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从前有座山【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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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山【6】
陆小凤的表情有些悲情，尤其身边还火上添油地传来一声忍俊不禁喷笑声，相当的应景。
于是他越发的苦大仇深悲情万分。
南棋露出一个相当无辜的笑，“兴许是过敏，离家时还带了些消肿的膏药，可要用用？”
抬头，一张俊脸端得是光泽红润白嫩可人，只不过被若干可疑红印突兀地破坏了美感，伫立在脸上，三足鼎立楚汉分明。唐天心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一猫腰捂住嘴跑出很远。
小凤凰混合着血泪的仇视，由于看不见的关系被某人轻描淡写无视掉了。
知不知道他这次是险象环生九死一生死里逃生才从那个狗屁苗疆逃出来的啊啊啊啊！！
伸出手，拍拍对方郑重其事地说：“是因为很相信你，而且我知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无论在多么恶略环境下都能够化险为夷，你总有种让大家放心将一切都交付的安全感。”
说完，便拍拍手从容地登上了马车。
因为这几句寥寥的称赞而被夸得有些飘飘然的某人，站在原地沾沾自喜了好半天，以至于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根本就不是在为这个生气好不好！！
马铃碎碎，泉鸣叮咚，花家特有的泉鸣马车由于车轮内部有九孔十八窍，外部以轮钉为饰，跑起来会听到一种如幽谷泉水之音，故而得名“泉鸣”。
公子折扇轻晃，嘴角含笑，“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车内的南棋不禁低头默默，其实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躲那一堆莫名其妙的女儿债吧，呃，微微有些负罪感呢。
公子轻挑车帘，眉宇疏朗，笑容澄澈，继续道：“第一次忽然觉得，还是看得见东西比较好。”
车外的陆小凤低头默默，不禁泪流满面。
烟波浩渺，水光一色，蒙蒙薄雾升起，袅袅水烟似透非透，一艘客船穿行其间。
南棋站在舱外，微微仰头，难得起了些许诗情心思，如珠玉落盘般悦耳的少女音在一派水色间，也显得格外的曼妙。
她张口便吟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噗！”有着两撇漂亮胡子的紫衣英俊男子毫不客气地笑了出声，“丫头，平时念书的时候一定贪玩去了吧，我们已到了洞庭，苏老先生的西湖可不是这里。”
“那有什么要紧？”少女转头，面上似笑非笑，“洞庭也好，西湖也罢，总归都是水，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没有区别。我只要知道，这里很美，至于是什么地方，我管他作甚。”
男子摸摸胡子道：“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少女轻笑，“那是因为你从未真正地感受过，人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反而将其他的感官忽略，以至于错过了许多生活中的乐趣，这样的乐趣，你是永远也无法明白的。”
身旁的公子闻言轻怔，复而笑了笑，一把折扇晃了晃。
男子想了想，略有不甘，随即转身问道：“花满楼，这些事情你最有资格开口，你倒是说说——”
公子淡笑地打断紫衣男子的话，“草木无类，何况人乎。”
“我只知道——”公子扬袖，手指向前方，“我们要到了。”
码头在前方若隐若现，隐隐约约可看见若干船只往来穿梭其中。
船泊岸边，三人弃船登岸。
堪堪站稳，就听到一道清丽女声半真半假地抱怨，“好慢呀，我都等了大半天了呢~”
南棋微笑“天心。”
嫣红裙装，紧贴着腰线，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姿，配上一副冰肌雪肤，杏眸红唇，乌发云鬓，十足十的一个大美人，站在这码头的端口，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悄悄向她投去惊艳的目光。
可惜唐大小姐完全不加理会，只顾着拉过南棋絮絮叨叨，她先他们一行半天路程，自是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素问山庄就在城郊，来此寻医问诊的人必要先在这个小镇上盘桓数日，镇上有山庄弟子设立的医馆，若是还无法，或者症状较复杂者，可由弟子通报，接至素问山庄，由老夫人的亲传弟子或者老夫人本人诊治。
“不过你陆小凤陆大侠的名号可真是好用……”唐天心一手掺扶着由于眼疾行走不便的南棋，回身对紫衣男子笑道。
