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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丹凤朝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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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愿意告诉我了吗?”
“本来想等你问我的,为什么不问?”
“现在是我在审你。”应循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开口道:“回忆有时候是种二次伤害,我不确信你是否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他放下了自己的衣服,伸手说:“我不想抱猫,我想抱你。”
她走了过去,被他抱到自己怀里,手臂紧扣着她的腰,下巴抵到她的肩膀上。
“你猜的没错。就是很老套的家庭暴力,没什么新鲜。”
“我想知道过程。许观昨,承认是疗愈的第一步。我知道,倾诉自己的伤痛是很困难的事,暴露疗法并非适合所有人。但我相信你可以的。这里只有我和你,和两只不会挠人的乖巧小猫。你现在很安全,告诉自己,你被伤害了,你很痛苦。”
许观昨深呼吸了一下,说道:“痛苦对我,都是奢侈。我没有感受,只留下记忆,和这些痕迹。我没有让它们消失,或许就是不想当记忆也消失后,这些事就不存在了。也或许只有我向她展示这些的时候,母亲她才会有所愧疚,才能试着爱我一点。”
“也有可能,痛苦融入骨血,化为力量,伴你成长。你很坚强,没有被打败。”
“你以前问过我,是否会为母亲不爱我而难过。我当初无法感知到难过,所以给予了否定的答案。但你和我提分手的那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痛苦。所以,我承认,我会因为她不爱我而痛苦。”
她用手指抵了一下他的脑袋,在他抬起的时候亲了一下,而后说:“你很诚实,奖励一下。”
她又掀起了他的衣服,摩挲着一块疤痕问:“它形成的那刻,你在想什么?”
“我想他死,最好是我亲手做的。”
“那时候,你几岁?”
“八九岁吧。”
“你反抗过吗?”
“有一次,趁他喝醉了。我拿起一个空瓶,敲了他的头。很可惜,他醒了,没死成。”
“你的母亲呢?她做了什么?”
“她在哭,骂我是怪物,说要把我送走。分明是他先动的手,每次都是。玻璃可以在我的背上划过,凭什么不可以在他的头上炸开。”
“你受到惩罚了吗?”
“嗯,他在地下室里关了我几天。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是条狗。我骗你了,我不摸狗不是洁癖,只是看到狗就会想到我自己。”
应循声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幅玻璃艺术品,说道:“很疼吧。”
“刚开始有点。后面习惯了,甚至觉得有点可笑,他也只会这些了。”
“你等下我。”
应循声说完,上二楼拿了一盒丙烯笔和一张纸,然后对他说:“我再送你一幅画吧。”
“把衣服脱了,然后背过去。”她拍了拍他的肩。
“好。”
应循声盯着许观昨的背,比着自己手中的画开始思考。
“声声,为什么不动笔?”许观昨问。
“有点难,只能来个简笔画版。”
“没关系的。”
“我来了。”她拿起一支笔,顺着他的疤痕开始勾勒。
许观昨感觉,她流动的笔触仿佛通了电,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痒痒麻麻得。
画完后,应循声笑着说:“应明章要是知道我把他的画变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气撅过去。”
她署了个名,然后拿起手机拍了个照,和自己手上的纸一起递给了许观昨。
她送给他的是一幅水墨风的凤凰涅槃。不同的是,她在他背上多画了一颗太阳,倒是恰好构成“丹凤朝阳”。
“什么时候找他画的?”
“决定搬过来的时候。想着你什么时候把这些告诉我,就送给你。”
“谢谢,我很喜欢。”
“我想发给应明章,你介意吗?让他也知道,痛苦都会过去,伤痕终有一天也会被色彩覆盖。就是我画得太抽象了。”
“不介意,也很好看。但是,水洗一下是不是就没有了?”
“洗的时候小心一点,应该能维持几天。”
……
深夜里,许观昨拥着应循声,轻喘着说:“声声,我好喜欢你在我身上签名,感觉自己被你占有了。我表现得很好,可以再给我签一个吗?”
“看到你顺了我一支笔,就知道没安好心。”
他将她抱到桌上,衣服垫在身下,把那只笔递到她手中,说:“签在我心脏的位置。它很早就在为你跳动了,从我们对视的第一眼起。”
“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别发疯,这样我怎么签。”
“我扶着你,就像在地铁里那样。”
“疯子,那点青春回忆都被你给搅黄了。”她扒着他的肩,找到位置,签了一个黑色的“Raven”。
“我爱你,永远只属于你。”他吻着她,释放了自己。
……
第二天,应循声躺在床上看许观昨穿衣服、打领带,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声声,你在骂我吗?”
