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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卧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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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街是看不到星星的。
夜幕降临时从基地的顶层向下望去,能看到山岳一样起伏的垃圾间闪烁着点点火光,有的一直亮到早晨,有的不知何时就悄然熄灭了。
“夏天在这里算是不错的季节,除了食物坏得快了点。但就算是坏掉的食物也能吃,真饿起来谁管它是好是坏呢。冬天才是最难熬的,大家都在争夺可以用来点火取暖的垃圾,找不到的大多就这样冻死了。”
阿绯没有接话,依旧凝视着那跳动在远处的火光。
“你来这里也有半个月了,感觉怎么样?”侠客走到她旁侧,手指无意间蹭过她搭在栏杆上的小臂,一片冰凉。
难怪四海丸那家伙总爱赖在她身边。侠客想。
“感觉······和外面很不一样,这里。”她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火堆边晃动的人影。流星街很少看到小孩,不过她来这里的时间太短,活动范围也基本局限在基地附近,或许只有这一片地区是这样也说不定。
“外面是怎样的呢?”
“你没有去过外面?”
“哈哈,怎么可能。不过那只能算是‘去过’,和在外面‘生活’的人感觉是不一样的吧。”
“外面······其实我也说不清,不过一般人们大概是不会担心食物在夏天会坏掉或者冬天没有东西取暖这种事吧。”说到“一般”这个词,她又想起库洛洛说“需要划定表述范围”什么的,便补充了一句:“在我能接触到的范围内。”
她的一生中,能划分进“一般”这里范围内的,仅限于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那段人生。那个时候她在担心些什么呢?夏天担心母亲嫌费电不让一直开着空调,担心体育课被晒出对比鲜明的印子;冬天则烦恼着住校时不能像夏天那样穿着凉拖去浴室,或是不能经常洗的羽绒服袖口上总是残留着碍眼的污渍······诸如此类小小的、在如今看来甚至有些可笑的烦恼,在那个时候却认认真真地为之纠结过不短的时间。
大多数是轻薄而毫无意义的闲愁。
见她又沉默下去,侠客弯起眼睛:“他们说要玩杀人游戏,你要不要下去一起?”
两人进入大厅时九个蜘蛛们已经在茶几边坐成了一圈,玛奇没在。侠客解释了三遍游戏规则,窝金仍然表示没有听懂,于是只能玩最简单的版本——杀手杀人,票选后进入下一轮,直到杀手或平民死光。
第一轮由库洛洛担任法官。
一夜过去后——“我觉得信长和富兰克林中很可能有杀手,因为夜晚杀人的时候我听到信长袖子扬起来的声音和富兰克林耳环晃动的声音了。”阿绯说。
于是第二夜结束后两个杀手就被票死了。
第二轮还是库洛洛担任法官。
夜晚一丝动静也无——杀手们改用眼神示意了。
“······被杀的人还能投票吗?”阿绯问。
“不能。但你可以留下‘遗言’。”
“杀手有可能是飞坦和芬克斯,我感到来自他们那个方向的杀气了。”
芬克斯把法老的头饰一摔:“这游戏还能不能玩了!”
阿绯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能轻易泄露杀气可是一个杀手的基本功呀。”
第三轮由侠客担任法官,同时新增了一个杀手。
一夜过去后库洛洛被杀了。
“我没有遗言,信息太少了。”库洛洛摊手。
可众人却不那么想——那可是团长诶,能缺根筋似的说杀就杀,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之前的“几天一洗头”事件,于是阿绯光荣地被票死了。
结果阿绯是个平民。
“干的漂亮。”侠客拍了拍手。一举解决掉了洞察力最强的库洛洛和五感最为敏锐的阿绯,看来这次杀手组的赢面不小。
然而杀手组却很快被他们或紧张或胜券在握的表情出卖了。
“窝金,信长和剥落裂夫······之前杀团长是谁的主意?”派克问道。
“啊,我本来想杀的是团长左边的飞坦来着,”窝金挠了挠头发,“但是信长示意我向右看······”
“我是让你杀右边的富兰克林啊白痴!”
