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壹玖零零

2、不巧

　　“离他远点儿。”

　　男人毫无波澜的劝告，在她心底掀起一层迷雾。

　　寂静的夜，水清清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回响男人低低的声线，“离他远点儿。”

　　这个“他”是谁？

　　陈总？

　　如果是陈总那自无需多言，水清清就不会纠结到深夜，男人意有所指的话让她陷入沉思。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确信。

　　话说回来，他让水清清离“他”远点儿，可他呢？

　　他又是谁？

　　酒桌上为什么替她解围？

　　脑子混乱一片，像是散落的毛线团，缠绕在一块儿，越想解开越难解开。

　　干脆！

　　强制大脑关机，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来顶，乐观点儿准没错！

　　想此，乐天派水清清趴在枕头上安然入睡。

　　一夜无梦，直到清晨的闹钟响起。

　　这是水清清来杭州的第四天，昨天没能和屿林的崔总搭上话，今天她主要任务就是拜访崔总。

　　有芮栖这层关系在，想必也不难见崔总。

　　七点半，一切都收拾妥帖。

　　浅灰色过膝半身裙，上半身是一件浅色polo衫，头发散在耳后有些空荡，山茶花耳饰底部配上奶白色珍珠，悬着的珍珠随走动摇摆，多了丝熟韵。

　　最后涂上玫红色唇釉，整个人立马就不一样了，像是行走在CBD的职业女性，再也不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怪只怪她长了一张娃娃脸，虽然已经26岁，可若是换上牛仔裤、T恤，说她是没走出校门的大学生依然有人信。

　　文件袋、包包、手机，检查无误。

　　房门开启，怔住。

　　“这么巧吗？”水清清心底暗自说道。

　　男人一身深蓝色西装，内搭纯黑色衬衣，同色绸缎领带系在脖子上，喉结滚动，像是听到她的心声。

　　“不巧，在等你。”

　　水清清一脸茫然站在原地，不断拉扯包包上的金属链条，证明着她的无措。

　　“不巧，在等你？”

　　是不是说明他是故意在她家门口等她？

　　等她？

　　为什么？

　　水清清假意微笑，手扶在门把手上，步子不自觉往后挪了两步到屋内，待绝对安全状态下，犹豫开口。

　　“先，先生……嗯……我，我认为，我们……”

　　水清清这点儿小动作被男人尽收眼底，但他仍不动声色，只等水清清磕磕巴巴词不达意后，出声道：“你是不是要去屿林。”

　　男人话已出口，水清清有瞬间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还不明显么，大家都在一张桌子上坐着，对于她的心思众人肯定皆知。

　　水清清弯眉，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儿，男人对上她娇俏的眉眼，下意识挪开目光。

　　继续道：“我司机请假了，你开车，送我去屿林。”

　　男人命令的口吻让水清清有些不悦。

　　互不相识，凭什么他让她做什么，她就要做什么。

　　水清清试图和男人理论，不等她张嘴，男人又说：“我可以带你去见崔崇光。”

　　崔崇光？！

　　她确信眼前男人没有在说谎，昨晚酒桌上，崔总只能坐在次桌，而他可是坐在主桌主位上的男人，保不齐芮栖口中的大人物说得就是他！

　　“去！现在就去！”

　　犹豫一秒都是错。

　　地下停车场，男人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挺拔的脊背像一座层峦起伏的山峰在水清清眼前移动。

　　她穿着平底帆布鞋一路小跑，追赶男人脚步，夏日炎炎，鼻尖上渗出一层水珠儿滑落。

　　终于，男人脚步停在一辆黑色奔驰S级边上，站在副驾驶门外，看着大包小包的水清清，微微蹙眉。

　　走到后备箱。

　　水清清含笑，把手上的袋子、包包放到后备箱，“谢谢！”

　　“不客气。”男人站在后备箱，按下按钮，随即把钥匙递给水清清。

　　“去屿林，需要导航吗？”

　　水清清脱口而出，“不需要。”

　　男人闻言，眉眼睁大了几分，看她，似是有话说，但最终又没说。

　　路上，水清清频繁透过后视镜望他，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就是不太喜笑，说话也是虎头蛇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侧着头一言不语望向外面，给人一股强烈的忧郁感。

　　“咳咳，先生？”水清清试探喊他。

　　刹那，透过后视镜，男人目光如许与她对视。

　　水清清被男人沉着的眸子惊到，惊慌失措躲避。

　　男人移开目光问她，“有事儿？”

　　水清清被他眸中弥漫的寒凉惊到，手握方向盘有些发抖，强忍着咽下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

　　“还，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男人对此轻叹，又把目光移向窗外，许久，似是呢喃般轻盈道：“江。”

　　“生姜的姜？”

　　“不。”

　　“那就是江河的江？江先生！”

　　“是。”

