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小幺静

16、孝期未满，穿着素净有何不对？

　　等到顾亦洺和顾慕宸坐下之后，便是老太太和夏宇凡坐了下来，府里没有主母，于是罗雪衣便坐在了夏宇凡的身旁，巧笑语嫣地看着众位。

　　夏云清则是安静地站在夏宇凡的身后，两眼平静地扫了眼在场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身旁夏云锦的身上。

　　夏云清看得出来，要不是老太太穿着一身诰命朝服，怕是夏云锦的那一身行头，都能赶上老太太了。

　　又是珍珠项链，又是翡翠耳环的，还有头上发髻两边的金质步摇，在太阳的照射下，差点都闪瞎了夏云清的眼睛。

　　夏云清也只是轻瞟了一眼，便很快别开了眼。

　　见夏云清站至一旁，又看了眼她的装扮，罗雪衣紧皱着眉头，便开口问道：“二小姐啊，你这穿得……也太过素雅了，这……太子殿下都在，岂不是还以为咱们家苛待嫡女呀！”

　　明明知道今日太子殿下来相府下聘，夏云清却非要穿着像一身孝服似的，这是明显得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啊！

　　“姨娘怎么能这么说？”夏云清假装伤心地掩面低泣道：“我母亲离世三年未到，清儿孝期还没满，身为女儿的我怎可穿得太过于艳丽？姨娘送来的衣服又是鲜红色，我启顺是以孝治天下，今天还好是太子殿下来下聘，这若是让当今圣上知晓，岂不是认为爹爹知法犯法，藐视国法？”

　　“你是怎么办事的？”一旁的夏宇凡一听，就十分恼火了。明知道沁如走了还没满三年，却送鲜红色的衣服给夏云清，这是明摆着把话给皇家说吗？！

　　而且，还当着两位殿下的面数落嫡女，这是让他夏宇凡扣上宠妾灭妻的罪名吗？！！

　　罗雪衣的本意是想让夏云清穿得俗气艳丽点，这才好衬托她的锦儿高贵大方，却万万没有想到唐沁如死了还没满三年整，这真是大大失策了。

　　“老爷教训的是，是妾身考虑不周了。”罗雪衣赶忙起身跪下，叩头道：“妾身只是想着二小姐是相府嫡女，万万不能穿得太过随便的，未曾想到二小姐的孝期还未满，妾身下次一定注意！”

　　“这是夏云清？！”坐在上位的的顾亦洺瞪大着眼睛，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长相出众，气质大方的女子，竟是当日将自己涂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夏云清。

　　这……这差别也太大了点吧？！！

　　刚刚见她向自己行礼，顾亦洺还没怎么注意到她的脸。此刻正经瞧着她，顾亦洺却觉得夏云清的穿着十分素净典雅，倒衬着一旁精心打扮过的夏云锦有些艳俗刺眼了。

　　顾亦洺紧盯着夏云清，丝毫不愿意挪开眼，惹得旁边的夏云锦泪眼婆娑，像是下一秒便是哭出来似的委屈。

　　“左相家的二小姐和三小姐，还真是各有千秋。”一旁的顾慕宸见状，便轻摇着胸前的折扇，嘴角边的笑容似有似无，冲着顾亦洺轻声提醒：“洺儿，你今日是来干嘛的，可别忘了。”

　　“啊？哦，本宫今日里是来向锦儿下聘的。”顾慕宸的话唤回了顾亦洺的思绪，他两手合十轻拍了几下，门外的宫人们便将装满聘礼的箱子一一抬进了前厅的院子里，顾亦洺和顾慕宸起身走出了前厅，夏宇凡连忙便跟了上去。

　　“锦儿虽是本宫的侧妃，但一切排场礼仪，皆与正妃所差无几。”顾亦洺看着堆满了院子里的礼箱，向夏宇凡说道：“父皇和母后说了，等锦儿及笄，便立即上门迎娶。”

