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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嗯嗯,对。我朋友说我可以住他那儿,所以你就先别忙着收拾啦。
      “不是不是!豪哥我真没有嫌弃你,是我这个、这个朋友实在是……盛情难却我也没办法的。嗯好,如果物业通知修好了你跟我说一声,麻烦啦!
      “外卖?你和小钟当夜宵吃了吧,我自己再点一份……”

      电话那边,豪哥一腔热情被她浇灭,幽怨之气扑面而来。
      宁时歌脑补着,一个大块头、凶脸庞、健硕肌肉上布满刚烈纹身的男人,哭哭啼啼埋怨她浪费自己一片好心的场面,实在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豪哥,不是我宁时歌没良心,是我旁边这个男人有病!

      “你你你……你别嘤嘤了,我过两天带瓶酒过去给你赔不是,啊,乖!”
      宁时歌连声劝慰,一边满含愧疚道歉,一边斜着眼睛瞪着身边这位“朋友”。
      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心,此刻正目不斜视开着车疾驰在环线大道上,指节轻叩方向盘,似乎心情很是愉悦。
      她好不容易听完了豪哥的哭诉,挂上电话,耳边时不时还有粗壮男声呜咽的幻听。

      窗外依旧飘着小雪的天气,她轻轻吐了口气,好整以暇地看起了林朝阳。

      自从分手之后,连带重逢的两次相见,仿佛都是在电光闪石和兵荒马乱之间,仓促擦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安静下来细细端详这个男人。
      诚然,他们话语间的针锋相对和唇枪舌剑是彼此熟悉的味道,可是直到现在坐在他旁边,宁时歌才发现时间真的在悄然改变着世间。

      少年的他,清冷闲适的面容上从不吝啬那份恣意逼人和睥睨一切的气场,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我牛逼我任性”的高冷模样。
      如今,那清澈冷静的双眸不知何时沉淀成一方幽泓,深不见底,也不轻易泛起波涛。
      她并不知道他这四年是怎么度过的,只是在自己看来,昔日自恋又闷骚的少年似乎在眨眼间成了冷淡而沉默的男人。

      “朋友?”
      他的突然开口让她感到猝不及防:“什么?”
      林朝阳转头看了她一眼,一秒后又立刻将视线落在前方:“你跟网吧老板说我是你朋友。”
      “难道不是朋友?还是你想说,分手了能做朋友都是扯淡?”宁时歌扭头,学着他直视前方,反讥道,“不然我要跟他说,某个嘴上说着要送我回家的前男友强行把我带到他家,好叫他报警,让你们同事立刻出警来带走他们大名鼎鼎的林队长吗?”
      “前男友?”林朝阳没有理会她话里话外的挑衅,轻声咀嚼着他捕捉到的字眼,语气极为轻快,“看来你分手之后没有再找过其他男朋友了。”
      宁时歌听了他这话,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呵呵笑了两声:“那可不是嘛,我又不是小林爷,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快。”
      “咳咳咳!”

      这个话题是林队长永远敏感的痛点,他不怕旁人的误会和调侃,可偏偏在眼前这个女人面前尴尬无比。
      在她琴房偷懒睡觉的那两年,她几乎旁敲侧击地问到了他所有的“情史”。
      而彼时骄傲无比的自己,即使面对自家那个母胎单身的表姐,也会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感情经历丰富,何况是在一个总是嘲讽他的小姑娘面前,该吹嘘的不该吹嘘的,该编的不该编的都一股脑儿说了。

      慌神之际,林朝阳咳嗽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烦躁,竟忘记了这是自己设定好的解锁语音,不小心触发了羲和的语音交互功能。
      “滴——禁言解除!”

