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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拾 ...

  •   “谢谢五爷。”车停在长生门对面,秦故遥伸手去开车门,赵井梧没有搭她的腔,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方向盘。

      “谢谢五爷。”秦故遥憋着气又说了一遍。一只脚已经跨出车外了,屁股也离了座位,她撑着车门,转头看赵井梧。

      赵井梧也转头看她:“有事?”她问。

      水眸垂着,睫毛颤了几下,秦故遥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回答:“没事。”

      甭管有事没事,这页总归是要翻篇的,赵五爷虽说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叫她心里难受的很。就算现在又临时改了主意,也不好意思再提,她还是要皮要脸的。

      心里想,嘴上没好意思说。

      赵井梧怎么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刚刚怪自己嘴巴臭,多问了一句废话,想来直接拒绝都比问凭什么帮你要好听的多。她这样想着,秦故遥已经带上车门,裹紧披肩往对面走去了。

      赵井梧虚着眼,没一会儿眼底发酸,舌头抵着上颚,沉思了片刻,眼看着那人就要走进长生门了,她下了车,眯着眼,喊了一声:“丫头!”

      赵井梧喊她丫头,她觉得喊小姐别扭,喊姑娘生疏,又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儿,一时情急,照着北平那只花猫的别称就喊来了。

      秦故遥没以为喊她,但是声音是赵五爷的,她不是好奇,是本能的转身,眉尾压下,不解。

      “你过来!”赵井梧朝她招手,又喊了一声,风起,吹起一阵尘土扑到赵井梧脸上,花了她的眼,连着那人懵懂的脚步都虚了。

      她咳了一声,见那人踩着鞋,亦步亦刍的朝她走过来,脸上多了几分期待。再有是好奇。

      “明日我带你去。”赵井梧说。

      “去哪儿?”秦故遥嗓子哽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发颤,她知道去哪儿,但还是想问清楚。

      “让你见着那人,你去问个明白。”见个犯人不是难事,况且那人也是在赵家带出来的。借着这个幌子让罗警官把人传出来,是没有问题的。

      秦故遥怔了片刻,到底是压不住欣喜,眉眼笑的弯弯:“这哪成啊,麻烦五爷了不是!”

      她的情绪写在脸上,性格却很难琢磨,赵井梧能瞧出她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难过,偏偏瞧不出来,她下一步该走什么棋,说什么话。

      “嘿,麻烦另说,你这可欠我一人情了啊。”赵井梧挑了挑眉,正色道。

      秦故遥朝着她嘿嘿的笑,笑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赵井梧没舍得挪开视线,看她这副模样,像是脱了那层脂粉气,就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

      赵井梧刚去北平那会儿,人生地不熟,对谁都有戒备心。整天冷着脸,也不说话,该训练训练,该吃饭吃饭,该被教官挑刺还是挑刺,躲不过。

      所以导致她的性子挺闷,做事都是一根筋通到底,有问题也自个儿想着法子解决,不过也不是天生的闷,后天逼出来的。别人都怕她,明面上也好,背地里也罢,小旗袍是为数不多敢与她亲近的,也是第一个说她好看的,光凭这句话赵井梧都觉着自己可以记一辈子了。

      牡丹去和林太太打牌,一晚上都没回来,小旗袍躺在床上,烙饼似的来回翻面,外边儿风吹的呼啦啦的,打的窗子咯吱咯吱响。

      她趴着叹了口气,末了又起身,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哒哒哒的跑到橱柜旁去拉门。橱柜里挂着的都是不长穿的,一部分是不喜欢,一部分是舍不得。她这会儿身上耷拉着睡衣,淡粉色的吊带儿,领口敞着,背面,胸前,连着露出大片大片的风光,呼吸间锁骨清晰明了。