　　“好，好。多谢太子殿下！”没等夏宇凡开口，一旁的老太太连声说好。在她看到满院子的聘礼之后，老太太的眼角就没拉平过，全程笑眯眯地看着聘礼，眼睛都不舍得挪开。

　　要说老太太并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年唐沁如带着聘礼入府的时候，也是如这般场景。也不知道是越活越久还是怎么回事，现在的老太太将钱财看得特重，万事都以利益为上。

　　这不，夏云清之前提起的嫁妆问题，就被老太太顾左右而言他地抛到了脑后。

　　不过，今日倒可以看得出来，太子这般重金向夏云锦下聘，足以表示他对夏云锦还是很看重的。

　　夏云锦站在罗雪衣的身边，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淡笑着看着顾亦洺。说起来夏云锦的长相遗传了罗雪衣的多情妩媚，明明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却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一身红色的衣裙将她眉眼间的妩媚更是衬托得耀眼，而此刻属于闺阁女子的娇羞，直勾得人心痒痒。

　　这些，从顾亦洺一直盯着夏云锦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

　　夏云清只是微勾着唇角，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

　　原本就不是多话的她，偏偏就有人不想她如意，非要点名道姓地提起她。

　　这不，罗雪衣的脸上山发着柔和慈爱的笑意，走到夏云清的身旁，温和的目光落在夏云清素白的手上，“二小姐一直没有说话，莫不是被这院子里的嫁妆惊到了？二小姐不用担心，妾身一定也会为二小姐寻一个好人家，不会亏待了二小姐的。”

　　顾慕宸轻皱了皱眉。

　　从夏云清刚刚和罗雪衣的话中，他就已经听出了一些所以然。看来自相府夫人去世之后，即使身为嫡女的夏云清，私下里怕是也不少遭到这位姨娘的刁难。

　　“这位姨娘说的话，本王倒是不认同了。”见罢，顾慕宸倒是先夏宇凡一步开口，“左相的夫人去世已久，即便二小姐寻亲事，也用不着由姨娘来操办吧？先不说左相，后院里还有夏老太太可以管事。老太太，本王说得可对？”

　　“是是。舜王说的是！”奔顾慕宸点到名的老太太，连忙把目光从聘礼上不舍地挪开，点头附和道：“清儿的事情，臣妇会一直放在心里的。”

　　舜王这是……在帮她说话？

　　“那到时候就劳烦祖母多费心了。”夏云清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反应迅速地顺着顾慕宸的话说道，微笑着提起衣裙的一角，低着脑袋微微屈膝向老太太行礼谢过。

　　最后，还不忘朝着顾慕宸投以一记感激的眼神。

　　顾慕宸牵起一抹温润的笑容，看得夏云清的心，漾起一丝不可思议的波动。

　　一旁的罗雪衣被顾慕宸这么一说，当即脸色有些尴尬。

　　顾慕宸说得确实没有错，她一介府中的姨娘，确实没有资格操办嫡女的亲事，但被舜王这么当庭广众地说开，确实很跌脸皮。

　　见罗雪衣脸色不好看，夏云清继续‘不经意’地说道：“说起来，姨娘才是最惊讶的吧，刚刚我看姨娘的脸色都跟平时不一样了呢。”

　　夏云清的意思很是明显，暗讽罗雪衣一点点的聘礼都能让她惊讶失色，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人物。

　　“哦？”顾慕宸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转头看向了罗雪衣。

　　“姨娘没有别的意思，脸色微变也只是因为感谢皇恩的浩荡，二姐姐可别会错意。”夏云锦翩翩走上前，朝着顾慕宸微微行了一礼，笑着说道：“臣女代姨娘向舜王殿下致歉，请殿下恕罪。”

　　顾慕宸略微打量了下眼前的夏云锦，眉宇间不着痕迹地微颦了下，又看了眼一旁得体安静的夏云清，继而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和。

