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拾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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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故遥来的挺不是时候，下午的时间，警局门前少说也停了七八辆车，泉城警署四个大字从左到右挂在石瓦墙上，四块木板门两块都是裂开的，几块儿红纸在风中飘着，要不是秦故遥识得字，就这地界，她还以为是个什么窟。
门口站着一帮穿制服的和小商贩来回推搡，咋咋唬唬的。端着枪柄就照着商贩的头敲了几下，估摸着用了十成力，商贩抱着小警察不撒手，一个劲的哼哼。
秦故遥啧了一声，大概是看不过这警察欺负老百姓，但是自己个儿势单力薄的，也不敢上去帮忙搭腔。
她先前没来过警署，地方不大，但是也没熟人，跟在五爷后面，东瞧瞧，西看看，看到这一幕，就走不动道了。
赵井梧下去老远，一回头没人跟上，转身又折返回来。
“怎么了这是？”赵井梧问的是秦故遥，秦故遥以为问的是这商贩。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愤愤：“还能怎么着，这群黑狗子，就知道欺负老百姓！”
赵井梧听着这茬，才注意到对面推搡的人群，撇着嘴，似乎很不满意：“双方肯定都有错。”
“嘿，五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秦故遥咋呼了一声，有钱人自然是不能体会老百姓的穷苦日子的，她们吃的好，睡得好，风不透，雨不漏，哪里晓得穷人连个脱裤子放屁的地方都没有。
当然，若不是家道中落，她估计也不会想到这些，不过现在她也和这些人没什么两样，人家靠卖力，她卖唱。
卖力的瞧不起卖唱的，明面儿上卖唱，背地里卖奶/子，卖屁股，好一点儿的也要给人摸。给男人摸，给女人摸，有钱的自命清高，没钱的也自命不凡，小旗袍这类的，她们瞧不上眼。
“实事求是罢了。”赵井梧不晓得哪里多出来的帽子，卡在头上，颇有些滑稽。她负手转身往前走：“别跟丢了。”
秦故遥哦了一声，颠颠的跟了上去，警署外边看着挺大，里面一条一条长廊，绕的秦故遥脑袋晕乎，赵井梧习惯了这种地方，苏安的没来过几回，不过地方布局差不了多少。
耀东估计也是跟不上她，招手抱怨：“爷呦，您慢些。那姑娘跟不上了。”
明明是自个儿跟不上，偏偏要说她跟不上，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秦故遥倒也是想走快，偏偏那旗袍档口开的有些低了，迈不了步子，小碎步往前挪，五爷穿着裤子，洋靴，一步抵得上她两三步。
“我跟得上！”赵井梧停住脚，迈进了旁边的办公室，秦故遥跟在她身后嘀嘀咕咕解释着。赵井梧没搭理她，耳边嗡嗡嗡的，也不觉得烦。
办公室里两个小警察听到动静停下手中动作：“五爷是吧，您稍等，罗警官后边儿提审犯人呢，一会儿就到。您先坐。”小警察挺殷勤。
“得，要多久？”赵井梧顺着墙边的沙发坐下，翘着腿，动作娴熟，跟到了自己家一样。
“不久不久，很快。给您倒点水？”小警察将地板踩的咯吱响，猫着腰过来给赵井梧倒茶，小旗袍跟在赵井梧身后站着，呆头呆脑。果然是五爷！警署的人都上赶着巴结。
“成，给那位姑娘也倒点儿。”赵井梧惬意，刚刚进来的时候，秦故遥在风中站了挺久，腿露着一大截，也不知道冷不冷，西装外套她扔在车里没披着，赵井梧自然也冻的不轻，她本就怕冷，抱着热水暖手。斜眼瞧秦故遥，愣神的模样，软乎乎的，怎么瞧怎么像猫。
秦故遥唉了一声，摆手道：“不用麻烦了。”
小警察打量着她，眼神挺复杂，说不出的奇怪，他嘴上自然不能说什么，但是表情还是挺让人不自在，秦故遥也没避开小警察的眼神，杏眼瞪了两下，小警察嘿嘿两声，朝着身后的同伴招手：“那我们先去忙了。您坐着。”
赵井梧点头，门咯吱被带上，耀东耐不住性子，在房间里鼓捣门后的花草。秦故遥站的小腿发酸。叹了一口气。
“你坐下，站着累。”赵井梧嘬了一口热茶，命令的语气。
“我不累。”秦故遥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道，一听得赵井梧让她坐，那梦里真真切切，似幻非幻的感觉，着实能让她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赵井梧哼了一声：“你这妮子就死鸭子嘴硬，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口是心非准要吃鞭子。”
还是连抽三十鞭的那种，没要了她的狗命就算是教官手下留情，看在她二哥的面儿上舍不得下的狠手。
秦故遥急了，跺脚：“说我，五爷不也是！”死鸭子嘴硬，又不是只有她。