      车载系统的显示屏突然亮起,界面上出现了类似声音频谱的图案,随着声音高高低低地变换。那和宁时歌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工智能的声音在安装了立体环绕音箱的车中响起。

      “从数据上看,林先生的感情经历还停留在四年前,除了帮他打发追求者而扮演不同角色的羲和,并没有更多的女朋友。所以,您的论断并不准确。”
      “哦?”宁时歌玩味地看向林朝阳,转头对着眼前闪烁的屏幕问,“你就是羲和啊?他连这个都告诉你的吗?”
      林朝阳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飞快地盖过羲和的声音:“羲和,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安静一点?”
      “可是羲和现在有交互对象,羲和要回答完这位女士的问题。这部分数据是从二代数据库里获取到的,羲和只是整合处理数据并将其进行输出而已。”
      “那你都知道他的女朋友都有谁吗?”宁时歌兴致十足,前倾着身体,丝毫没有注意到林朝阳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攥出了扭曲的形状,留下一层薄汗。
      “宁时歌。”羲和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自己叫自己似的。
      宁时歌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这我知道,还有呢?比如高中时候?”
      “霍依然。”羲和道。
      宁时歌眉眼弯弯:“那姑娘勾搭上别的小帅哥跟他劈腿了。”
      “夏晨语。”第一次没听到林朝阳在这个话题上打断她,羲和应声继续。
      “啊,听说是原来的年级第一,因为林朝阳成绩下降哭着分手了。”
      “郝佳嘉。”
      “唔,好像是你的同桌?我记不太清了,为什么分了来着?”
      “因为我没给她抄作业。”林朝阳无奈地说。
      “哦对,还有谁来着?邱萍?”
      羲和还没回答,就被林朝阳抢了白:“没有,就是邻居家的学姐,帮她补了两次数学被别人看到了,才传出来的。”
      “啧,这些你都没说过。”宁时歌嫌弃地摇摇头,幽幽地补充:“还有一个人,于筱。”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连羲和也没有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大概率被林朝阳禁了言。
      林朝阳递给她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随即低垂下眉眼,轻叹一声,没有搭腔。
      宁时歌打了个寒噤,那眼神里没有爱意,没有怀念,也没有愧疚,似乎只是一个旁观者的惋叹和悲伤。

      正想多问两句,就发现车已经稳稳停在地下停车场。
      林朝阳利落地从车上下来,靠在车前等着她慢吞吞地下来,随手锁上车,衣袖带风,大步朝电梯走去。
      宁时歌脚步缓慢,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曾经属于少年的慵懒背脊早已渐渐挺拔,随性散漫的步伐中更添了几分坚实有力。

      林朝阳轻车熟路带她走到这栋高档公寓的20层,低头开门。
      她靠着墙,听着静谧楼道里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发出的声音,突然意识到这趟在他“野蛮邀请”下的登门造访不仅没有让她不开心,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想什么?”
      门开之际,他探身进去开灯,留下这么一句话。
      “在想……”
      宁时歌从冰冷的墙上起身,转身跟着进了林队长的闺房。

      屋内的暖意扑面而来,萦绕周身,恰到好处的温度包裹着她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暖洋洋的。
      宁时歌想起自己每天早晨在小破出租屋冻醒的日常,猛地吸了吸酸涩的鼻尖。
      “我在想……现在站在你家里这个局面,我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大概是报应?”

      本应分道扬镳再无瓜葛的两个人,重逢之后宛如什么都没发生,依旧熟稔,依旧唠嗑,依旧比谁都要理解对方。她知道他只是话里说得暧昧,其实他深知自己不是愿意轻易低头寻求帮助的人,便用这样强势而高冷的方式直接带走了她,用他特有的向自己伸出援手。

      林朝阳睨了她一眼,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浅色拖鞋,蹲下身放在她面前。
      他半蹲着,仰头看着她温润如玉的下巴尖,轻声说:“不是报应,是因果。你当初邀请我去你在匹兹堡的家里住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宁时歌怔怔望着这个半跪在她身前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人生宛如螺旋状的阶梯,即使蒙头前行,也总有那么一个节点要和过去重合。

      *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他们正式建立情侣关系的契机。
      大一的那个暑假,林朝阳申请到了卡耐基梅隆大学计算机专业的暑期研究项目,而她恰好也要去宾州看望正在养病的亲眷。

      她看着他坐在琴房的地板上,抱着电脑刷着学生公寓的租房信息,一屁股挨着坐了下来。
      “小林爷,都大学了你怎么还老往我琴房跑?”
      “安静,没人打扰。”
      宁时歌嘴角抽搐,听着隔壁房间大提琴和钢琴合奏声,真不明白他说的“安静”到底是不是正常人理解的意思。
      “怎么?你要租房?”
      林朝阳无声点头。
      宁时歌瞥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惊道:“哦!要CMU?那里离我家的房子还算近。别看了,住我家去,省点儿钱,你不是想换新电脑吗?”
      林朝阳:“……强买强卖?”
      “我家里人还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在那边。正好,现在我有室友了。”

