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从前有座山【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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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山【5】
将台上的一盆花移至向阳的木架上，轻抚过柔软的花瓣，灿漫阳光下叶脉上的纹理清晰可见。
公子微笑，曼声道：“朱槿最是喜光，宜向阳通风，却不耐寒，所以夜间还是要把它移回房间的。”
“哦。”
“南姑娘？”
“你很喜欢花？”
“它们很美。”
“各种各样的花，所以这里叫百花楼？”
花满楼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缓缓道：“也不全是，只是在下曾答应了一位朋友，替她赏尽百花。”
“……”
“你的那位朋友——”
“她不在了。”
“啊，对不起。”
花满楼摇了摇头，“世事往矣，不必为此歉意。其实生活中还是有许多值得去做的事情不是么，与其困住自己却步不前，倒不如去尝试一番，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可怕。”
又是说教……
南棋叹了口气，“我看不见的，会给别人平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花满楼笑了，“莫要忘记我也是个瞎子，而且活得很快活。”
不一样的，怎么会一样？
你从小就开始训练那些听觉嗅觉触觉，用它们来替代眼睛去听去闻去感受，黑暗对于你来说，或许可以称之为一种习惯。但是对于她，却是突如其来的绝望，南棋还记得，那个黄昏，她踮起脚尖努力睁大着眼睛去看，却只看到天边浓郁似血色的云霞一点一点地从视线里消失，直到——
全无的黑暗。
那色彩每减少一分，心下的绝望就增加一分，直到满目彻底的寂无，自己像是跌入了深渊尽头。
冰冷刺骨的寒意让她蜷缩在台阶上，失去了光明，她竟再也不敢迈出一步，明知身边依然是平实的土地，耳旁的山风拂过，依稀有倦鸟归巢，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她却开始恐惧。
对黑暗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让她不可抑制地颤抖。
突然记起那年七岁的他醒过来的第一个清晨，对着那片可怖的黑色，他究竟是如何微笑出来？
莫玉将她带回了静斋，调养了一段时间，但是这次就连神通广大的师父对她的毒也是毫无办法，不得已只得找向素问山庄，由于素问和静斋的陈年恩怨，所以事情就发展成现在这样。
南棋用陆小凤一个朋友的消息和他了作交换，条件是带她去素问山庄解了身上的毒，这对陆小凤来说并不难办到，交易达成后，陆小凤先去解决他朋友的事情，于是南棋就被托付给花满楼照看。
虽说只是暂住在这里，但这座小楼各种硬件设施都很齐全，而且冬暖夏凉，舒适宜人，更不用说微风过处，迎面而来的芳香，这简直就是免费的空气清新剂嘛，况且花满楼绝对是个超级好说话的主。
住宿不是问题，吃喝不愁，无聊了还有人免费陪着闲聊磕牙，南棋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是不错的。
只不过有一点略微有些麻烦，因为她看不见，对百花楼也不是很熟悉，毕竟是人家的地界，再怎么宾至如归自己也总不能太放肆不是，所以一天到晚除了吃饭她几乎不出房门的。
她这样很有自知之明的做法换到花满楼眼中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情绪低落自暴自弃的行为。
于是一向宽厚待人心地善良的花七同学就热情地邀请南棋同他一道听雨打屋檐听花蕾绽放嗅远山木叶……顺便对她开导一番人生本是多么的可爱有许多足以让你忘记一切烦恼的赏心悦事云云……
被花七同学这种执着精神彻底打动了的南棋于是决定不再这样下去，她要主动面对生活，迎接生活，挑战生活。
第一天，厨房里一片狼藉，浮“尸”满地流“血”漂橹，各种食材四处散乱，案几上道道刀印，深可见骨。
第二天，厅室里一片狼藉，紫檀木桌椅七扭八拐，上好的瓷器碎了一地，隐约可见几盏琉璃杯的碎片，那是花家老五最珍惜的玩物，自己都舍不得用只送给了自家弟弟。
第三天，花房里一片狼藉，满地残红，几枝花苗被丢弃在一旁“瑟瑟发抖”，瓦盆早就不知所踪。
第四天……
花满楼笑容中颇具无奈，“南姑娘，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今日既不需要做饭也不需要打扫厅室，花房在下也已收拾妥当，不若坐下来喝杯茶休息一下。”
南棋双目遮着白纱，笑得纯良无害，若仔细看去，那笑容中竟有几分小小的……狡诈。
忽闻楼下街市一片喧闹，似有女子在惊呼，下一刻，一个嫣红身影腾空翻上百花楼。
“公子，后面有坏人追我，我能不能在这里躲上一躲？”
女子面色苍白，显然是惊慌失措下无意间闯入此地，头也顾不上抬，站都没站稳就先急匆匆地撂下这么一句。
