。”男人又吸了一口烟，点头。
“我问你，我的旗袍，你带了多少回？在哪里接的货？还有……可有寄货人名字？”
赵井梧听她问出一大串，又是旗袍又是接货的，不自觉的压下嘴角。
“呦，这都多久了，我哪儿记得呀，拢共也没接几回啊，你们长生门的小丫头牙尖嘴利坏死个人。还差着一回钱没给我呢！”
“在哪里接的？”秦故遥手握成拳头，攥在身后，咬牙。
“这我记得，在码头接的！”
“苏安三个码头，你说清楚。”赵井梧插了句嘴，这样没头没脑的问上个半天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嘿，我还真记不清了，这三个码头都差不多样，谁能晓得呦，我又不识字。哪里有活就蹲哪里。”男人一根烟抽完，弹着烟灰，整个人软摊在椅子上。
“不过是跟着西洋那些玩意一起下的船。我顺手接过没几回，偷摸打开瞧过，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嘿，每次都是旗袍，没意思。”男人摇头咂嘴。
赵井梧抬头看着秦故遥，问：“你未婚夫在西洋？美国么？”赵家老四常年在美国读书，想来也就好几年没回来了，偶尔带封书信回来，夹着些小玩意，衣服。
秦故遥摇头，不是不说话，是不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赵井梧瞅她这副怏怏的模样，叹了口气，朝着男人怒嘴：“寄来的物件儿没有地址名字？”
男人摇头：“真没有，红布包着，板字写了三个，我认不得，我们组长念出来的，长生门。我就去了。”
“苏安接洋货的有关江码头，在顶西边，走大物件，瓷器什么的。”罗警官思索了会，摸着下巴朝赵井梧开口，“剩下的丰安码头接人，不走货，不过也免不了有人揣在怀里藏着，不过这东西真是西洋寄过来的？”
要是别的东西还成，旗袍这玩意儿，国外肯定是没有的。
“也有可能借着这个幌子。”赵井梧说。
秦故遥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死心，又问：“当真没有名字？”
“真没有呦，我这都……都这样了，”男人两手一摊，“骗你做什么。”
秦故遥委屈了，鼓着嘴不吱声，猫到一旁坐着，罗警官和赵井梧相望一眼，沉默了。男人不老实，叽里呱啦的说着，罗警官招来助手，把他拖了下去。
审讯室里安静的很，秦故遥不说话，赵井梧也不说话，罗花浮坐不住了，瞧着两人跟佛似的：“我说姑娘，那人真是你未婚夫？”
真是的话，谁舍得把这个小娘子丢给别人。
“啧，罗警官，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赵井梧急了，小妹妹委屈，她也不晓得怎么哄，见罗花浮说这话，蹭的一下跑过去捂他的嘴。
“得得得，咱先出去。”罗花浮避开赵井梧，三人出了审讯室。秦故遥不知道怎么就被拖到办公室的。嘴瓢了好几下，愣是憋住眼泪。
赵井梧偷摸斜眼打量她，耀东从外面进来，风风火火的抓了几个糖葫芦：“门口小警察给的，挺甜！爷你吃！”
赵井梧握着三串糖葫芦，使了眼色让耀东闭嘴。耀东点头蹲到一旁去了。
罗花浮几个文件签完，叹了一口气，朝着秦故遥道：“姑娘，现在不兴得包办婚姻那一套了，你不一定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咱好男人不是扎堆的么！”
一听这话，秦故遥顿时忍不住了，那豆大的眼泪扑蔌扑蔌往下掉，她心高气傲，明面上受欢迎，背地里连个要她的人都没有，都是空手套白狼的货。连天天给她送旗袍的老客都不愿意露面。她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嘿，怎么又说上了！吃你的去！”赵井梧一手一根糖葫芦，气势汹汹的甩了一根给罗花浮。
罗花浮将糖葫芦插在笔筒里，笑了：“咋还不让说了啊！姑娘，你也别哭了，咱别做痴情种，那人有什么好，你实在不行，你瞧瞧你边上的五爷！你瞧瞧，多俊！”
“嘿，我翻脸了啊！”怎么越说越来劲，还总扯上她呢。
秦故遥不哭了，眼泪打湿了睫毛，一抽一抽的，看的直叫人心疼，平日里嘴厉害，这会儿也不见她说一个字。
赵井梧挺想笑，走过去拍了几下她背：“你这哭的不值得。”
“五爷你懂什么呀！”秦故遥抽噎着开口：“我们长生门的姐妹就稀得这么点儿感情了，不像你们有钱的，巴望的人多，不就是找个人，能安生一辈子么，我晓得，你们都瞧不上我们罢了。”秦故遥一说话又忍不住了，一边哭一边就开始啰嗦：“卖唱的怎么了！好歹也教那些人别来呀，又要做正人君子，背地里还做见不得人的勾当，骂得还是咱们，都说婊/子无义咧！”
“咳！说的什么话！”赵井梧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忍不住呵斥她。
“我又不是……我就是想有个人疼。”秦故遥被她惊着了，一下子就停住，但是还是抽着，抬起头，满脸的泪花。
赵井梧给她抹了一把：“哭成花猫了。”
罗花浮嗤笑：“哭够了没有？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要实在要把这人找出来，也好找。让五爷帮帮你，码头找几个人盯着。保不齐下次没破绽。”
若不是看在二哥的面子，赵井梧准要上去撕烂罗花浮的嘴。
倒不是她不愿意给秦故遥找，只不过是念着赵老大罢了，赵老大身体不好，先不说能不能带人守着码头了，就单单她往长生门跑了几趟，赵老大就不大乐意了。
秦故遥偷摸看了五爷一眼，赵五爷瞧过来，眼神有些复杂。赵井梧抹不开面子，但是心里不痛快，想着这男人哪一处好，得她这么惦念：“没名没姓儿的，难找。”
她想要秦故遥放弃这个念头，但是哪能啊，秦故遥撇嘴，听着五爷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是不想给她找了。她虽然心里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没脸没皮的，但是还是巴望着五爷能答应。
“可不是，啥都没有，能不难吗？”罗花浮捧着杯子呵呵呵的笑开了，跟看笑话似的，瞧瞧秦故遥，又瞧瞧赵井梧，意味深长的吐了口茶叶。
秦故遥叹了口气：“得，不找了。”就算五爷给她找，她也没那个心天天巴望着了，若是当真的有心人，又怎么会连个名字都不留，人家存心的，就是不想让她晓得。
“当真？”赵井梧松开她，抽出帕子擦手。
秦故遥眼神晃了一下，坚定道：“当真。”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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