“衣冠禽兽。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你同事知道你私底下玩这么花吗?可得藏好点。”
“只有你会知道。”他穿戴整齐,走了过来,问:“要不要起来吃个早餐再睡?”
“不吃,你走吧。”她翻了个身,用背后朝着他。
“好,吃的时候记得加热一下。晚上见。”
她反手挥手告别,被他在手掌上亲了一下。
“闪得够快。”她的巴掌扇空了。
“脸上太难藏了。”
“我又没使劲。你快走吧,开车有点素质,上次都被人举报了。”
“嗯,分也不太够扣了。”
“真好意思。”
应循声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拿着自己的电脑开始在云端找东西。得亏她有备份数据的好习惯,根据时间找到了那张名片的留底。她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你好。”熟悉的声音响起。
“谢先生,我是应循声。”
“嗯,我知道。小声,有什么事儿吗?”
“我可以跟您聊聊吗?关于许观昨的一些事情。”
“我很荣幸,我会派司机去接你。”
“多谢。”
随后,车牌号和司机的联系方式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
“您好,同时向顾女士问好。”应循声落座,感觉眼前的老人和自己从前见得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谢谢。积微本来也想来的,但恰好预约了复查。”
“抱歉,是我选的时间不巧。”
“皎皎在陪她。我想,我们今天的话题也与皎皎有关?”
“没错。我想帮助许观昨,修复他与他母亲的关系。”
“我可以知道理由吗?恕我直言,你与父母的关系也并不和睦。”
“说不和睦都轻了。只是我主观认为,这段关系的正向发展对他们二人都是一件好事。许观昨曾把他自己比作‘纳尔齐斯’,他需要找到‘母亲’,我并不能完全替代。而且我也是有私心的,有一个成功案例也能给我自己增点信心。”
“看来小昨把很多事都告诉你了,包括让他感到自卑的事。我和积微也和你持相同的态度,他们都被那个人伤害得太深了。”
“许越川,虽然在我脑中只是一个符号和一抹剪影,但印象并不好,甚至称得上很差。”
应循声这段时间除了完成自己的工作,主要就是研究这家人,补充了近些年被她有意规避的资料。
“只是将他关进监狱,小昨已经做得很仁慈了。我们对皎皎太溺爱了,不想对她的感情过多干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已经太迟了。她陷得太深了,我们又无法对她施行强制措施。幸好小昨没有和她一样。”
“家庭关系是最难处理的,我个人深有体会。我分析过很多人,唯独在父母身上屡屡碰壁,或许是因为我永远无法保持客观。”
“小声,皎皎对你做的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们知情却没有加以阻止。你会有所怨恨吗?”
“很正常啊。”应循声笑着说,“爱总是让人盲目的,还有补偿心理在作祟。我和许观昨能处理好,我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就对这些事有所准备。况且,有时候矛盾的激化未尝是一件坏事,可以尽早暴露问题所在。”
“你能理解就好。我们也是想让小昨意识到,他必须让自己羽翼丰满,才能保护所爱之人,在事态还能控制住之前。小声,你认为主要的问题是什么呢?”
“有一些猜想,但还不能完全确定。我想,我需要和顾皎女士多进行一些正面交流,这也是我来找您的原因。您应该也清楚,我这个人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所以得靠您二位控制一下局面。”
“小昨恐怕不会同意。上次让你们见面,他懊悔了很久。无论如何,他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
“他犟不过我。其实我也很苦恼,他应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事情交给我们。这是小昨的选择,并因此而感到开心,我们理应尊重。小声,我想多问一句,你愿意成为我们的家人吗?”
“抱歉,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跟对象没关系,只是对我而言,婚姻关系是没必要的。人是自由的,物才需要认定归属权。”
“你的想法很前卫,也说明你对这段关系很有信心。并非是要你和小昨结婚,你愿意固然好,不愿意这段家人关系也不需要法律承认。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和你交流很舒服,你不因社会身份对人预设偏见。”
“同时,我们很感恩你愿意爱小昨。小声,你大概不想承认,你其实很缺少爱。小昨想给你,我们也想给你。而且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多跟小辈呆在一起,也就是俗称的天伦之乐。”
“你的作品,虽然我这个老古董听不太懂,但积微还挺喜欢的。你们会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这是对我最大的褒奖了。说实话,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但这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没关系。你第一次见面就跟着小昨叫我外公,我很开心。”
“其实是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叫,我跟家里亲戚都不太亲近。”她笑着说。
“我希望,你可以继续这么叫。”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