陆小凤本就是个多情的浪子，有女孩子主动搭话，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尤其内容还在夸赞自己，心下早就有些飘飘然，不禁回嘴道：“哦，说来听听？”
“我一到镇上，才报出你的名，就有一个姑娘立刻跳出来，不仅不用让咱们在这里等，而且还说，你来了要我立刻告诉她。”
“……”
“可是位十六、七岁的姑娘，看上去挺水灵的，一笑有两个酒窝？”
南棋弯弯嘴角，八成又是陆小凤惹得众多红颜知己中的一位。
唐天心和南棋想到了一处，打趣道：“喂，想不到你处处拈花惹草到处留情，这次居然也帮了我们一次。”
“只是可怜那个姑娘了，看上去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痴情呢……”
紫衣男子摸摸自己的胡子，越发的苦笑。
一行人甫进客栈，唐天心忽然捏了南棋一下，低声道：“来了。”
话音未落——
“陆、小、凤！”
人未至，声先闻。
耳旁突然一阵风过，紫色衣摆快得让人抓不住。
下一秒，青衫少女站在客栈门口，恼怒地跺跺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看你能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而复旋身，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几人，主要是在那个眼上覆着白纱的女子身上流连，能让陆小凤主动送来素问山庄的人，可是交情不浅，不会是……
语气也不善起来，“喂，你可是那只死鸟的——”
“不是，自然不是，”唐天心笑着摆手道：“青荇妹妹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说了么，南姑娘是同花公子一道来的，你说对不对呀，花公子？”
公子收到暗示，点头，微微一笑道：“这位南姑娘的确是与在下一起的。”
“你姓、花？”
“就是江南的，那个花公子呀~”
那个花公子……南棋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嗯，一定是错觉，是错觉……
“咳，好啦，我知道了，”青衫少女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古怪，她道：“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下，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见师父就是了。”
“如此，多谢姑娘。”
三个各自回房整理一番，用罢晚饭，夜幕初临，陆小凤还没回来，不过那只凤凰完全不需要担心，不回来八成就是去哪里逍遥了，小镇的夜晚格外热闹，夜市早早的出摊，这边卖首饰，那边是小吃，虽比不得大城镇，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唐天心这样的大小姐鲜少在江湖上行走，见到这般的喧景，早就按捺不住心情，迫不及待地要去逛逛。
以眼疾不便为由拒绝了唐天心的相邀，南棋一人沿着小径回房，客栈建在沿河处，晚间夜风徐徐，也带来几分湿润的水汽。
刚行至后院，南棋突然停下步子，笑道：“早该想到你肯定没走，人常说最危险的地方果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客栈屋顶，飞檐高啄处，一个紫色的身影似是很惬意地半躺其上，可不正是白天的陆小凤！
“有酒有月，对月自斟，可谓是人生一大幸事，在下自然是舍不得走的，姑娘可有兴致同在下一起赏赏月？”
“当是却之不恭。”南棋退后几步，左足踏地，凌身而上，轻飘飘地落在紫衣男子身边，竟没有踩响一片砖瓦。
“好身法！”男子不由地赞了一句，能让陆小凤称赞，世上却也是稀有了。
“没什么，”南棋声音淡淡，“我虽比不得师父底下的两个师兄，好歹也是静斋的人，总不能丢了师父他老人家的脸，但纵使学了这功夫，也只不过图个逃命时跑得快些罢了。”
南棋侧过头，笑笑，“我其实很怕痛的，也很怕死，所以我懂得格外珍惜自己。”
男子闻言，摸摸自己的胡子，讪讪地笑，“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香味。”
“香味？”
“自然是酒香，莫要忘记人一旦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反而会敏锐许多。再者说——”南棋又笑了笑，“陆大侠恐怕早就在此恭候小女子多时了吧。”
眼上覆着白纱的南棋微微低头，月色下，两个酒盏，一清二楚。
她仿佛一开始就知道那里放着两个酒盏。
紫衣男子这次乖乖地闭了口，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一开口问，得到的答案必然是——
感觉。
就像他很多次从花满楼那里得到的答案一样，是不是盲眼的人都会有这样一种奇特的感觉，看不到，却偏偏就是知道。
陆小凤虽然是个好奇的人，但若要他用一双眼睛换这么一个本领，他却是绝对不干的。
他一向都不是个贪心的人。
“说罢，你想知道什么？”南棋淡淡一笑，“郑飞没有在苗疆。”
“我知道。”
“你也并没有去那里。”
