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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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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落走后,赵嘉婉无言地陷入沉默,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我得演一出戏,让那小姑娘顺利受我的控制。
否则,我辛辛苦苦培育了八年的炉鼎,岂不是白忙活了?
两日后,木里潇估摸着自己的衣裳快干了,便主动来到了永安府。与上次不同的是,她是拿着拜帖前来的。
“落款是…极天城?姑娘是极天城的人?”
门前守卫不确定似的问了一嘴。
“是啊,怎么啦?我看起来不像吗?”
木里潇理直气壮。
守卫百口莫辩,耳根发红:
“不,不是,请稍等,我,我去通报殿下。”
守卫拿着木里潇的拜帖,敲响了赵嘉婉的房门。
赵嘉婉放他进去以后,他立刻恭敬地唤了一声:
“公主殿下。”
“何事?”
赵嘉婉动都没动,看样子,正在对那些晦涩的经文奋笔疾书。
“府外来了个小姑娘,这是她的帖子,您看。”
赵嘉婉接过拜帖,匆匆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结尾的落款:
极天城木里潇
赵嘉婉笑了,把毛笔搁在笔架上:
“木里潇?行,放她进来。我亲自去迎她。”
“殿下,这于礼不合。”
守卫小声提醒。
“于礼不合?她的身份如此尊贵,有什么不合的?”
赵嘉婉好声没好气地反问,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是,属下明白了。”
守卫回到门前,看见木里潇还神情自若地站在原地,上前去接引道:
“木姑娘,里边请。”
木里潇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眉毛高高的,快翘到天上去。
赵嘉婉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刚和木里潇打个照面,就被木里潇扑了个满怀:
“双儿姐姐!这两日我可想死你啦,上回是潇儿不好,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告知姐姐,所以这次请师爷替潇儿拟了拜帖,这样也不至于像上回那样不告而别啦。”
一众打扫的下人们噤若寒蝉,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木姑娘仔细脚下,免得地滑。来,我们进去说。”
赵嘉婉朝她莞尔一笑,轻轻牵过她的手。
“木姑娘这次,怎么想着来见我了。”
“上次在水下,要不是姐姐,潇儿这条命恐怕就得交代在那儿了,所以…哦对了,差点儿忘说了,我是来还衣服的,姐姐先前给我穿的衣服,不多不少,都在这儿啦!”
赵嘉婉让身边的婢女把衣服收去,淡淡地呷了口茶: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怎么会在那里落水?”
“我…我晚上睡不着,闲得慌,跑外面去,看到了会发光的小虫子…”
“嗯?”
“所以我就去追虫子,结果…结果姐姐也知道…”
不是在河边,哪来的萤火虫?而且路上那么多守卫,她再怎样也不能闯到皇家园林去。
说谎,她在说谎。
赵嘉婉迅速下了判断,打算套套木里潇的话:
“害怕吗?”
“怕…怕死了…尤其是掉进水里的时候…”
木里潇自然而然地回答。
赵嘉婉笑笑,把茶盏往她的方向推:
“怕的话就喝口茶吧。”
“哦……”
木里潇怕烫,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吹了几口才喝:
“呸呸呸!这是什么茶!苦死啦,不好喝!”
失策了。
赵嘉婉脸色微变,但却没有慌张,而是从盘子里取了块糯米糕,顺理成章地接过话茬:
“无妨,下次我在茶里混些红糖,说不定姑娘就爱喝了。”
“依我看,你不如放牛奶和盐!”
木里潇自作聪明地来了一句。
“这是什么新奇的喝法?”
赵嘉婉疑惑地望向她,望见一片很澄澈的蓝。
内心一片平静。
木里潇却像受惊似的,立刻错开目光:
“试试看呗,放糖也行,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
赵嘉婉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的。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木里潇的双眼却在止不住地转:
她望着满目琳琅的糕点,准备选一样自己熟悉的,干脆捏起一块绿豆糕。结果却吃得满手都是粉屑,只要略微用力,那糕点就会化成细腻的粉,吃得她很狼狈。
她用袖子抹了抹嘴,讨饶似的望向眼前那盏茶。
赵嘉婉适时开口,打破了她的窘境:
“来人,给木姑娘冲杯蜂蜜水,要温的。”
“是,殿下。”
木里潇喝下蜂蜜水,心情甜滋滋的,她边往嘴里塞豆面卷子,边向赵嘉婉发出邀请:
“其实双儿姐姐要是想来找我的话,可以直接去翠竹轩找我呀。”
“你住在那?”