　　路上无话，水清清轻车熟路，左拐右拐进了辅路。

　　不一会儿。

　　车子平稳驶入屿林地下停车厂，水清清跑到后备箱换上一早就穿好的高跟鞋，若不是他把她堵在家门口，她也不需要再次换平底鞋，不过只要能见到崔总，其它小事儿便不值一提。

　　水清清收好帆布鞋，恰好他下车。

　　“江先生，我提着鞋子去见崔总不太合适，您看能不能把它先寄放在您后备箱。”

　　水清清怕他不同意，急忙补充道：“我鞋子不脏，只穿过一次！真的。”

　　他没理会这茬儿，反手按下后备箱按钮，水清清看着缓慢关闭的后备箱，偷偷溢起胜利的笑。

　　电梯上行，停在8楼。

　　“屿林传媒”黑底白框四个大字，她来杭四天，跑了这里不下十趟，一次都没能见到选品部崔总。

　　抑制不住颤抖的心！

　　前台。

　　男人先她一步上前，问道：“崔总在吗？”

　　前台小姐姐梳着漂亮的高马尾，巧笑嫣然，回复：“不好意思，崔总还没来。”

　　男人回身看她，扬起的笑脸霎时耷拉下来。

　　“跟我来吧，稍后崔总来上班，你再去找他。”

　　水清清拎着文件袋，眼底再度燃起希望之火，看着眼前高大帅气又心善的男人。

　　“可以吗？”

　　“可以，来吧。”男人说完，迈步朝里面走去，水清清心底乐开花！跟在男人身后一路小跑，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停下。

　　男人推门，站在门边等待水清清。

　　水清清抱着文件袋含笑走近，与男人友好对视。

　　四方的办公室，靠东是一张巨大的写字桌，桌子正对面是一套意大利手工制作的真皮沙发，窗外江景透过落地窗一览无遗。

　　男人眼神示意沙发上的空位，“随意。”

　　说完，伏在案前做自己的事情。

　　水清清等待无聊，想起芮栖，趁男人不注意偷偷拍了一张江景图。

　　选中头像，点击发送。

　　芮栖秒回：“有点熟悉。”

　　水清清藏笑，回他：“有没有可能是同一片江景？”

　　芮栖再度秒回，“你在哪儿？！”最后不忘加上惊慌的表情。

　　水清清：“遇到一位好心人，他能带我去见崔总，可惜崔总还没来，我在好心人办公室等。”

　　水清清自认为解释的很通透，怎么对面芮栖对话框半天正在输入中，就是没发送一条信息。

　　水清清疑惑，发送一枚问号。

　　芮栖删删减减，最后只问：“楚嘉季？”

　　“不。”

　　芮栖秒回：“离他远点！现在！马上从他办公室出来！！！”

　　水清清看着比她命还长的问号陷入纠结之中，大惊小怪了吧！江先生人挺好的啊！

　　随即回复：“放宽心，江先生人很和善，他是真心想帮我。”

　　芮栖或许还想说些什么劝密友不要玩火自焚，但他又不知该用何种言语劝阻，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后，拗不过心里呐喊。

　　清清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能看着她身陷囹圄而无所作为。

　　打打停停，屏幕都快敲出火星子。

　　大段文字，发送——

　　“江先生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人，如果是楚总也就算了，但江先生，一定一定不要和他过多接触！他那种大人物，最好看都不要看一眼！大不了这单生意不做了清清，你抓紧时间出来，我送你回家，以后千万不要再接触江先生！”

　　水清清在收到芮栖无比赤忱的规劝时，心突然就没底了，昨晚江先生让她离“他”远点儿，这个“他”水清清还没有摸清。

　　十年挚友却告诫她，离“他”远点儿，而这个“他”是直白地，毫无保留地指向书桌前认真敲击键盘的男人。

　　此刻，水清清如坐针毡。

　　江先生。

　　何许人也？

　　为什么芮栖反应那么大，一定要她远离江先生。

　　目光灼热。

　　男人似乎发现异常，抬头瞬间再次对视，只是这次水清清眼中多了些打探。

　　依旧是她败下阵来，躲了他的眸光。

　　只听男人平稳的声音响起：“崔总来了吗？”

　　而后几秒，男人挂断电话。

　　抬起头，轻声说道：“崔总还要等一会儿。”

　　他以为水清清等急了，所以特意打电话给前台询问崔总来没来。

　　水清清看着男人低下的头颅，又有点儿生疑，芮栖确定没有大惊小怪？！

　　江先生昨晚帮她解围，今早还带她来见崔总，虽然没见到崔总，但那也不是江先生的问题，况且他还愿意让她到办公室等。

　　怎么想，江先生都是实打实的大善人。

　　既来之，则安之。

　　水清清不愿放过见崔总的机会。

　　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很有魅力，袖扣被他摘下放到桌上，反射出蓝色的光。

　　映照了清清眼底一片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