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殇(已完结)》老历

61、第二章(2)

　　北京的秋天很短，还没见到几片落叶就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冬天来了。瀛台四周的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透着寒气——如同天上交接的月光一样。

　　载湉换上小糕子给他的衣服，赶在侍卫换防的时候，偷偷地溜出了瀛台。

　　现在，夜已经很深了，在外面的人也少了。整个紫禁城显得特别寂静，偶尔传来的敲更声，更突显出这里的宁静。

　　载湉紧紧跟着小糕子，左拐又绕，头都有些晕。可这不要紧，只要能见到她，什么都不重要。

　　前面的停住了，他也跟着停了下来。往旁边一看，看到的是一座破烂的院子。他傻了，珍妃该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然而，小糕子的话打消了他的疑问，心也跟着隐痛起来。

　　“万岁爷，就是这里，北三所。”

　　她住在这里？！如此肮脏的地方？！

　　小糕子没注意到皇帝的表情，疾步上前，敲了敲那扇破门。

　　“谁呀？！”里面的灯亮了起来。

　　这是琼儿的声音，他的心狂跳着，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开门！开门！”他没有别的话了，只是一味催促。他要快点见到她。

　　门开了，声音很难听。

　　琼儿探出头，眼睛恐惧地打量来人。一瞬间，恐惧成了欢喜，脸也因此红了起来。

　　“你……你怎么……”

　　小糕子想笑，可是惧怕让他清醒着。他向两边看了一下，确定没人后，急忙把皇帝请了过来。

　　琼儿看到突然多出个人，心里惊讶。可光线太暗，根本看不出人脸。他就那么一晃，人就进来了她忙把门关上，问小糕子：“他是谁？”

　　小糕子没答这茬，而是问她：“珍儿主在哪里？”

　　她用眼睛指了指正对着门的破屋。

　　“万岁爷，”他听后，向那个黑影说道：“珍儿主在这儿！”

　　这个称谓让琼儿的眼睛睁得老大，天啊！这是真的吗？万岁爷从瀛台里逃出来了？

　　那人转过脸，朝她这个方向走来，——没错，是万岁。

　　她兴奋了，敲这那破屋的门，道：“主子！主子！皇上来了！”

　　但是，里面传来的却是珍妃怒气冲冲的声音：“别闹！”

　　“珍儿主，”小糕子插话道：“是真的！”

　　他很着急，眼看月亮又向西移了一寸——时间不多了，要是叫人发现了，不单是自己连皇上都得遭难的！

　　时间必须抓紧啊！

　　“霍”地一声，门开了，看到皇帝，她愣住了，下意识地向里让了一步，把载湉给让了进去，小糕子伸手把门给关上了。

　　珍妃盯着皇帝，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甚至，她不知道现在的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幻想—— 一阵风就能把它给吹散了。

　　“珍儿……”前方传来的是他的声音。

　　这温柔的声音像春风似的温暖了她的全身，是真实的暖意！

　　她在也受不了了，扑进他的怀里，痛哭起来——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思念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裳，拥抱令彼此更加的温暖。

　　月光还是那样清冷，院子里仍是一副破败景象。

　　小糕子和琼儿两个人静静地，并肩坐这，偶尔的一两句交谈也是很低沉的。

　　“珍儿主比以前瘦多了……”

　　“皇上不也是？脸色怪难看的……”

　　他们俩的对话似乎都是与各自的主子有关，而自己的事倒不怎么提及。琼儿似乎察觉出了对话的古怪，于是换了话题：“今天，你偷偷把皇上带出来，有人看到么?”

　　小糕子摇头，惨笑道：“看到怎么样，没看到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死……”
　　说到“死”字，他闭上了嘴，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看着琼儿苍白的脸色，他的心里开始不安了。此刻他真想抽自己的嘴巴——废这话干什么？！

　　“赶紧……”她突然站起来，扯着他的衣袖：“带万岁爷走吧！”

　　“嗯？”他似乎没听清。

　　“带万岁爷走吧！”她的声音高了起来。

　　“可我想多坐一会儿，和你！”这是他的心里话。

　　琼儿的脸由红转白——自己何尝不想跟他再多呆一刻呢？可是，现在风头正紧，命比什么都要紧！儿女情长，什么时候都成！

　　“走！”她说，毅然决然。

　　有人敲门了，载湉明白自己该走了，一切也都都结束了。珍妃抬起头，发红的眼眶让人看得心疼。

　　“走人？”她哑着嗓子问。

　　哀伤和不舍让他下不了狠心，可是现实不容许他有半点的犹豫。

　　“嗯，得走了。”他说得很艰难。

　　倏忽间，珍妃感到自己心碎了——她不想让他走！谁知道这次的离别是不是永别呢？

　　谁说人间最凄惨的爱情是阴阳两隔呢？其实，生活在一起却不能相见要比这更痛苦，更残忍！

　　她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随后转过身，以背对着他。虽然这是礼数不允许的，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如果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她肯定会死的，会死的！

　　“喀！”

　　门关上了，周围又恢复到了从前那样死一般的寂静里。空气中虽还带着他淡淡的味道，可是他的人已经走了。

　　悲伤欲绝不可阻挡地迸发出来，她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