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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4 叶夫根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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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4 叶夫根尼
原本我打算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明斯克当一名外科医生。但是战争改变了一切,父母死于德军的轰炸,两个妹妹,一个饿死了,另一个风雪天出去找吃的,再也没能回家。学校被炸了,我一个三年级的学生当上了随军医生,因为队里的军医也被炸死了。受伤的士兵们其实也不在乎我到底毕没毕业,只要我穿着白大褂,他们就恳求着:“救救我……救救他……”
其实我谁也救不了,相反是军队救了我的命,很多困守在列宁格勒的平民在漫长的绝望中活活冻死饿死,而我跟着军队至少还有口吃的。
阿芙罗拉是我在军中认识的,一交谈才知道是校友,她是政治部宣传小分队里的人,因为德语水平比较低,广播和写稿也轮不上,基本只帮着校对和印刷,至于这样可有可无的人为什么还留着,大概因为她是外国人,长得也比较漂亮,在国际共产主义的旗帜下,政委也不好意思赶她走。
列宁格勒被围困了900天,德军出动70多万,我军90多万,最后我们军队死了30多万,平民死了60多万,打死近40万德国鬼子,完全是用累累的尸体换回一座鬼城。
阿芙罗拉姓熊,这个音我发不出来,而且她说如果要叫成熊娃的话会很可怕,所以大家就自动忽略了她的姓,直接称她达瓦里希阿芙罗拉(阿芙罗拉同志)。
达瓦里希阿芙罗拉在这两年半的大包围期间,跟大家一样忍饥挨饿、顶着日夜不停的轰炸辛勤工作,虽然她的工作可能也没太大作用,但是大家感谢她坚持下来了,跟我们的祖国站在了一起,她是我们的好同志。
她各方面都很可爱,只是有个坏毛病,一有吃的就马上吃光,说是饿怕了,就算要死也不慌了。哪像我,每次一领到粮食,就藏到内衣口袋里。大家安心的方式各有不同。
解围之后,可能上级发现在我手下死的人太多了,于是把我跟阿芙罗拉这两个低水平的人,一起打发到了集中营。这里的鬼子,大部分都是白俄罗斯战役中被俘的,也就是说,是他们杀了我全家。我看着他们赤-裸着被冲倒在雪地里呻-吟呼号,我觉得远远不够,看着他们被牲口似地剃毛,这也还不够,我顺手拿起一把尺子狠狠抽在一个德国鬼子的伤口上,这也不够……我浑身哆嗦,桌上有刀,我可以捅进去……
这时,阿芙罗拉按住刀,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恶行,“能给他马上做手术吗?”她眼巴巴地望着我,还真的指望我当救人的天使?我回敬她,“不打麻药。我们药不多,不能浪费。”
我叫人把战俘带下去,假意准备手术室,心里盘算着怎么在手术台上报仇,阿芙罗拉跟了我一会儿,说:“西罗多夫同志,你的脸色很可怕。”她给我倒了热水,“你是医生,发过誓的……”
我捧着滚烫的杯子,慢慢软了下来,“我是实习生,不能保证不出错。”
我凭着印象尝试着做了第一台手术,然后是第二台,第三台,阿芙罗拉为了确认我不会杀人,陪着我做到第五台时,撑不住了,那些战俘们嚎叫的声音比地狱还恐怖。我向她保证,我肯定不会杀人了,比起一刀杀,更为享受的是很多刀慢慢地割,慢慢地挖,慢慢地锉,但是必须像穿鞋带一样在皮肉上粗粗地狠狠地缝,没打麻药的德国鬼子叫得越大声越凄厉越好听,我的技术越来越娴熟,越发地热爱这项实习工作。
我把心切碎了换给魔鬼,一次次地想要填平自己欲望的沟壑。最后我没有心可以交换了,我的手也开始抖了,我再当不成外科医生,我已杀了我自己。
得到学校复课的通知,我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要逃离这屠宰场,我告诉阿芙罗拉,时间很紧急,必须马上走,我催着她收拾东西,帮她把床上的书扫到背包里,拉着她跳上过路的军车。
走到半路,我发现她拼命地翻背包,反反复复地找,说是有个课本忘带了。我只好拿出藏在怀里的煮鸡蛋请她吃,最后答应一定帮她再找一本。
半路上阿芙罗拉睡着了,忽然车子一个急刹车,枪声大作,她惊醒了迅速抱头趴下,这个动作是我们大家在列宁格勒被围时练成的招牌姿势。“叶夫根尼!”她叫着。她以为德国人又杀回来了。
同车的士兵们哈哈大笑,“快听收音机,我们攻克了柏林!攻克了柏林!希特勒死了,德国鬼子投降啦。”他们跳下车,继续朝空中鸣枪庆祝。
“胜利!乌拉!乌拉!乌拉!”
我们也跳下车,大家疯狂地哭着喊着,互相拥抱。
抱住她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好像化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包围着我,为了再体验体验这种奇妙的感觉,我推开一个准备抱她的士兵,重新重重抱了她一下,心上一股热流灼烫了我。然后,我紧紧箍住她,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
她的嘴被我堵得死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僵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