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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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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饶烨并未按照申如月所想的那样,离了兽场后就直接回破屋。他还是去了一趟银屏书阁。
贾掌柜似乎早就在这儿恭候已久,见了他就跟见了宝似的,一刻也不敢疏忽就将他往屋内请。
“入冬后抄书的人愈发少了,若非如此,也不必烦请公子。”
抄书这活有些门槛,又需费些功夫,可薪水却并不高。所以到了冬日,一般的抄书先生攒够了钱,也就不愿干这事了。
“得掌柜赏识相邀,亦是有幸。”饶烨回道。
他心中还挂念着其他事情,不宜在书阁过多停留。好在贾掌柜办事条理也很清晰,没什么多余的废话,便开门见山地码出一叠字画,希望饶烨能帮他抄书仿画。
“目前就是这些,比较着急,价格都好说,公子可以先看看。”
“好。”饶烨简单翻了翻,这些字画并不复杂,以他的水平能轻易完成,答应下来并非难事。但他不得不问清楚所抄字画的去向,“我仿成后的书画将会作何用处?”
如果是以假弄真,又贩卖给寻常百姓,那实在太过上天害理,就算是给出天价,他也不愿意干的。
日子是有些捉襟见肘,但还没到需要坑蒙寻常百姓和喜好书画的读书人的钱财的地步。简直就是诈骗,与恶毒商人同流合污。
贾参看穿了他的顾虑,笑道:“公子不必担心这些,我找你来抄书仿画,只是为了画一些私塾用的字帖,还有临摹画本。若是有需要,还有一些茶话本子,都是很挣钱的买卖。”
若是只让他做个简单的抄书人,并无不妥。虽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要通过藏着自己真实的字迹,不露破绽地仿字帖书画,抄书营生。
但已经到了这个境地,又何不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嗯。”他起身,“还请掌柜今日就将需要抄写的书籍打包给我,纸张亦需掌柜提供。价钱好商量,我相信掌柜不会亏待,与市场价相持即可,只是……”
贾参:“你家的情况我知道,就是结工钱要提早些对吧?”
饶烨顿首。
贾参笑道:“你的水平我也知道,既然你是我求来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钱也会按时给你。”
饶烨作揖:“那便预祝合作愉快。”
“客气。”贾参摆摆手,笑了声,拿了刚刚就准备好的字帖递给饶烨。他早就安排好了要给他的东西,似乎就猜准了,他一定会来,所以先做好了准备。
饶烨接过,准备离开。
只是贾掌柜又忽然叫住了他,“只是抛开这些常规事务,老朽还有一事相求。”
饶烨停了下来,“掌柜但说无妨。”
而他并未直接表明自己的意图,而是委婉试探:“我猜公子豁达仁义,心怀悲悯,体恤一般百姓。就是不知公子如何看待横行霸道、随意弄权作势的贵族?”
闻言,他嘴角勾了勾,朗声答曰,“借势欺人者,天理难容。”
贾掌柜听到了让他满意的答案,“实不相瞒,刚刚有句话,还是欺骗了公子。”
饶烨轻笑一声,似乎早已料到,只道:“我想贵店不止贩卖书籍和普通的字帖摹本,或许还有更珍贵的字画。”
“真是瞒不过公子。”
饶烨并不在意这些,“掌柜的不坑蒙百姓,只骗贵族,便是惩恶扬善,造福一方。”
有些恶霸,活该被捉弄。
“如此,我便放心了。”有了他的准信,贾参不再犹豫,又从柜中一角找出一幅画,交给饶烨,“实话说,锦州当地最近有富商想购得此画收藏,但我不愿意卖给他。”
“何不拒绝?”饶烨接过画,打开看了一眼,确实是上好的画作,前朝大家之作,能在战火抢掠中流传至今,想必也废了不少心思。
贾参摇头:“是出了名的恶霸,但凡又违抗他的苗头,便必会遭到针对。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愿因为轻易得罪他而全家颠沛流离,只能在威胁之下答应。”
饶烨闻言,眉头紧锁。
果然,贾参紧跟道:“欧阳家。”
还不等他继续发问,饶烨收紧手,已将画作牢牢握住,“我会仿好这一幅给你,尽我所能不出破绽。”
贾参如释重负,就仿佛重新获救,“谢过公子,公子是老朽的恩人!”
饶烨浅笑:“贾掌柜抬举叶某了。”
若是听到的别家,他或许还会犹豫上几分,但这可是欧阳家。
欧阳家,只要他还在锦州能喘一口气,最后定不能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曾在太岁头上动土,如何能轻易放过他们?是阿月无妄的牢狱之灾,是他们夫妻莫名背负的债务!
