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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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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展昭飞身赶到前日登岸的码头,海浪划着悠长的弧线,若不是天空上映着愈来愈艳的几丝异色,也算是个风平浪静的夜。
码头不大,前后停了三艘船,两艘画舫,一只小船。
展昭快,别人也不见得慢,一点火光已从林中闪现出来。
只来了一人,手中握着三支火把,径直就朝画舫奔去,手中火把朝着画舫内膛一丢,那些个华而不实的摆设物件,最是喜火,眨眼的功夫,火就舔出了船舱,熊熊的燃在水面上。
那人无视展昭的存在,一来就烧船,展昭气极,哪里还容他放第二把火,提了剑冲将过去,劈头盖脸的就斩,那人将头一歪便避过去了,谁知展昭这招却是虚的,剑身一沉,就将那人手中的火把头子削了一个下来。
那人将手中半截桩子一丢,将剩下的一个火把交到左手,从腰间抽出把精钢宝剑,与展昭对视。
火光之中,看得明白,对方身高七尺,二十开外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一脸的英气。
展昭有一个感觉:来人不是易与之辈。
“你叫什么?”
那人也不答话,两眼突然猛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展昭一剑劈来,剑身嗡嗡然,展昭挺直了剑硬接了去,两剑一碰,那人便朝后轻飘飘的旋了一个身,展昭却笔直的站在原地,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人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道:“你很不错,我叫莫闲。”
莫闲暗地里舒舒手掌,虎口还再隐隐生疼,若不是方才及时后旋将力一卸,这剑只怕会被震飞了出去。
展昭一笑:“你也不错。”
莫闲眼神倏的一聚,喝道:“这次我要烧船咯!”
说罢朝画舫跃去,展昭振臂一剑,阻他去路,莫闲也不硬碰,翻身便退。
展昭一剑落空,见莫闲退到一侧,作势要将手中火把朝画舫丢去,一惊,空中刺出一剑,朝莫闲的手臂砍去,他若将火把丢出,这手臂也是不保了。
怎料到展昭回身速度如此之快,莫闲一愣,只得再退一步,避开剑锋,展昭却不想饶了他,又一剑补上,剑尖斜斜朝上,专要削他手中火把,莫闲左闪右避,将那火把始终避在展昭剑锋分毫之外,手中宝剑也不闲着,免与展昭正面交锋,势走如灵蛇,专挑些破绽扰乱展昭剑招。
但强弱之分往往是无半点含糊的,莫闲被展昭逼得又退一步。
连着最初那翻身一退,已经连退三步,莫闲有些恼了,手中的火把死活是丢不出去,火苗在空中翻飞舞动之际舔上了莫闲手臂的皮肤,辣辣的疼。
展昭又一剑削来,依然要削那火头,未想莫闲垂着手里的剑,也不阻挠,却将那火把朝他剑刃上撞去,展昭一招使老,那木头桩就如豆腐般被毫不费力的划了下来,拖着火星子“梆梆”的落到了地上。
展昭终是如愿,得意的抬眼看他,在他眼里捕到一丝狡黠的光,正狐疑之际,莫闲那垂着的剑尖,突得上挑,这一剑稀松平常,展昭想也不想就挡了开去,头顶上却亮了一亮,连忙抬头一看,见刚刚被他削落的火把,已飞在半空,朝那画舫的舢板落去。
刚刚那看似拙劣的一挑剑,便将火送上了船。
莫闲笑的样子带着几分调皮,道:“怎样,这一次我赢了吧?”
展昭怒道:“与你主人一样卑鄙。”
莫闲倏的就翻了脸,怒道:“住口!”
