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纯爱]》林与珊

10、缘分。

　　沐城以北第十章

　　谈城带着一桶雪白的大卷纸狂奔了出去，走的时候顺带捎上了门，他才刚离开没多久门又被人轻声叩响，正在做英语八级完形填空题的周沐疑惑的抬头。

　　“这么快就回……”周沐打开门的动作倏地一顿，只见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既陌生又眼熟的女人，她穿着棕色长款宝格丽风衣和红色LV限量版高跟鞋，鞋跟足足有十厘米，海拔都快和周沐齐平了，目测净高也至少有一米七以上。

　　“谈城在吗？”女人打量着周沐，随即对他笑道。
　　“阿……阿姨快请进。”周沐在慌乱中认出了白菁，急忙侧身让出大片空间，就听见一阵有规律的鞋底音，再抬眼的时候白菁已经坐在了谈城的床上。

　　“周沐？”女人叫他。
　　“阿姨好。”周沐非常不自在的冲白菁礼貌性点了点头。

　　“这里就你们俩住？”白菁环顾四周的时候周沐注意到她脸部肌肉时不时就得跳一下，大概是男生宿舍特有的装潢和两个人邋遢的生活作风刺激到了她，尤其在她脚边还放着谈城刚解决完的一桶方便面，仿佛成了一颗随时都有可能引燃白菁怒火的炸/弹。
　　“恩。”周沐应声。
　　“你最好离我儿子远点。”

　　白菁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沉了下来，眼神被长长的眼睫衬托出一种阴柔的冷，是职场女性特有的冰冷。周沐只感觉自己的胸口被这话猝不及防的劈了一刀，疼得他不知所然。他以为白菁知道了他和谈城的关系，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她噗嗤一声笑出来，顿时愣在了原地。

　　“我儿子从小就喜欢勾搭小男生，你小心被他带偏了。”
　　有这么当妈的么，周沐惊魂未定的想。

　　“听说谈城是因为你才打架的。”
　　白菁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谈城已经站在了门口，周沐看见本想喊他一声，却见他朝旁边一侧身，躲起来了。
　　这母子俩可真有一套。

　　谈城屹立在门边，姿势站的异常挺拔，他一方面还没做好接下白菁的嘴刀，一方面他突然动了别念，竟想听听周沐和她之间的对话，这俩一个是鬼才一个是人精，会不会产生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结果这一听，差点没给他听出眼泪。

　　“我刚才在路上回想起我知道的、我儿子打的为数不多的两场架。”白菁翘起二郎腿，此时屋里的男性气味已经被她身上的香水味完全遮盖过去，周沐觉得这味道和杨帆办公室里的味道很像，果然强大的女人气味都如出一辙的相投。

　　“他小时候上的是南城新区的佳慧幼儿园，你小时候也在那里上的吧？”
　　谈城的心猛地一紧。

　　“是。”周沐仍是听的一头雾水。
　　“说来也巧。”白菁笑了笑：“他第一次为一个男孩打架，那个男孩也叫周沐。”

　　谈城忘记自己是怎么装成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出现在白菁面前的，而当白菁朝他挥洒着吐沫星子的时候，他却没有嬉皮笑脸的奉承和讨好，而是呆滞的望着母亲，不知道在傻乐什么。他把白菁带到校长办公室，见她毕恭毕敬的竖着耳朵聆听长者的教诲，甚至在结束后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冲他微鞠了一躬。

　　白菁单手拿包走出来，站在栏杆前架起手臂，十分疲惫的把高跟鞋往旁边一脱，谈城的视线顿时矮下去半截。他非常有眼力见把白菁的包接过来放在自己怀里，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这一看才发现她眼角布满了浓密的鱼尾纹，不再紧致的皮肤里隐隐约约有一些棕褐色的斑点，突然心疼的鼻尖一酸。

　　“最近公司出了点问题，你没什么事先不要回家，我刚给你卡里打了一万块够你用的。”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落下来的话音差点没给谈城砸成脑震荡，“什么问题？严重吗？”

　　“说了你也不懂。”白菁转身背靠栏杆，抬头望了一眼夕阳的余晖，此时正值夜幕的前奏，余晖也只剩下一道微弱的细边。“你要是有你姐一半省心好好学习，也能帮帮我。”

　　谈城从小到大都没有听到母亲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过话，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有时候男人的成长是在不经意间突飞猛进的，而对此颇有成效的催化剂多半来自于家庭。谈城虽然敬畏白菁，却也全身心爱着自己的母亲，反倒是对闷葫芦老爸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习惯了和白菁谈歆打打闹闹的日常，他们也任由谈城孩子气一般的胡闹，也只有在她们眼里，谈城可以永远当一个天真无忧的小孩。