赵井梧翻白眼，被人戳中了心思，无语哽咽，见不得别人把真话挑到面儿上来说。赵井梧就是这么个人。她不回答，但是又虚的慌，连着喝了两大口热茶，差点儿嘴没烫秃噜皮。
秦故遥估计也是真站累了，晃了一圈坐到了赵井梧左边。撑着脑袋发呆。
赵井梧其实好奇心挺强：“为什么非要见那人不可？”她问。
秦故遥微微一愣：“五爷说的是谁？”
“今日要见的那个。”
不是非见不可，但是秦故遥等不及了：“他晓得我亲人下落。”秦故遥撒了谎，但是不知道在赵五爷面前怎么称呼那人的，心上人吗？长生门的女人还有心上人，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况且，他什么模样，俊不俊，胖还是瘦，叫什么名儿，秦故遥一概不知。
说是老客么，不过是金钱上往来的交易，因为别人送的几条旗袍就动了情，说出去，她自己都觉得丢人，但是她确实这样了。
是亲人，牵着她心的亲人，给她念想和安慰的亲人，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熬过来了，只是因为想瞧那人一眼。
“失散的兄弟姐妹么？”赵井梧信了她，秦故遥年龄不大，但是藏着秘密。不多，赵井梧想知道。
“不是。”秦故遥摇头：“就是亲人。”是一心一意念着的那种。
赵井梧不大明白：“那是什么？”她想破脑袋，末了试探道：“是未婚夫？”
秦故遥嘿了一声，怎么听着五爷说这话这么别扭呢，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狠：“当然不是！”说完自己又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瞧着赵井梧：“也不全是。”
得！是不是的，脑子跟不上趟了。赵井梧嘁道：“那他知道你在长生门……工作？”
“那是自然！”秦故遥挺自豪，扬着脑袋得瑟，要不是长生门，她估摸着也不会遇到这么一个人对她如此心细，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成，祝你俩早日团聚。”赵井梧拍了一下裤腿，手插着口袋起身，她其实挺多话要问的，但是看着那人满脸的期待，她也不好意思问了，虽然自己也大不了秦故遥几岁，但是多吃了几年饭总会不一样的。
秦故遥还是单纯的，她探不到人心，只能搁在面上游走，察言观色学的挺是个味道，不怕人，胆子大，说话做事说不上机灵，但是讨喜。像个讨糖的孩子，给糖就笑的那种。
赵井梧记事的时候就每天听着亲娘在院子里指桑骂槐，一面骂一面咳，骂的那个女人没死，她倒是自己急火攻心气死了。赵家就她这么一个独女，赵老爷子再宠她，也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家丁欺负她是赵家唯一一个没鸟的，说带出去丢面。除了赵老大，没人护着她，她忍，她讨好，最后也免不了被送出去的命。
临走前赵老大抱着她哭，说妹儿，哥让你受苦了。赵井梧给他擦泪，说不辛苦，怎么能不辛苦，靖城读了五年学，回来两个年头的功夫，又去了北平。
她一声不吭的，见过的人，今天跟你笑，明天就给你捅刀子，哪一个不是狠角儿。秦故遥在她眼里，年岁再大，她也觉得是个奶娃，没人护着，迟早有一天得栽在哪个手里。
“那倒也不急。”秦故遥讪讪的笑，毕竟她还想勾搭五爷来着，但是这会儿却说起什么未婚夫。这不是抱起石头砸自己脚么，忘不了小情人还不忘勾搭新欢，估摸着五爷肯定瞧不起她了。
“傻丫头，你不急，说不定明儿你小相好就跟别人跑了，跑了知道什么意思吗？”赵井梧突然走到秦故遥面前蹲下来，从怀里掏出烟，拿在手里晃了几圈。抬眼盯着秦故遥，她相貌一等一的好，随了亲娘，秦故遥忽然就记得小时候弹的透明弹珠，放到水里会发光的那种，跟五爷的眼神一样，透光，烧心。
“跑了就是，不要你了。”赵井梧一字一顿，不要两个字咬的挺清，秦故遥吓了一个哆嗦，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话。
她心里毛，觉着五爷眼里没光了，跟个流氓似的说诨话，挺讨人厌。
她跳起来，旗袍撮在腰间，也不伸手去拉，来回踱步，心里不痛快，赵井梧蹲着抽烟。眼角的笑意始终压不下去，逗她比斗猫要乐。
秦故遥知道自己被逗，气是挺气，但是总不能照着五爷就来一下，她不敢，也没那个本事。打自然是打不过，单单耍嘴皮子，她还没给谁低过头。
赵井梧腿蹲的有些麻，扶着椅子坐的板正，扭过头去掐烟，秦故遥颠颠过来，站在她跟前喊了一声五爷。
“哎。”赵井梧应她，没抬头。
秦故遥又往她身边凑了几步，小皮鞋的鞋头蹭着她，她抬头，虚眼，见着那人红唇张合，十分不要脸的说了句：“不要我就跟你。”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拾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