赵嘉婉声音轻得像是在确认。
“嗯,暂时吧,这半个月我都是住那里的。”
木里潇忙不迭地点头。
“好,今晚我就去。”
赵嘉婉回到房间,对着空无一人的床铺呢喃:
“这一天终于来了。”
夜晚
赵嘉婉提着棋盘和棋子来到翠竹轩,穿着月白色曳地长袍。她没带名帖,但她觉得木里潇一定会放自己进去。
所以她静静地朝着翠竹轩的方向走,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来到门前。
锦绣看到来人时吓了一跳,因为这个人手持永安公主的腰牌,在自己面前晃了一晃。
“在下赵双,不知姑娘可否通报你家主子,说在下有要事求见。”
这冤家来找少城主干嘛?还起了个这么拙劣的假名?不知道自家少城主不待见她吗?而且堂堂一个公主,满身江湖气,一点大家闺秀的派头都没,真是的,还不如自家少城主灵秀可爱呢!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锦绣面无表情地说。
赵嘉婉仿佛被噎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识字,并且揭穿自己的身份,面色大窘。
慌张之下,随口编了几句:
“姑娘,其实…这是我双胞胎姐姐的…我叫赵双,姐姐叫赵嘉婉,这是我姐姐的腰牌。”
哦?原来是这样?
锦绣思忖片刻:
“稍等。”
呼…好险,差点就穿帮了。
虽然赵嘉婉编的理由很扯,锦绣压根儿一点也不信,但她还是去向木里潇请示了:
“少城主,外头有个自称赵双的女人要见您。”
“真的?双儿姐姐?”
木里潇眼神一亮,立马就坐不住了:
“让她在外头等着多失礼呀,咱们快请她进来!”
“哎,少城主,您去哪里?哎!”
锦绣还想去追,木里潇却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少城主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矜持两个字该怎么写……
锦绣灰溜溜地往外走,没走几步就听见木里潇清亮圆融的嗓音:
“双儿姐姐,你来找我还带什么礼物呀,真是的,太客气了!”
赵嘉婉微微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手中的棋盘与棋子连着最外层的包裹,就被木里潇接了过去。
她嘴角抽搐,露出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少城主…你…你们…认识?”
锦绣默默走到木里潇身侧,望望木里潇,又望望赵嘉婉,面面相觑之间,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似乎很难把赵嘉婉那张陌生的脸和自家少城主联系起来。
木里潇倒是毫不避讳地朝着赵嘉婉指了过去:
“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赵双姐姐!在水里面救我的那个!”
赵嘉婉微微愣神,脸上的愠怒一闪即逝。
但木里潇并没有觉察,反而大大咧咧地想要去挽她的手。
在那以前,锦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出声打断了木里潇的动作: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赵姑娘这边请,少城主,您也是。”
脸上堆满僵硬而谄媚的笑容。
赵嘉婉颔首,玩味地觑了一眼木里潇。
锦绣如芒在背,恨不得赶紧溜之大吉。
木里潇却还是一幅喜上眉梢的样子,眼神恨不得黏在赵嘉婉身上。
少城主的心也是够大的…
锦绣默默无语,把身后两人引领进卧房,分别为她们斟满奶茶,接着十分温顺地道了一句:
“奴婢告退。”
顺手关上了门。
门内,木里潇一只手抱着赵嘉婉的包裹,沉甸甸的让她胳膊有些酸。
她把包裹放在桌上,顿时感到浑身轻松:
“不知姐姐送了我什么?”
木里潇眉眼含笑,向赵嘉婉投去希冀的目光。
“咳…木姑娘,这不是礼物。”
赵嘉婉神色尴尬地解释。
“那是什么?”
木里潇眨眨眼睛看她。
“围棋。”
赵嘉婉轻声说。
“诶?”
木里潇眨眨眼,显然还是不明白。
“我来演示,姑娘就明白了。”
赵嘉婉顿了顿,伸手去解开那个包裹。
一块其貌不扬的槐木板,两壶颜色各异的黑白棋。
棋盘上隐隐泛着红光。
赵嘉婉深吸口气,摆好棋盘,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既然是围棋,那么这种棋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将对方的棋团团围住。黑棋先手,白棋后手,一次只能落一枚子。下棋的话,只要落子在这些交叉点上就可以了。很简单吧?”
木里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这些线条又是做什么用的啊?”
“是棋子脚下的路,也是赖以生存的气。”
赵嘉婉循循善诱,声音十分平缓。
“那…这些路被堵死了会怎么样呢?”
木里潇继续追问。
“会被吃掉。”
赵嘉婉冷静回答。
“真的吗?”
木里潇半信半疑,脊背有一些冷。
“棋子是很坚强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它就能活。可如果一口气都没有,它就无法活下去。”
赵嘉婉意有所指,朝木里潇看了一眼。
“…可为什么,它的死亡是被吃掉?”
“我也不知道。”
赵嘉婉两手一摊,饶有兴味地望着木里潇,木里潇却仿若看到了满肚子坏水,在对方眼波里晃荡。
“姐姐,你是不是故意吓我?”
良久,木里潇终于憋不住,朝赵嘉婉开门见山。
“没有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赵嘉婉笑了,很是坦然地反问。
“我觉得,姐姐讲得很可怕,让我听了瘮得慌。”
木里潇对上赵嘉婉无懈可击的笑容,踌躇半天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