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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佛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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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陆钰从宫中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安王早已经出宫了,她本以为自己得走着回去,不曾想宫门口停着两马车,庆子坐在马车上等她。
“王爷吩咐我过来接你。”庆子伸手扶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上陆钰回想着曹昭媛和她的叙旧,曹昭媛的情绪除了在谈论柳氏时很是激动,其他时候都很平静,但是她一点都不好奇曹老夫人的变化倒是让她觉得惊讶,她记得曹昭媛小时候都是跟曹老夫人一起住,曹老夫人最为疼爱的孩子就是曹三爷和曹昭媛。
“庆子,曹二夫人还在曹府么?”
“王爷让吴大人请到府上了。”
“我们去躺曹府。”陆钰打定主意。
“这,这不好吧,王爷吩咐了,你得赶紧回去。”
“我有件要紧的事儿必须去曹府,你若是不带我去,我这就跳下马车自己走着去,你一样交不了差事!”陆钰威胁他。
庆子看着她一脸坚决的样儿,只能对着马车夫吩咐掉头往曹府去。
陆钰一进曹府,不顾下人们的阻拦,就往佛堂的方向跑去,这地方还是曹昭媛在她出宫前告诉她的,她到了佛堂之时,佛堂大门敞开着,陆钰想起上一次到柳氏院子时闹的事儿,多少还是有点谨慎,没有立马进去。
佛堂里传来苍老疲惫的声音:“陆丫头,进来吧。”
陆钰踏入佛堂,曹老夫人穿着缁衣,手执佛珠串子,站在佛堂正中,目光中透露着慈悲,“长大了,若是玙儿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陆钰抿了抿嘴。
曹老夫人倒了杯水,“你今儿来是有事儿问我?”
陆钰颔首。
她叹了口长气,念了声佛,“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陆钰此时听了这句话,深谙其中深意,差点落下了泪水。
“我是曹家人,从当年嫁入曹府起,我就是曹家人,曹家人不能拉曹家人下水,很多事情,我其实已经忘记了,如今年纪已经大了,记得的也不多了,忘记的反而多了。你想问什么?”曹老夫人理了理略微有些凌乱的缁衣。
陆钰黯然地说:“我想知道柳氏嫁入曹家后,您为何没有第一天喝她敬的茶,反而是在回门之后?”
“毕竟我当时还认为她应该是我的儿媳妇才是。”
“可是您并没有阻拦她当您的孙媳妇这件事。”陆钰顿了顿,“或者说当时您有什么原因阻拦不了?”
“没有任何原因。我那时候失去玙儿,我不想再见到她。”
“那您就更不应该是在回门后去看她,而是应该永远不去看她。”
曹老夫人静默不语。
陆钰看着佛案上的那盆牡丹花,“这是曹三叔给您的花儿吧?我还记得那年他带着我和昭媛去集市上,看到这盆牡丹开得好,想起您那时候唠叨着要盆牡丹花,便特意买了来,虽然不是什么特殊的品种,但我记得您当时收到这盆花很高兴。”
“您说您最疼爱的人是曹三叔,可曹三叔从来都不在祖坟里,这您知道么?您就这样忍心让他年复一年地待在冰冷的池子边?您估计要否认池子边的人不是他,那您看,这是什么?”陆钰从怀中掏出白玉章,这枚玉章安稳地放在陆钰的手中,陆钰一步一步拿着着白玉章逼近曹老夫人。
“记得么?这是您教我刻的第一个印章,这块白玉石还是您送我的,您知道我在哪里发现它的么?在曹家池子里,在那堆曹三叔喜欢的白泥里,在前几天从那挖出来的白骨里,他紧紧地拽着,您告诉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曹老夫人闭上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你走吧。这个秘密我会带入棺材里。你转告昭媛,让她不要多问。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事,也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陆钰见她不再开口,便退了出去,曹老夫人不肯开口的事定然是会颠覆曹府的大事。
陆钰在安王府门口下马车,安王站在门口,双手交叉于后背,背对着她,“王爷,奴婢回来了。”
安王没有应声。在陆钰以为他生气不想搭理他时,他转过身来,平静地说:“回来就好。”
陆钰微微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这是在等自己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估摸是在等消息吧,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陆钰追上他的脚步,说了下同曹老夫人的对话,安王细细听了,陷入一阵沉思,看来这件案子只能等轻舟从江南回来才能结案了。
安王和陆钰不再去曹府,曹府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曹二夫人和那个婆子依然被关在安王府,这十多天来,安王进宫的次数足足有一半的时间,可皇帝都从来没有问过曹家案子的情况,似乎他自己也已经遗忘了这个案件。
又过了十多天,轻舟还是没有回来,陆钰有点着急了,开始向门房、总管打听轻舟的下落。
从她见曹老夫人到今天已经整整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她有点坐不住了,轻舟难道就这么失踪了么?她很想问问安王,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瞧着安王那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内心还是想着要相信他,要相信他。
清晨,陆钰提着小水桶,舀了里面的水往花园里的花上浇花,时不时还松松土,她并不是不烦躁,而是用这样的法子来转移注意力。
安王从屋子里出来,身边的小厮过来请陆钰过去说话儿,陆钰忙放下手里的水桶,“你。”
陆钰听他说了一个你字却什么也不说了,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他,他咳嗽了一声,“赶紧进去换衣裳,七妹说要见你。”
陆钰转身要跑去自己的房间,身后却传来安王的声音:“你,站住!”