      秦故遥低头翻找了一会儿,从柜子里抽出一团皱皱巴巴的黑色物件儿来,是件旗袍,被压的久了,看不出模样版型,秦故遥拎着衣服抖了抖,随后又放在床沿边铺开。

      她伸手捋平裙边的褶皱,瞧了又瞧,摸了又摸,裙边岔口处绽着一朵红花,枝桠繁茂的攀到了胸前,小小的,碎碎的,飘了几只蓝色的蝴蝶。拼色的寿桃扣,又带上了几分俏皮。

      秦故遥逃难来到苏安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个表嫂,表嫂怀着孕,穿着男人的长衫,硬是跟她走了一夜的路,全秦家就剩这么两个大人了,秦故遥又哭又喊,也没把表嫂喊回来,连带着肚子里的那个,一并咽了气。临死前手里攥着的不是别的,就是这件旗袍。这是秦家唯一的物件了。秦故遥想。

      她换上旗袍,从抽屉里摸出烟来抽,连上抽了两根也没有睡意,心里紧张又害怕,怕明日问不出所以然,也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怕自己欠着五爷人情,不知道拿什么还,头一次有了心事,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秦故遥上下眼皮打架,窝在床沿边眯了一小会儿。

      没多大的功夫,就有人来敲她的门。好容易睡着,秦故遥满肚子火气,压着火朝门口喊了一道:“谁啊?大清早见鬼了?”

      门外没人应声,哐哐哐还在敲,一声一声不急不缓的。小旗袍急了,又不穿鞋,甩着两条胳膊就去拉门闩。

      “什么玩意一大清早的就没了魂?!”她一边骂一边拉开门。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锃亮的皮靴,长生门没人穿皮靴。小旗袍只觉着奇怪,再顺着鞋往上瞧,五爷正眯着眼瞧她。手压着门框。一只脚就踏了进来。

      秦故遥愣了,往旁边退了退:“五爷,你怎么来了?”按理说是进不来的,也不可能进来呀,别说经理不让进,就算让进,来她房里又做什么呢?

      “来瞧你。”赵井梧负手在房间里晃了一圈。最后走到桌边坐下,撑着椅把,似笑非笑的目光让秦故遥脖颈一凉,哆嗦了一下。

      赵井梧朝她招手:“过来。”

      秦故遥没过去,相反往后退了一步,贴着墙根朝床边走去:“容我换身衣服再谈。”她明明记着自己好好的穿着旗袍,怎么又换上吊带衫了。

      “不用换,你过来。”赵井梧点头。秦故遥不怕她,但是这会儿被她指挥的发怵,挪着小碎步就走过去,双手使劲儿搓着,心跳的挺快。

      “你怕我?”赵井梧问。那红痣不大,偏偏戳中了秦故遥的眼。

      她摇头:“不怕。”

      赵井梧拍了拍腿:“坐。”

      秦故遥本来也就手抖,这会儿腿都跟着抖,她不是没坐过别人腿,但是面前的人不一样,是赵五爷啊!赵家的人,怎么敢这么放肆。

      “五爷,不太合适。”五爷模样再俊,好歹是个女人,秦故遥觉得这人挺瘦,吃不住自己坐。

      “嘿,你甭跟我扯这套。怎么着我你瞧不上眼不是?”赵井梧说话也多了几分戏谑。腿并的板正。秦故遥盯着那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裤管。心一横。小脚尖掂着滑到毯子上,背过身,刚要坐,身子一沉,连人都被收进了怀里。

      “呦!吓死我了!”秦故遥吓得差点儿没成弹簧蹦出去。可惜失败了。被五爷箍着,动都动不了。五爷身上香,淡淡的檀香,和别个身上的烟味不一样,不刺鼻,闻着心里舒坦,秦故遥挺喜欢这味儿,大着胆子抓着那人的衣领去嗅。

      “嗅什么呢?”赵井梧稳住她。问。

      “五爷挺香。”她眨巴眼睛诚恳的回答。

      赵井梧笑了,她一笑,浓密纤长的眼睫就随着眼尾颤动,连带着那颗红痣,噼里啪啦在小旗袍心里炸开,靠近了看,五爷真真好看。

      是女子,货真价实的女子,她眉柔,眼润,白皙的皮肤中一掐似乎就能掐出杏红的胭脂来,唇也薄,粉嘟嘟的勾着嘴角。哪一个男子模样能这般细腻啊!