“是。”
“你去了静斋。”
紫衣男子不语。
“却是无功而返。”
“这个何以见得？”
南棋第一次笑出了声，“你脸上的包……那些玉蜂可是本姑娘专门训练用于对付你们这些擅闯者的，毒倒是没有，只不过比寻常的蜜蜂蛰出的包要大一些，而且更疼……那桃林暗含八卦玄机，要出去恐怕得费一些功夫，身后还有一群蜜蜂紧追不舍，啧啧，陆大侠这次想必是吃了不少的亏吧……”
陆小凤咬咬牙，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被人戏弄来戏弄去。
南棋敛了笑，正色道：“我知道你的疑虑，毕竟静斋掌握了江湖上的太多秘密，只是有些事情，连我也不知道，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我所求的并非为了世间富贵荣华，我要的很简单，只愿一世能不再波折，平平淡淡的走完就好。”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陆小凤挑了挑眉毛。
“还有，之所以会找到你带我来这，完全是我自己的一个私心，与他人无涉。”
……找到陆小凤，是不是见到他的可能性就会大一些，她只是很想看看他，看看他现在的生活……
“那之前在江湖上传得轰轰烈烈的那件万家宝玉失窃一事——”
南棋道：“那玉曾经是在天心手里，不过我已经让她还回去了，她只是想用那玉救人，只是那玉委实没有那么大的效用，不如物归原主。”
“如此这番，陆大侠可还满意小女子的解释。天色不早，也该回房去了。”
“哎，等等——”
南棋停下脚步，“还有事？”
“最后一件。”紫衣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胡子，“江湖上关于花满楼的那些……议论……又是、又是为何？”
朦朦胧胧的月色下，女子仿佛轻笑了一声，半晌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几乎不闻，“我、我只是不想让他再被女孩子骗。”
再被女孩子骗？紫衣男子再一次摸摸自己的胡子，花满楼会被女孩子骗？哪家的女孩子能骗过花满楼，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南棋的脚步有些踉跄。
输人不输阵，方才硬着头皮在屋顶上同陆小凤饮了几杯，她知道她的酒量一向不好，浅浅几盏下肚，面似火烧般红，头也有些晕眩。于是，她便寻了个理由脱身，她可不愿醉倒在陆小凤的面前，别的不说，单说那只凤凰的人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要是一不留神被他占去了便宜，那可得亏死了……
走了几步，南棋才忽然忆起方才分手之际那只凤凰吞吞吐吐的语气，只是觉得好笑，陆小凤的担心并无道理，虽然花满楼是个聪明人，不过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便是待人遇事均会为他人设想三分。
那夜她承认她便是《江湖八卦考》的作者后，他的笑容明显有些僵，可明日他却依然以礼待之，照顾她，关心她，没有一丝做作。
这便是花满楼了，一个十足的呆子，别人若用一份诚意待他，他必十倍回报之。
之所以承认，是不想让他对自己太好，她不想利用他，这样的做法，与上官飞燕一流又有何区别？
只是......
七载的时光，白驹过隙，转眼轻抛了流年。
南棋登上了二楼，脚下有些虚浮，身子也有些飘忽，她一手扶额，微微敛目，遮目的白纱也知道丢在了何处。
她记得自己的房间是在……
二楼，左手第三间。
掩上门，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头依旧很沉，迷迷糊糊之间……
……还是先去睡觉好了。
“南姑娘？”温润清朗的声线，带着些许诧异。
花满楼刚刚准备就寝，行至榻前，便听闻外间一阵响动，披衣而出，不曾想，居然是南棋。
“你喝酒了？”花满楼皱眉。
“唔……口好渴，水，我要喝水……”
无法，花满楼只得扶她坐在椅子上，伸手翻过一个茶盏。
花满楼觉得待她明日清醒过来很有必要和她好好谈一次，自己身上的毒还未清，居然跑去喝酒，还喝得这样酩酊大醉回来，没有一点身为病人的自觉。
这让一向热爱生命的花七同学很是不满。
她就着花满楼递过来的杯子喝完水后，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嘴里喃喃不清地说着什么。
花满楼起身，将两人拉开些距离，一面温言道：“唐姑娘此刻应该也在房中，我唤她来送你回去。”
谁知他这边刚起身，那边突然失去了温软靠垫的她不耐地皱皱眉头，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
花满楼只得用手去挡，退后一步。
她前进一步。
“花满楼……呆子……”原来是呓语。
他无奈的笑，摇了摇头。
“七童……”
抬起的手瞬间僵在了原处，于是就任她整个人整个身满满地砸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从前有座山【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