“王爷不是让奴婢去换衣裳么?”
“就在我屋子里换。”陆钰一听,脸红了,不单单是羞得,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气的,她这一清清白白的女子,他这是怎么说话的呀!
安王扬眉,“还不快进去。”
陆钰不情不愿地进他的屋子,之后又要出来,“不对呀,这屋子里没奴婢的衣裳。”
“你着急个什么劲儿,我让别个丫鬟去拿。”安王指了低着头的小厮,对着他说:“去找个丫鬟到陆钰房里拿套能进宫的衣裳。”
陆钰拖着腮帮子坐在椅子上,等门外敲了门,她打开,安王递给她一套衣裳,她接过去,关上门,对着内室的铜镜换衣裳时才发现,自己浇花时不小心衣裳弄湿了,不由得脸红了。
她嘴里还很倔强滴嘟囔着:不就是衣裳弄湿了么?也不明说,一阵子瞎指挥,真是烦!
七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任性,只是见了陆钰多少收敛了点,毕竟陆钰曾经在危难之时帮助她,她也是个爱恨分明的人。
她拉着陆钰拍了拍她的肩膀,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戳了戳她的脸,叹了口气道:“你长胖了。”
陆钰一听,立马反驳:“哪有?奴婢在安王府过得可辛苦了,不如在公主跟前轻松。”
七公主顿时眼睛亮了,“要不我跟皇兄要回你?”
陆钰心一惊,再回到宫中任人拿捏,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公主不是让奴婢好好观察安王是否可靠么?奴婢还没有得出结论,如何好意思回到公主身边,辜负公主的信任。再者说了,就算是奴婢想回宫,公主又如何再找机会派人到安王府呢?”
七公主皱了皱鼻子,沉思了片刻,俏皮地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她又默默地叹了口气。
陆钰见她心情不好,“公主这是怎么了?”
七公主噘着小嘴,不乐意地说:“曹昭媛有身孕了,很快我就不是父皇最宠爱的小棉袄了。若是曹昭媛得子,父皇怕是只会看到曹昭媛的孩子了。”
陆钰倒是未曾想到曹昭媛动作那么快,她怕是知道曹家不保了,竟然想出这一计策来保住曹家。
看着七公主唉声叹气地哀叹自己没有亲弟弟,以后嫁人一定会受欺负没有人撑腰,“公主不是让奴婢好好考察安王么?公主您放心,奴婢会好好完成公主的差事的。公主您也放宽心思,您才多大呀,论嫁人什么的,也还早呢。”
“确实早,不过想想也快了,大姐姐已经开始在物色驸马了。这还是母妃从父皇的口中探得的消息。我知道你是官宦入宫,即使你本家出了事儿,你别支的亲戚可有当官之人,若是年龄相当,也许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当上大姐姐的驸马。驸马虽是个闲职,但好歹也是皇室了,且大姐姐性情好,不像六姐姐。”七公主好心地为陆钰盘算着她的将来。
陆钰笑着道:“多谢公主的关怀,只是家中情况复杂,近支怕是志不在驸马,且年龄也不配,旁支怕是已经从商。”
“那倒是可惜了。”
“公主,奴婢想跟您打探件事儿。”
七公主咬了一口薯饼,“你说。”
“公主说曹昭媛有了身孕,不知曹大夫人可曾进宫过?”陆钰问她。
“最近的话,倒是没有。”七公主思索了片刻回答。
“那一个月前可有曹家人进宫?”
“哦!曹老夫人一个月前曾进宫。”七公主凑过来小声说,“说来也奇怪了,曹老夫人不是一直不出佛堂么?据说连曹昭媛进宫之时她都未曾从佛堂出来,也不知怎么了,一个月前就进宫了,这事儿还不是我从母妃的记录中看到的,而是我听母妃无意中提到的。你说,是不是曹家出了什么大事儿?曹家那件案子不是还没结么?父皇一点也不着急,好像对皇兄很有信心。听着宫里下人们说,这件案子拖了那么久,叫做暴风雨前的宁静。我觉着,曹家必出大事。”
陆钰微微笑了,七公主还真没说错,曹家这次必然会出大事,只是这事要怎么处理,往大了处理还是往小了处理,这还是得由皇上做决断了。
“对了,最近太后可奇怪了,平日里对着曹昭媛不闻不问,这几日倒是总派了身边的大太监往曹昭媛的宫中跑,你说太后是不是想把曹昭媛生的孩子抱过去养?”
“这种事儿,奴婢怎么会知晓。”陆钰嘱咐道:“公主最近可不要去曹昭媛的宫中,曹昭媛正有身孕,这是静养的时候。”
“母妃也这么说,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一点都不想去她的宫殿里。况且我平日里跟她也走得不近,干嘛要在这种时候凑热闹。”两人又窃窃私语了一阵子,陆钰这才出了宫。
安王和陆钰刚踏入王府,总管就来报:“轻舟回来了。”
经过了无眠无休整整一宿,陆钰对着面前的白玉印章道:“结案了。你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