　　“妈，我……”
　　“你怎么和校长说话呢？”白菁右眉一挑瞥着眼看他。谈城心道不好，这个表情他太过熟悉，这是要家法伺候的前期审讯。

　　“我没……”
　　“没啥？满嘴跑火车是我教的吗？校长那么大岁数你好意思跟他耍嘴皮子？你除了会给我丢脸还会干吗？”白菁拿起高跟鞋把鞋跟冲向谈城，想了想还是翻个面，打在他的大臂上。

　　瞬间变脸也是白菁的技能之一。

　　路过的学生对他们二人指指点点，陌生人还好谈城能忍就忍了，反正也记不住脸日后难相见，但好巧不巧蒋明刚好到校长办公室交检查，谈城见状赶忙把高跟鞋接过来，做了一件这辈子最让白菁感动的事，他竟然蹲下身帮白菁重新穿好了鞋子。

　　白菁一把拉起他，长叹一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她抬手拍了拍谈城的侧脸，谈城只感觉到一抹刺骨的冷，迅速抓过她纤细修长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哈出两口热气。

　　“就知道会讨好人。”白菁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班门弄斧的谈城，终于还是笑了，刚才强撑起来的姿态已经被她的宝贝儿子慢慢瓦解，从事业型女强人转变成温柔贤良的母亲角色。

　　谈城没有继续询问白菁刚才对他说的那番话，强行把它咽进肚子里，他虽然很清楚白菁一直把他养在无忧无虑的象牙塔中不让他染指一丝世俗，甚至觉得他和谈歆应该互换位置才合理，但白菁说的没错他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给她额外添乱。

　　谈城望向白菁，突然油然而生一股这么多年鲜少对母亲关心和了解的歉意，还有一种无力为她分担家事的难过，他已经高过白菁一个脑袋，望着这身高差谈城会不自觉的有想要保护母亲的冲动，总觉得这应该早已成为了他的责任和义务。

　　夜幕带着稀疏的星光挤走了夕阳，恪尽职守的将南城旧街笼罩在一片黑暗里。旧街两侧灯光的强度可能还敌不过头顶的那轮明月，在用力挣扎着闪动两下后竟啪的一声直接罢工了。

　　扬帆酒吧营造出一种与周遭环境十分不搭调的氛围，这里像是失意人们的避难所，沉浸在酒吧为他们搭建的快意乐园中尽情宣泄着内心的愁苦。
　　还有欲望。

　　周沐此时正被一个女人纠缠不休，那女人已经连续盯了他三天的班，花重金买下好几瓶名贵的酒。由于她是本店尊贵的VIP，杨帆特意交代千万不能扫此人的兴，事后给他算提成，因此周沐只得为了金钱牺牲色相，做笑陪客。好在他们之间隔着一米宽距离的吧台，女人无法直接与周沐产生肢体接触，这倒还能让周沐短暂的松口气。

　　只是当他用手指抵着酒杯底座朝女人推过去的时候，女人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腕，趁机揩了把油。

　　“小姐，不好意思，这位有主了。”

　　周沐和女人同时闻声投去目光，就见一身朋克风打扮的谈城正倚靠在吧台外沿冲周沐侵略性十足的笑着，客客气气的对旁边的女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女人的脸色阴晴不定，被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出了一种诡谲感，终于在和谈城对垒的气场中败下阵来，愤愤离席。

　　“那可是VIP。”周沐把女人未喝的酒又推到谈城面前，示意他别浪费。
　　“我才不管。”谈城将杯中冲鼻的蓝色液体一饮而尽，“这女人品味真怪。”

　　“你来干什么？”周沐问。
　　“接你回宿舍。”谈城将手指从后往前依次打在吧台上，兴致勃勃的望向周沐。

　　“阿姨说你了吗？”
　　“哪儿舍得啊。”谈城把空杯子里重新灌满了可乐，就着还剩下一点的难喝的酒一起灌进了肚，还是饮料喝起来舒服多了。

　　“我保护你的时候，你作何感想？有没有想过以身相许？”
　　“就当你还我酒吧那次的情。”周沐拎的倒是门儿清。
　　“我没说这次打架。”谈城嘴角微扬，心情出奇的好：“我是说小时候那次。”

　　“我没什么太大印象了。”周沐撩了一把额前刘海，这段时间没去剪头发，刘海已经快要挡住眼睛了。

　　谈城看见他刘海发尖处微微弯着弧度，倒也不是自来卷，只是因为有点长了。谈城很喜欢周沐深卡其色的头发，白天被阳光一打像镀了金一样，而且他的发质很软，摸上去和绸缎是同一种质感。

　　“漂亮男孩。”谈城对他笑道：“当时家长都这么叫你。”
　　“漂亮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可不算褒义词。”
　　“帅。”谈城仍然在笑：“比你男朋友帅多了。”

　　周沐没好气的瞪着他。

　　该是有多深的缘分才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你，该是有多大的福气才能在往后岁月中牢牢抓住你。谈城看着满脸怒气的周沐，颇为享受逗他的乐趣，一时竟收不拢笑意。

　　谁曾想，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走在了命运的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