莫闲怎忍得有人说庞统坏话,想也不想又出了手,这次更是打足了精神,摸清展昭剑法稳健刚猛,专门挑些花哨的剑法,剑势看上去纷复繁杂,引得展昭招招都使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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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缠绵病榻已久,瘦弱不堪,但昏睡之人,绵软如泥,较之醒时沉重了一倍不止,小蛮与小狸左右帮着手公孙策才勉强背起他,一步一步都不稳的样子。
待踏上那条白石小路,湖面上的火光已然跳在了脸上,心中担心展昭出事,越发的举步维艰。
好容易挨到林口,就看见展昭与一人缠斗,那人剑法诡谲,展昭似是不支,小狸大惊,左右一看,一片湖滩上,也只有这个人而已,小狸心下稍宽,想要跃过去助他,丹田内却提不起一丝的真气,这跳跃之势反而牵着血脉一阵疼。
用心一看才发现,展昭虽然有些被动,却丝毫不见慌乱,脸上还挂着些探究之色。
也不知几人的到来是否让展昭心中烦躁,剑法竟然不复方才稳健,莫闲却一剑一剑都是咄咄逼人,展昭尽落的个穷于应付的境地,莫闲斜刺一剑引的展昭双臂打开,胸口好大一个破绽,莫闲大喜,倾身往前,不料展昭迅速回转再他肩头一点,莫闲泥塑般定在了原地。
展昭轻描淡写的对他说:“剑法快,还得身法跟的上才是。”
一句话,说得莫闲面红耳赤,吼道:“展昭,你得意什么!”
展昭假卖破绽,便一击得手,求得就是速战速决,赶紧跑过来,接过包拯,公孙策这才站直身子,拍拍酸痛的腰背,看看莫闲,又看看远处,道:“咱们快些走吧,一会其他人该赶来了。”
几人朝小船走去,忽视一边莫闲冷冷的目光,展昭抱着包拯先进了小小的船舱,又拉上小蛮与小狸,公孙策跟在后面,只听莫闲突然道:“公子,走好。”
公孙策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钻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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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在浓浓的雾中接天接地,化不开的凝重,船随着波浪起伏,船底哗哗的水声,谱出单调却轻灵的摇篮曲,船头挂着一盏油灯,点亮了也透不过几丈距离,或许那些许橙红的光,能让心头暖和一些吧?
好在小狸生长在那小小的东瀛岛上,对水并不陌生,指挥着展昭撑船,才不至于在水中打转,公孙策朝掌间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挥不去的寒意。
小蛮将一件斗篷给他披上,道:“公孙大哥你得好好保重身体啊。”
公孙策一笑:“不用担心。”
小狸坐在舱口,问道:“公孙大哥,真的是庞大哥下的毒吗?”
“他..脱不了干系的?”公孙策靠在竹篾上,合着眼睛。
“可他若要害包大哥,用刀剑就好了,还用什么毒,而且还用这种死不了人的毒。”
展昭接过话茬:“定是有什么别得目的,总之不会是好事。”
“可半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为什么他要挑在这时候下毒呢?”
公孙策眉头青筋跳了一下,依然没有睁眼。展昭道:“或许...从前包大哥的身子受不住这药性吧?”
“也许吧。”小狸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可我还是觉得庞大哥是好人,即使真的要杀包大哥,他会先朗声说:喂,包拯,你准备好,我要杀你了!”
公孙策睁开了眼睛,坐直身子,伸手去探包拯的脉,却感到他的手臂凉凉的,随即解了刚穿上的斗篷,搭在包拯身上。
小蛮道:“记得在道城的时候庞统曾跟我说过,看包拯破案就像是看艺术家做艺术品,言语之中颇有欣赏之意,而后来他二话不说就出手救了包拯,让我几乎以为庞统恨包拯只不过是一个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
公孙策略一转头,道:“他,是这样评价包拯的?”
“当时他还说,若他是你,定要找一宗悬案,与包拯性命相赌,如何甘心总是在人身后。”
“他还为我抱不平呢?”公孙策愣一下:“那些东西,我已经不看重了。”
“我本应该感谢他,可当我想起那些满含毒液的药汤,由我亲手一滴一滴喂到包拯嘴里,我这心里刀割一般的疼。”小蛮说着,眼里又泛出泪水,伸手抓住包拯的手。
公孙策拍拍她肩膀,道:“放心,他的毒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小蛮泪中带笑的点点头。
公孙策回头看一眼早已见不着的君山,如此一去,再无回期,有些东西留在了岛上,许是再也寻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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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终是靠了岸,时辰已是二更天了,街道上空空荡荡,唯有一间客栈的灯笼还亮着,展昭上前去拍门,半天才有人迷糊着眼来应,老大的不乐意。
开了两间普通客房,成设极其简单,一张桌,三张床,四张凳。
几人都毫无睡意,全都聚到包拯床前,公孙策说要先给包拯施一回针,今后每日一次,兼用药石,不出两月就能将他体内的毒清除干净。
“这可当真?”小蛮欣喜道。
公孙策将银针放在火上烤,一面笑道:“若每日能泡半个时辰的热汤,好得就更快了。”
小蛮笑道:“这个好办,我每天都烧一大锅水。”
小狸搭着她肩膀道:“包大哥会以为你想煮了他的。”
几下铜铃般的笑声。
公孙策量准穴位准备下针,几人都禁了声,屋里静的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等等,还真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公孙大哥!?”几人惊呼道。
只见他身子一晃,脸色惨白,双手轻颤着,捏在指尖的针早已落了,展昭暗自担心,难道寒症发作了?