      她就这样平白无故地闯进来,成为了他在异乡为期两个月的室友。
      如果那时他就意识到,这样的状况也可以称之为“同居”的话,或许他能更早地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你说得对,横竖也算是室友,你住我家和我住你家倒也没有差别。”宁时歌轻描淡写地说,她甩甩头,从回忆中走出来,换好拖鞋,低下头问:“大兄弟,你还要在我面前蹲多久?平身吧,哀家要进来了。”
      林朝阳沉默了两秒,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起身,走进厨房:“想吃什么?”
      宁时歌站在原地。
      他将头埋在冰箱里,不知道翻箱倒柜找着什么,声音不太清晰,隔了一会儿,端着食材起身:“你的外卖不是被我剥夺了吗?”
      “得了吧,就你?”宁时歌连连摇头,“你忘了当时为了做一道辣椒炒肉你差点把我家厨房炸了,消防车都赶来了的事情吗?”

      当时场面极其混乱,屋里的烟雾警报器一响,将两个人淋得浑身是水,还没将残局收拾好,多事的邻居叫来的消防车就呼啸停在了楼下。

      *

      大概是想起了那狼狈又窘迫的事情,林朝阳紧绷的脸突然多了些笑意。
      随后他自信地笑着,按下了厨房的遥控器:“那是在宾夕法尼亚,而这里,有羲和。”

      话音刚落,从内屋滑出来一米多高的机器人,形体是仿人型设计,通体深色,关节连接处发着荧光,脚下的滚轮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从地板上划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走廊,竟把宁时歌吓了一跳。
      “羲和2.0家政系统。”林朝阳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国内八大菜系,世界三大菜系的子菜系,七大洲四大洋几乎没有她不会的食谱。口味咸淡也可以设置,还能定时烹饪。不过刚才我忘记问你了,现做来得及。”

      宁时歌走上前,摸着这个二代人工智能光滑浑圆的金属脑袋,既无语又惊讶:“你到底是……有多无聊啊?话说您能不能给它们换个声音?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和我自己说话?”

      林朝阳把食材放到应该放的位置,踱步而来在二代羲和的显示屏上按了几下,拍拍它的脑袋,只见羲和在原地转了个圈,判断方位后向厨房灶台缓缓移动,甚至自觉地带上了厨房的门。

      “因为羲和用的就是你的声源。”他淡淡地回答,平静地看着她。

      宁时歌是个不安常理出牌的人,无论是一句多么简单的话,都无法猜到她下一秒会问出什么问题。所以他认真而耐心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一切提问。
      “你问我要过授权了吗?”

      果然,这个问题尖锐到让他差点心梗。
      冷静,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怎么四年没见你就不习惯了?
      林朝阳深吸一口气:“没有。”

      “林朝阳,太阴险了。”宁时歌眯起眼睛,“怪不得某人当年天天怂恿我发语音、打语音电话……诶,刚才车上那个羲和小朋友说什么?四年没有谈恋爱?这可不像你啊,林朝阳。”

      宁时歌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转被动为主动,步步紧逼道:“……而且连羲和也要用我的声音,莫非你还喜欢我?或者说你这几年没谈恋爱都是在等我?”

      林朝阳下意识想捂住口袋。
      里面有原本挂在车上的装有她照片的挂坠,今天被他偷偷取下来了,转念又想到,以宁时歌的敏锐一定会察觉出端倪,硬是忍下了冲动。
      他压下嘴角,扬眉挑衅地回道:“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越来越自恋了?你是谁啊值得小爷我等四年?”