      “那你喜欢吗?”赵井梧又问。

      秦故遥挪了几下身子蹭着那人大腿。伸手去摸她的眉毛再点她的红痣。俏声笑了:“喜欢。”

      赵井梧搂她搂的更紧些:“我也挺喜欢你。”一道温热扑在小旗袍脸上,她勾着五爷的脖子,低头羞红了脸颊。赵井梧不肯放过她。蹭着脸咬她。

      “姑娘!姑娘!”小丫头站在门外急的直跺脚,这都日上三竿了,平日里秦故遥早不早的就起来,压根是不用叫的。怎么今日什么动静都没有。

      长生门刚死了个姐妹,小丫头心里怕着,什么乱糟糟的事都能想起来。一时情急,抬脚就踹门。

      ——哐啷——门挺不结实,被踢了一脚,撞倒了花瓶,把秦故遥吓得不清,一下子就从床边傲起来。

      “做什么呢这是!”她慌忙穿鞋,见着自己那盆半死不活的吊兰被撞了个稀巴烂,心里挺不是滋味。

      “姑娘,这都几时了……”小丫头退到一旁,扒着屏风撅嘴。

      秦故遥一拍脑门,咳!睡过头了!

      “早饭没了。我给你留了点心。”小丫头凑过来,帮着秦故遥捡花瓶碎片:“姑娘你别捡了,回头剌着手。”

      秦故遥蹲着,捏着瓷片儿愣神,她刚刚貌似做了一个梦,还梦着赵五爷了。梦着赵五爷搂她,还说喜欢她。

      小丫头接过她手里的碎片,好奇道:“姑娘怎么了?”

      秦故遥啊了一声,双颊爬上两朵红晕:“没。”

      太臊人了,她居然做了这么个梦,旁人也就算了,偏偏怎么是赵五爷。

      想到今日五爷答应她去警署,秦故遥没了脸,心里一个劲儿唾弃自己没出息,做春/梦也就罢了,还梦着女人。真是没出息!

      秦故遥跟着小丫头去了前厅,牡丹估摸着玩开了,也不见她的人影,秦故遥洗了脸,吃了点心,约莫着中午的时候。侍应生领着耀东进来,恰好撞上了秦故遥。

      秦故遥想躲,但是没见着五爷,心里倘了一下,忍不住又问:“五爷呢?”

      “车里呢,”耀东说:“五爷不想进来。”

      秦故遥哦了一声。

      耀东咂嘴:“走吧,小姐,五爷忙完还有事呢。”

      秦故遥头更低了,又觉着对不起赵五爷。车停的挺远。秦故遥又忘了穿外套。哆哆嗦嗦了一阵才跟着耀东跑到车前,鼻尖都红了。

      赵井梧坐在后坐,秦故遥拉车门的时候手一顿,觉得不妥,转身又走到前边儿去拉副驾驶的门。

      “坐后边儿。”赵井梧说。

      秦故遥又讪讪的关上车门,颠颠的跑到后边来拉门,随后一股脑钻进车里。贴着车门坐。没敢看赵井梧。不能看,一看准要想起那个梦。

      赵井梧也纳闷,看着她穿的单薄,脸也挺红,问:“你这样,准要受风寒。”

      话说间,秦故遥应声打了个喷嚏:“没事。”她嘴挺硬。

      赵井梧闻声眉头不动声色的蹙了一下:“这都打喷嚏了。”她说着将西装外套脱下,没给秦故遥披,就递到她面前:“下车再披着。”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秦故遥没拒绝,接过外套,没忍住,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淡淡的檀香夹杂着丝丝烟草味,还挺好闻,和梦里一样……

      呸!怎的又想起这个梦,秦故遥转过头,脸快贴上车窗了。

      赵井梧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挺闹心。往她边上挪了挪:“你把头转过来,这样危险。”

      小旗袍身子一僵,委屈巴巴转过头,脸色更红了,赵井梧眉头一沉:“你脸怎么这么红?”

      小旗袍盯着她,眼眸湿漉漉的,胆怯却又忍不住,她想把五爷瞧个遍:眉,眼,痣,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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