“好呀~”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兴奋，竟似隐隐夹杂着一丝的……期待？！
只不过这个声音分明是——
红衣女子不禁错愕抬头，眼前竟是一位素衣姑娘，年纪比她略小几岁，双目覆着白纱看不清长相，却不失为一位清秀佳人。
此时此刻，她正笑眯眯转头对着自己说话的方向，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里的人都知道，街角那座百花楼，无论何时总是绿意葱茏，鲜花环伺，小楼的门一直都是开着的。
小楼的主人名叫花满楼，虽双目失明，却心如皎月，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哪怕是一只负伤的狼躲避猎犬的追捕时躲到他这里来，都会得到收容。
只是，来过这里的人都知道，花满楼，江南首富花家的七子，不应该是位坦坦荡荡的……公子么？
花满楼是男儿身，这一点童叟无欺。
那眼前这位分明的姑娘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素衣姑娘依旧笑眯眯地回答，“自然和你理由一样喽。”
“你、你也来看过《江湖八卦考》？”
姑娘闻言一怔，于是笑意越发加深，“我实在是很好奇那个花满楼到底有没有书上说的那么完美。”
红衣女子眼前一亮，兴奋道：“同道中人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天心，天空的天，心愿的心。”
“我叫南棋。”
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心里都满盈着找到知音的喜悦，有时候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来得就是这样的突如其来，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能让原本不相识的两个人瞬间成为朋友，推心置腹，倾心相交，这一点是男人们永远无法明白的。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两个人就已经变得无话不谈。
“这个接近花公子的法子我想了很久，本来还打算乔装个小乞丐什么的，就是不知道够不够惨。”
“幸好没有这样阿，貌似他有些洁癖。”
“哎，你见过花公子，你知道他一般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啊？”
“不太熟，”使劲回忆一下以前看过的小说，“应该是……天真活泼带点小神秘的那种吧。”
“哈？”皱皱眉头，“好俗……”
花满楼站在门口，端着茶盘，低头默默，自己的审美果然是有些俗么……
红色的衣衫像一团火，说话风风火火，行事也是这般火急火燎，不到一刻钟，便如一阵风吹过，消失在街角。
花满楼安静地喝茶，房间很安静，气氛很安静，安静地让人心里有些发毛，就像是……
暴风雨前的宁静。
南棋手捧茶盏，笑得有些狗腿，尽管花满楼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品茶，自己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局促不安。
好吧，她承认，《江湖八卦考》这事她做得的确有些不太仗义，害他整天被一堆女孩子骚扰，不消说还有个别胆子比较大的，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借口登门造访，以花满楼那样的好人品能忍到今日，不得不说，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吧。
“她是蜀中唐门之人。”
“嗯，”花满楼颔首，“随身带着暗器，鞭子上也淬了毒，是唐门行走江湖的习惯。”
“她也要一道去素问山庄。”
“哦？”
“救人。”南棋言简意赅。
花满楼浅笑，“竟也有唐门解不了的毒？”
“不是解不了，只怕是不能解吧。”
南棋起身，“我们三日后动身。”
花满楼不禁讶异，“可陆小风——”
“已托人飞鸽传书，现下估摸着应是在从南疆赶回的路上了。”
花满楼不语。
“放心吧，他的朋友很安全，一点事都没有。他若愿意见他，容易得很。”
若你也有一位很重义气的朋友，有一天你行差踏错为了一些微末之利将他出卖，事后又后悔不已，知道他在四处打听你，你会不会愿意让他找到你？
南棋行了几步，唇边扬起一个狡黠的笑，“苗疆气候潮湿闷热，多毒虫，想必那位陆小凤陆大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
花满楼依旧不语，只是捏了捏手中的折扇，对好友陆小凤报以默默的同情，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罪了眼前这位，南疆阿，好像很远吧……而后复又开始思考，自己却是在什么时候与静斋有了过节。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从前有座山【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