公孙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方才那一阵晕眩便缓过来,从银针包中取出一支,依然用火烤了,找准的穴位下阵,扎到七八根上,便换了一根粗大的,点破皮便有血出,色泽黝黯。
待将针取出收好,给他盖好薄被,公孙策才舒了一口气,快步到案前,一提笔才发现手又抖了起来,那一手隽秀的蝇头小楷,写得外斜扭曲。
展昭急道:“公孙大哥,你..你..”
展昭吓的背心直冒冷汗,包拯还没起来,公孙策别又倒下了,眼睁睁的看着公孙策的脸色又转为了惨白,包大娘不在身边,寒症发作起来,如何是好!
公孙策默不作声,依然写着手中的东西。
“我去请大夫!!”展昭说罢就要走。
“慢!”公孙策故意扬起了声音,却被人听出了颤音:“你忘记了,我就是医生!”
展昭着急的脸都拧成了一团,见公孙策推给他两张纸,道:“你...你按方子将药抓回来,泡一回药,就没事了。”
“好!”展昭答的利索,走的更迅速,嫌门太远,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小蛮与小狸赶紧扶公孙策到另一侧床上躺下,只感觉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小蛮急道:“公孙大哥,公孙大哥,这,这是怎么了?”
见他平日里清灵的目光,此时全散了,眸子上罩了一层冰霜,记着整个冬天的寒冷。
这客栈虽地处湖边,气候凉爽,可毕竟是夏天,取暖的东西不多,二人只好七手八脚的把被子床单全往他身上裹,与其瑟瑟发抖似乎毫无裨益,公孙策好容易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烫....水。”
小蛮这才恍然大悟,道:“小狸,你好生看着他,我去要火炉热水。”
小狸也是惊得六神无主,记得上次寒症发作,屋里可弄的像烤箱一样,如今屋里就几节蜡烛头。
蜡烛?小狸赶紧翻出所有的蜡烛,都点燃了,放在公孙策床边,虽是星星之火,可火毕竟是温暖的。
此时窗外突然有了一声轻响,小狸一喜,叫道:“你回来啦?”
回头一看,才发现并不是盼望中的展昭,高高大大一个黑衣人,立在窗口,小狸这一惊非同小可,此人武功不弱,断然不是什么小毛贼。
小狸想也不想就朝他打出一支飞星镖,去势虽准,可小狸此时内力尚未恢复,凭她一个小女生的手臂能打出多大的力道?镖未行到一半,已然软软落地。
来人却没闲着,朝小狸欺身过来,随着一股极淡的香气,一掌拍出,小狸身形迟滞,闪躲不及,拍在肩头,那人似乎并不想下杀手,出手不重,只是小狸小小的身子被拍的凌空飞起,撞再墙上,又跌落下来,挣扎着要爬起来。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来人径直走到公孙策床前,一挥手,扫下了所有的烛台,公孙策突然觉得明亮的火光一暗,睁开迷蒙的双眼一看,顿时瞪圆了双目,黑衣人伸手就掩他口鼻,公孙策只觉得鼻端溢进一种刺鼻的杏味,心中暗叫:迷药!
饶是他屏住呼吸,眼睛也渐渐失去了焦距,意识消失前一秒,全身如在冰窟窿里。黑衣人见人已经昏过去了,将公孙策往肩头一抗。
“救命啊!救命啊!”小狸急得没法只好大叫,门外果然有些零碎的人声响动。
黑衣人也不耽搁,从另一边的窗户跳了出去。
只听小狸凄苦的叫一声:“公孙大哥!!”
门外的人闯进来的时候,只看见洞开的窗外骇人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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