　　三年未回京，看来洺儿的眼光确实出了问题。

　　顾慕宸纸扇一合，扇头抵着下巴，深邃的眼光锁住面前这位只到他肩膀位置的女子，勾起的薄唇带着绵绵的笑意，那深不见底的眸中趣味尽显。

　　感觉到顾慕宸的目光，夏云清柳眉轻皱，随即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虽然她很不喜欢被人盯着，但顾慕宸的目光不会让她反感，对方虽审视打量着自己，但至少未有算计。

　　反正被人盯着，也不会掉块肉，夏云清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也懒得去计较了。

　　当然，对方是王爷，她只是个小小的官员子女，就算想要计较，也没觉得她能讨到对方的便宜。

　　顾慕宸看向夏云清的眼神，很耀眼，却也很温和。

　　整个相府的人都有些被震撼到，一个从来不攀附任何朝中官员、从来未曾开口夸奖过谁的王爷，今日里竟然站在夏云清一边，帮着她说话也就罢了，此刻竟然对着她露出那样的笑意。

　　这……这是什么意思？

　　顾亦洺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九皇叔，脑子里瞬间打结。

　　九皇叔今年二十有余，然至今未有婚配，王府里就连通房丫鬟或是侧妃都未曾有过一个。而九皇叔的婚姻大事一直是父皇心头的一块石头。他也曾想象过该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的皇叔，那必定是温柔大方、贤良淑德又相貌精绝的才女，断不会是眼前的这个夏云清。

　　而现在，九皇叔明显对夏云清起了兴趣，这让顾亦洺心里有些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不要的女人被皇叔看中而置气，亦或是自己看错了夏云清而感到后悔可惜？

　　后悔？

　　脑子里蹦出的字眼，让顾亦洺的整颗心像是被翻起，他狠狠地瞟了眼夏云清，见她依旧一副娴静清冷的模样，顾亦洺心中的火便‘蹭’地冒了出来。

　　“洺儿，既然聘礼已经送到了相府，你我应不便久留了。”感觉到顾亦洺想要做些什么，顾慕宸倒是先一步昂首插了一句。

　　听到顾慕宸的声音，顾亦洺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

　　且不说顾慕宸仅次于当今圣上的尊贵地位，就是顾亦洺也是从小尊敬着顾慕宸，将他当成榜样崇拜着，就更不可能去跟顾慕宸顶嘴了。

　　“九皇叔说的是。”顾亦洺点了点头，转身看着夏宇凡说道：“左相，那么本宫和九皇叔便先告辞了。”

　　夏宇凡赶忙迎了上去，“微臣送两位殿下出府！”

　　“恭送太子殿下、恭送舜王殿下！”老太太领着夏家众人行礼，顾慕宸和顾亦洺又在一片叩拜声中，在夏宇凡的陪同下出了相府的大门。

　　将两尊大佛送走之后，夏宇凡才回了府内。看着堆满院子的用大红绸子盖起的那些木箱，又看了眼一旁羞答答却异常高兴的夏云锦，有些头疼。

　　这聘礼……太过于豪华，这样的话，他们相府给夏云锦准备的陪嫁，也不能太过寒酸了。

　　一旁的罗雪衣环视了一圈，最终给了夏云清满眼的讥笑与轻蔑。

　　原本想要嘲笑着夏云清的不自量力，再激起夏云清的嫉妒心，无奈夏云清对于那些聘礼，眼神里没有丝毫羡慕之类的表情，倒叫罗雪衣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己倒先烦闷起来。

　　既然顾亦洺和顾慕宸都已经回宫了，夏云清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在前厅逗留。朝着老太太和夏宇凡福身行了个礼，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往后院走去了。

　　看着夏云清的背影渐行渐远，夏宇凡便在心里暗自打算：锦儿如今能嫁的这么好，那么清儿日后也定不能怠慢。他一定要寻一个好人家，让清儿往后的日子衣食无忧。

　　当然，夏宇凡的这些想法，夏云清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