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天空之上》来雨今

3、第3章：世多皮相人（1）

　　年少的喜欢，会让她的眼睛蒙上一层雾。
　　不去了解一个人的内心和思想，那么一切注定只能浮于表象。
　　哪怕是了解到最不堪，也会因为这副皮相动辄，自欺欺人。

　　2016年春季开学，全体师生迅速的调整回了紧张备战高考的状态。
　　上午最后两节自习课，她屁股一下都没离开过椅子，手心一紧耐着性子刷了一套半的语文试卷和一套数学试卷。
　　吃过午饭，赵方晴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散漫的云朵。脑容量明显不足，她也只是静静等待着下午的美术集训，这样就可以离开学校透透气。
　　扭头看了看教室后面的钟表，还有二十分钟午休就结束了，教室里的人大部分都在休息，剩下一两个笔耕不辍，坚持把头埋进书册。
　　她也是想睡却睡不着。

　　成绩落到中等，无论是文化课还是专业课。
　　这个月她已经很疯狂的刷题背书了，偏偏瓶颈期还是熬不过。
　　错过的地方，下一次遇到，还是照样错。
　　真想快点结束这样的日子，好痛苦。
　　燥热的夏季让人静不下心来，最后一个月，她从学校离开，在外面的补习机构上了将近四周的一对一辅导，除了学校组织的定期模拟考会回去。五模六模下来，测验成绩和名次不升反降，已经有些记不清，有天傍晚她和妈妈吵了架。
　　赵方晴扯着嗓子哭着喊：“我还不够努力吗？”
　　颜春荣看了班级群里发的名次，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你努力了吗？真努力还是假努力？努力为什么看不到成绩？！”
　　各说各的理，赵方晴愤怒的离家出走，住到了距考场较近的婶婶家。
　　一棵树的种子在生长，给树苗浇水施肥晒太阳的，另有其人。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无处可去时，也只有叔叔婶婶家是个可以避风的港湾。他们会耐心听她讲话，会尊重她，更会在她迷茫时给予她第一时间的关心与开导，也会特地腾出小妹的房间给她住。

　　生养之恩，养育之恩。
　　这样一对比，赵胜安和颜春荣给她的，也仅仅只是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关心与尊重，在他们那儿，自然而然成了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我给你钱，但不会给你爱和时间，我都给你钱了，你还觉得有什么不够？天底下没有那么美的事情，你不要太贪心的好。
　　好多次，她在质疑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她一直活在某种状态中：在不爱里寻找爱，有一万个说服自己的方式。
　　现实却是，诸如此例，矛盾又割裂。
　　“赵方晴，你又在作什么？”
　　“赵方晴，你成绩怎么又退步了？”
　　“赵方晴，你别把你自己太当回事儿。”
　　“赵方晴，别人家的孩子也不见有人管，人家为什么就可以考的那么好！”
　　“赵方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赵方晴，为什么考了第二名？”
　　“赵方晴，我们辛辛苦苦为了什么？最好的学校让你上着，最好的环境给你提供着，你就一点也不争气？”
　　“赵方晴，你自己给我好好检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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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这些，她就压抑的喘不过气，最后实在复习不下去，赵方晴毅然决定丢掉手里的书本，打算出门做件大事儿。
　　忘了是哪家店，大概是从婶婶家的小区出了门，往右拐过了跨河大桥就是一个商贸中心。考试前一天，坐在镜子前，她平静的让理发师把她的头发剪到了齐肩，天然棕也染成了闷青色。
　　外在特征的改变，有时也是一种内心情感的宣泄。
　　是想告别那循规蹈矩的十七年吗？是想迎来某种意义上的新生吗？

　　2016年暑假，高考成绩还没下来，她就提早率先确定了一个离家最远的沿海城市，然后才就着分数挑选了一个合适的专业。
　　即使，她的成绩对于父母来说完全不符合期望。
　　她的世界，渐渐的，仿佛能看见一点儿光了。