      不知为何,听到这番挖苦,宁时歌莫名安下了心来。之前那个冷淡而沉默的林警官和她印象里的林朝阳判若两人,只有现在这个猖狂又张扬的男人才是她记忆中模样。
      她松了一口气,摇头嗤笑:“那就好。不是因为我,我就放心了。不然我以后谈着恋爱心里都愧疚。”

      林朝阳默然不语。
      眼前的女人有太多他不曾参与的不为人知的过去和经历,尤其是今天听她轻描淡写地讲述了自己在巴黎的遭遇,心疼、怜惜和懊恼都瞬间涌上心头,令他窒息。
      他不希求她能对自己敞开心扉,也不想再计较当年她决绝的分手又为哪般。
      此时他只想在她身侧,至于其他的,徐徐图之便好。

      *

      早就过了晚饭时间,宁时歌本来都快饿过头了,没想到二代羲和的厨艺超出她想象的好,不小心多吃了一碗饭。她撅着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阻止了冲上来就要收拾餐具的羲和,主动端起碗筷去洗碗。
      林朝阳吃饭吃得一向很快,听说是被他那个部队出生的父亲从小训练得,经常没尝个味道出来就咽下去了。

      他早早就吃完饭,临走前揉着眉头嘱咐:“往里走右手第一间房,已经收拾好了,困了就去睡吧。衣柜里有我姐留下的睡衣,你随便穿,反正她衣服多。”
      “你呢?”
      “工作。”

      宁时歌托腮看着他将头发揉得凌乱,拖着步伐走进最里间的书房和卧室的套间,想起在警局听路峋说得为数不多的几句关于林朝阳的闲话。
      ——林队这个人吧,是个头脑型的,听说没什么身手。我们刑警好歹还有体能和武力傍身,但我听说林队从来就光坐在电脑前,听说他们网安队几次竞赛下来都对他心服口服,对外就夸林队运筹帷幄能力一流呢。
      宁时歌听出路峋心底的不服气,她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她太清楚林朝阳对自己的定位了,CMU硕士出生,放在哪个巨头互联网行业都是中高层以上的级别,遑论博士和博后之后的道路。不论他现在身处什么行业,如果不坐在电脑前,怎么实现他的人生价值呢?

      洗过碗,宁时歌站在衣柜前,对着林朝阳姐姐的衣服发呆了好久。
      这些衣服性感又轻薄,她皱着眉头一顿乱翻,好不容易挑了一件长款的吊带雪纺白睡裙,换上才发现,自己和衣服主人的身材相差太大,原本应该能撑起来的前襟松松垮垮掉在她胸前,露出她漂亮的脖颈和锁骨。

      索性林朝阳在书屋从来没出来过,她也不遮掩地走进卫生间洗漱,洗完出来,瞟了一眼餐厅,发现羲和正在游走着打扫地板卫生,桌椅也被整齐地归位好,一切都是那么端端正正,井井有条。

      “单身男人的房间怕不是只有你这个洁癖才能做到这样……”
      宁时歌嘟囔着走进卧室,倒头躺在床上,正准备闭上眼睛,眼前仿佛突然闪过一副诡异的画面。

      于筱死亡现场那酷似入室抢劫般杂乱无章的景象中,莫名整洁的餐厅和两张没有归位的椅子跃然眼前。
      “能、能知道最后一个进于筱家的人是谁吗?”
      宁时歌拖着曳长的裙摆,跌撞而着急忙慌地冲进林朝阳的书房,急切地问。
      “怎么了?”

      林朝阳正顺着齐胜南和“冰冷入骨”的聊天记录,顺藤摸瓜到一个这人发给齐胜南的网址,表面上看只是一个类似博客的私人网页,可一点进去,就能立刻获取对方电脑的控制权。

      他正准备好好将这个伪装网站研究一番,抬眼就看见宁时歌匆匆推门进来。
      表姐的衣服对她来说有点宽松,肩上的吊带也在跑动中顺势滑了下来,停留在大臂上。
      他喉咙有些发痒,连忙移开视线,可这个女人居然径直走了进来。

      “凶手是和于筱相熟的人,他们有可能一起坐在厨房里交谈了一段时间。”宁时歌看着林朝阳有意无意避开她的眼睛,不满地往前多走了两步,“我记性真的很好,闭上眼睛都能想起来她家的桌椅是怎么摆的!可是客厅和卧室是乱的,那人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宁时歌洗漱沐浴后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长发几乎贴着他的手臂。

      林朝阳避无可避,他头痛地转过脸,近乎哄骗般低语:“不要急,整个小区的监控都被黑了,现在路峋他们应该已经从于筱的社会关系开始查起了。”

      他顿了顿,近乎宠溺低声哄道:“把衣服穿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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