第三轮,伟大的团长库洛洛同志,光荣地死于误伤。
第四轮由派克担任法官。
入夜后阿绯睁开眼。坐在斜对面的侠客冲她眨了眨眼睛,富兰克林扫视完众人后依旧一动不动。
“杀团长。”阿绯比了个口型。
富兰克林还是一动不动,阿绯猜他是默认的意思,于是看向侠客。
“OK,”侠客比口型,“不愧是你啊。”
于是库洛洛再次光荣扑街,留下遗言“杀手可能会是侠客或阿绯中的一个”。
“上次我就被误杀了啊,不要对新成员那么残酷好不好?”为自己辩解时阿绯说道。
侠客还是一脸牙疼的苦笑:“我也加进来没多久啊。”
大概是因为和侠客私下交情好的缘故,飞坦和窝金投了阿绯的票力保侠客;作为回应阿绯投了飞坦一票;富兰克林投了芬克斯一票,理由是他“话太多,烦”;接着芬克斯飞快地收来自信长的一票和来自剥落裂夫的一票。
“没想到富兰克林还挺有号召力的。”阿绯若有所思。
“其实是积怨已久。”坐在她旁边的库哔道,跟着投了芬克斯一票。
侠客表示他弃权,投了剥落裂夫无关痛痒的一票。
于是聒噪的平民芬克斯被票死了。
第二个晚上死的是剥落裂夫,没有留下遗言。
这一轮票选时,飞坦看阿绯的眼神带上了一些犹豫。因为他和窝金之前投了阿绯的票,第二夜两人却都没死,这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她的嫌疑。
窝金却没有想那么多,依旧投了阿绯一票,不出所料地受到阿绯的一票回敬。
信长投了富兰克林一票,理由是不能让芬克斯白死,因此受到富兰克林一票回敬。飞坦跟着投了富兰克林,接着是库哔的一票。
侠客再次投了无关痛痒的一票给库哔。
这一轮杀手富兰克林被票死。
第三夜死的是飞坦,局势变成剩下两个杀手和三个平民。如果这一轮平民再投错,在下一个夜晚来临时,杀手们就会迎来最终的胜利。
飞坦留下的遗言和库洛洛一样:“杀手在阿绯和侠客两人中,务必票死其中一个。”这两人一直都在通过意气用事的反票和弃权极力避免表露自己的立场,实在太过可疑。
问题是,票死哪一个呢?如果再票错怎么办?窝金、信长和库哔想着。
而阿绯和侠客想的却是,这一轮他们两人无论如何都会死一个,接下来的局面将会变成一比三,杀一人后变成一比二,除去自己的一票,最多也只有一半的胜率。怎么赢呢?
两人对视一眼,阿绯伸手指向侠客:“我觉得杀手是他。”
信长道:“我还觉得是你呢,你有什么理由?”
阿绯耸耸肩:“直觉。”
“被杀”后一直旁观的库洛洛在这时笑了起来,阿绯看他一眼:“团长觉得我在撒谎吗?”
“不,”库洛洛收回唇角的笑意,平静地注视着几人:“我不认为你在撒谎。”
一番讨论后,侠客被票死了。
这次正确的决断让平民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接下来的一夜被杀的是窝金。
在信长和库哔心中,阿绯的嫌疑已经在刚才票死侠客的时候被洗清,于是两人分别投了对方一票后一脸期待地看向阿绯。
“我投库哔一票,”阿绯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小个子,没等信长欢呼,她不急不缓地接着说道:“并在接下来的一夜杀掉信长,”说着她看向富兰克林和侠客:“取得杀手组的胜利。”
提前死去的平民们已经早早地得知了真相,因此没有人惊叹也没有人喝倒彩,显得侠客那声“Yeah~”十分寂寞。
单薄的掌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库洛洛对阿绯道:“你卧底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
阿绯回望着他,片刻后牵起嘴角:“我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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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克斯某高级酒店。
身着黑色燕尾服的高挑侍者托着两份甜点敲响了008号房门。房门打开后,却是一群端着各式武器的保镖首先映入眼帘,疑似头目的男人怀中搂着一位女子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面对这样剑拔弩张的仗势,侍者却像是纯然无感般语气平平地问道:“请问是哪位客人点的布朗尼?”
男人闻言笑了起来:“我,”他抬手漫不经心地梳理着怀中女人柔顺的长发:“还有这位美丽的小姐。”
侍者身后的门被无声关起。保镖们呈半包围状向他靠了过去,男人打量着侍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我既然猜到会有暗杀,怎么可能不做准备呢?扮作侍者,哈~那是多少年前的老旧手法了。”
说着,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刚要顺带下令“杀了他”,酒杯却在中途被人接了过去。他看了眼怀中的女人,意外地发现她的眼睛是一种很少见的非常深沉的颜色,几乎接近于纯黑。
“不管手段是否老旧,管用就行不是么。”在男人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她敲碎酒杯,将杯座上剩下的那段玻璃送进了男人的喉咙。
当男人趴到地上一下下嗝血的时候,冲到前面的保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纷纷折身想要回击,却被后面的同伴用枪爆了头。
他们的后脑勺不知何时插入了几枚金色的圆头钉。
一番混战后,房间中只剩下侍者,女子和一个保镖。女子自沙发上缓缓起身,头发从她的颈侧坠出一个弧度后柔和地滑下,这样颇具美感的一幕,却成为那名保镖生命中最后一个慢镜头。
看着保镖断气,女子踏着一地血污向外走去。违和的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后,出于杀戮中心的她却几乎没有沾染一丝血迹,仿佛真的只是来这里小坐了片刻。路过依旧呆立在原地的侍者时,她顺手取走一碟布朗尼,自耳朵上取下男人刚才送的耳扣放到托盘里——
“给你的小费,辛苦了。”
侍者的脖颈上同样闪烁着金属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