“有公子这句话,老朽定是相信公子的水平,一定不会有偏差。”贾掌柜近乎热泪盈眶,满眼赤诚,“这样的好画,切不能落到不懂欣赏的粗壮之人手中,他们嘴上虽说是买,实则给的那点银子都不够要饭的,摆明了就是抢。”
“既然如此,掌柜不必再过介怀。”饶烨抚平他心中的不安。
贾掌柜道:“是。虽不正道,也是万不得已地用了这种方式,来保护这些画。”
文物可贵,勿入歹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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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烨拿了字画,带着包袱一路走回去。
申如月本想让他骑马回去,担心他身子吃不消会半途之间晕在地上。但他心中有数,这点短途比起从前的军中长征算不了什么,遂坚持着自己走回去。
再者,过了贾掌柜的银屏书阁,下马牵马也并不方便。不如把马匹留给阿月,兽场打烊归家晚,姑娘家骑马也比走路安全些。
虽然锦州成县街中,已经无人不晓赛飞阁女掌柜的威名,轻易不敢冒犯,但又担心这无穷无尽的流匪,他们尚未找出背后的真凶是谁。
路过欧阳府的时候,饶烨还是没忍住,在门前停留了半分。
与那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对视片刻,他起了心思,收了书籍画包斜放在肩上。
再后退几步,走到侧门墙根边。沉气起势,而后撤半步往上头一跃。
利落三两下,悄无声息地就落在了欧阳府的墙檐边上,府中没有任何人察觉,自己此刻已处在了监视之中。
里头并非无人看守,且欧阳府又处在繁华地段,外头亦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可偏偏是这份嘈杂,给了饶烨寻找掩体的机会,一点皮毛的障眼法,就让人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欧阳家尚不知,府中的所有部署已经只消得饶烨这清扫一眼,就已经将府中的部署完全记住,一丝不落。
甚至那些偷了懒的换班侍卫,怠慢了工的,都被他猜到了应有的部署。地道那些或许还需要再勘探,但这表面上的飞檐建筑,在饶烨眼里已经变得近乎透明一般。
他们自以为密不透风的严防部署,在饶烨眼里就像一层不堪一击的纸糊壳子。
得了这些信息,饶烨正欲下墙回身。
却在起身抬头之时,恰好撞见有飞鸟与他同时起身。
那飞鸟扑腾翅膀的动静不下,让他的心都跟着提起了几分。
待落地后定睛一看,那飞鸟,竟正是他们那日曾经见过的白羽海东青!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想找出飞镖来除掉此物。
这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头飞鹰,且训练有素,并不好对付。
哪怕是饶烨想要掷出飞镖来击中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地上走的人,和天上敏捷盘旋的鹰对抗,天然地占了劣势。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鹰,又是谁的仇家派来?
若说之前的刺客是针对阿月,那海东青的刺探,仿佛是看准了他的位置才来。
是不是仇相的人所派来,已经发现了他的位置,又回去报信?这样的驯鹰在哪才会有,何人有这样高超的驯兽技术?
在他认识的人之中,仿佛只有阿月的驯兽术才能让他叹服,可这驯鹰竟不是阿月家的。
饶烨冥思,最终收回了飞镖。飞鹰本无辜。且就算是仇相所派,又想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能如此沉得住气,还没有来派人做掉他。
海东青在他的眼前飞走,而前往的方向,也并非京城的方向。
饶烨后知后觉地松了半口气,起身回林。
可他没想到,在他靠近林边破屋之时,却在那屋檐上发现了这只白羽海东青。
才一炷香的功夫,海东青竟然赶在了他的前面,先到他家一步,雄赳赳地立在他们家的屋顶上。
这骄傲中又带了点试探的神情,饶烨竟莫名地从一直鸟的眼中看了出来,又感觉有些挑衅,但不敢声张威武。
这间破屋的男主人向来是不如女主人好说话的。
冷漠得多。
他只有在面对女主人的时候才会带点笑脸,才会稍稍有些好脾气,能说得了几句话。
可那屋顶上也不止白羽海东青一只鸟。
定睛一看,他们家养的那只灰毛笨鹰,怎么也老实地待在那白鹰身边?
神情甚至比白鹰更加嚣张喜悦,甚至是兴奋,又有些带了征服感的骄傲的。
呵,家里出现了叛徒,还是一只鸟。
一只呆鸟。
什么鸟都没分清楚,不知对鸟的好坏,就愚蠢地把鸟往家里带,还感觉自己得了好处,占了便宜要卖乖的。
饶烨不知该如何处置,以他过完的形式作风,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但阿月之前又这样喜欢这只海东青,赞许之情毫不掩饰。若不顾后果地除之,恐怕又会让她伤心。
他今天已经干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没有好好听她的话早些回家,而是去外头借了私活。虽然挣得还是他们共同的债,但总归是骗了她。
他垂眼推门进屋,心中有些不安,这种过早担心另一个心情的感觉还真是新奇,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
如今倒也是学会顾及别人对自己的想法了,还超越了顾及,甚至是在乎。
只是等他进了屋之后,外头又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两声鹰鸣一高一低,似乎一雌一雄。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白羽海东青占了大灰的地盘,大灰鹰还客气地接待了他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
谁说冬季动物就不能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