　　赵方晴对大学生活还是很向往的。
　　南方的天气不同于北方，雨水连绵，空气中带着一缕酸苦的味道。
　　她才不在乎这些，她有一颗刚开始明亮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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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门口是熙熙攘攘的人，老少中青各种声音混杂，大部分是来送孩子的。根据图板指引去宿舍的路上，她遇到了迎新志愿者：邹煦。
　　见她提着两个行李箱，邹煦主动过去帮忙。他很好看，脸型窄长，眉弓立体，下颌自然流畅，最好看的是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他有着如衣架子一样的高挑身型，像是电视里最近特火的某个男明星。
　　他一看就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你是美术教育专业的学生？”
　　邹煦眼神顿了顿，提着她的箱子往前走。
　　赵方晴表情木讷，她疑惑的“啊？”了一声，复问：“你怎么知道？”
　　邹煦解释道：“你们这个专业都在C2楼。”
　　赵方晴：“好吧。”
　　她偷笑了一下，下意识跟上他的步伐。
　　邹煦把她的行李提到二楼就没再往里走，言行举止很有涵养。
　　赵方晴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说了句：“谢谢你。”
　　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眼神里溢出几分柔和来，随口说道：“没事儿，有什么事儿随时可以麻烦我，我叫邹煦。”
　　她点点头：“噢，好。”
　　在他马上要下楼梯时，赵方晴忽然喊住了他。
　　她小声问：“等等，你是哪个煦？”
　　他回过头笑着回答：“一个日，一个句，四点水。”
　　她看着他。煦？太阳？她的晴，也是日字旁，真巧。
　　一棵藤蔓悄无声息的往上爬，逆着光晕，她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新学期，新气象。
　　那时的赵方晴头发已经褪成了原来的棕色模样，棕色显毛躁，所以她仍旧不喜欢。趁着休息日，她在学校周围找了个理发店把头发染成了纯黑色，黑色显白。
　　她交了新朋友，最要好的叫程冉。她有弯弯的柳叶眉，笑起来明眸皓齿，典型的江南人氏。那女孩是英语系的，因为英语系今年招生多，宿舍不够，所以程冉才被分到了她们这里。
　　两个人经常一起去综合楼上课，虽然楼层教室不同，下课后她们也会一起约饭。今早上课的路上听说学校二楼清真食堂的拉面很出名，最后一堂下课铃刚响，两个人就收了桌上的书，急匆匆的跑向食堂二楼，能多快就多块，赶着占位置。

　　大道上缓缓飘落的梧桐叶，秋风拂面。
　　途中路过激情四射的篮球场，一个熟悉的身影划过心脏。
　　邹煦的身影在篮球场上穿梭，赵方晴的心跳慢快了一拍又一拍。
　　“快点吧，方晴，再慢的话，大二就下课了……”
　　程冉在前面喊她，她收回目光跑着过去。
　　食堂二楼，清淡醇香的汤汁轻易慰藉了两个人的心灵，赵方晴就这么轻易被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给拿捏了。
　　吃了有一大半，程冉顺手递给了她一张卫生纸。
　　身后传来一阵喧闹，两个人同时望去。四五个刚从篮球场打完球的男生，因为面容姣好，很轻易的就吸引了食堂内众多眼球。
　　“长得挺帅的哈……”
　　程冉的视线徘徊了一圈儿，低声跟赵方晴说。
　　赵方晴呼吸缓慢，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走在最后面的邹煦，温吞的咽了口汤，然后“嗯”了一声。

　　进了餐厅，邹煦一眼就看到了她。
　　赵方晴和程冉刚好坐在过道的一边，邹煦双手插兜从那边路过。
　　路过时，他对她笑了一下，赵方晴礼貌的对他回笑。
　　等人走远，程冉靠近赵方晴问：“你们认识？”
　　赵方晴摇摇头：“不算，刚开学时，他帮我搬过行李。”
　　程冉“哦”了一声，两个人把话题扯到了周六日去哪里玩上面。
　　赵方晴能用余光察觉，邹煦一行人大概是坐到了右边背着前门的位置。

　　“欸，邹煦，三年了依旧魅力不减啊。”
　　坐在他对面的宋思铭一脚搭在杠杆上，一脸痞气的调侃他。
　　邹煦嘴角微微扬起弧度，拧开桌子上的可乐喝了一口。
　　男生吃饭很快，在赵方晴她们吃好饭准备走时，邹煦端着餐盘朝着收盘的阿姨走去。赵方晴用着不被人轻易发现的刻意，在尽量放慢自己的脚步。
　　应答程冉的话时，语调也是慢慢的。
　　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她想跟他一起出餐厅，可以是她走在前，让他看着自己的背影。也可以是跟在他们后面，她看着他的背影。

　　上天不负有心人，一切跟她预想的一样。
　　中间他们有人买拐小卖部买了饮料。
　　赵方晴她们自然而然的走在了邹煦的前面，她的所有动作都像是精心算计过的。哪怕是一抹微笑，在一阵风吹过后也都是恰到好处。
　　走着走着，她蹲下系鞋带，低着头，感受着邹煦从她身边走过。
　　直到眼前的一群人走远，她已经不能再听到他们的笑声，她的心里盛满了虚荣和满足。
　　回到宿舍后，赵方晴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突然低声笑了。
　　程冉停下手里的粉扑，扭头问她：“你怎么了？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赵方晴摇了摇头回答：“没有，刚在抖音上刷到了个搞笑视频。”
　　程冉不相信，赵方晴顺手从手机里扒拉了一个搞笑视频给她看。
　　两个人在宿舍里捧腹大笑

　　深夜，赵方晴躺在床上，他的身影轻易扰乱了她的清梦。
　　出于本能的，她很想靠近他，想要了解他。
　　打听了好久，知道他经常在音乐剧场出没，所以社团招新时，赵方晴首选了音乐社。
　　那天，她在幕后准备，他作为评委坐在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