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城小事》记忆饼干

26、海钓

　　“谁要你一整天陪我了？”孟铮突然暴躁，冷笑着说，“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吗？”他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像毒蛇吐露信子。

　　周凌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寒意涌上全身，“我没有……”

　　“我只是说……”

　　“你不要忘了根本没有人愿意理你，只有我。”孟铮冷眼看着周凌，“是你需要我。”

　　孟铮一改平日老好人的样子，睚眦必报刻薄尖锐得像条毒蛇，眼里喷射着寒光，他知道怎么伤害周凌。

　　周凌知道他的真实面貌，他在她的面前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就会变脸，他尽情地对周凌发脾气，将那些不甘不愿和不忿一股脑倾斜在周凌身上。

　　他知道周凌不会反驳不会逃离，因为她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可现在的周凌已经有可以逃离的地方了，她再也不是那个高中时被孤立只能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的女孩了，她生出勇气来：‘’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陪你了，你应该有自己的事要忙。”

　　她没有反驳孟铮的冷言冷语，只是平静地将随身物品收拾好，其实也没还什么好收拾的，“我吃饱了，我先走了。”

　　她起身想走又转头看了一眼孟铮。

　　孟铮本来在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见周凌回身，他的眼中似乎生出一些异样的火花，“你……”

　　“我去结账，承蒙你的照顾，应该的。”周凌语气冷静，她不再像青春期那样容易被伤害，也不再像青春期那时一样容易被感动。

　　“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孟铮眼睛喷着火，怒意燃烧了他的全身，将悔意和一丝愧疚一并烧光。

　　确定离开孟铮的视野范围后，周凌不再像在餐厅时那样坚决平静，她甚至无法维持正常的体态，踉踉跄跄地走到商场护栏边，半个身子都搭上护栏，拼命喘着气，试图呼吸新鲜空气。

　　随后她似乎已经失去站立的力气，撑起上半身抓着玻璃围栏缓缓挪动到商场休息椅上坐下。

　　身旁是一个正在安静吃冰淇淋搞得小女孩，小女孩好奇地看着她：“姐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要帮你叫医生吗？”

　　周凌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没关系，我只是有点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好了。”

　　“姐姐，要注意保护好身体哦。”小女孩笑得灿烂天真，像天使在人间，将周凌从诡异的被压抑被控制的气氛里拯救出来。

　　“嗯，我会保护好身体的。”

　　“妈妈说低血糖的话吃糖就好了，给你。”小女孩从短裤口袋掏出一颗巧克力，“吃了就好啦！”

　　她的嘴角还有沾着冰淇淋，给周凌巧克力的手掌却干干净净。

　　周凌迟疑了一会，小女孩手握成拳朝下将巧克力放在周凌手掌，“姐姐，要开心哦！”

　　周凌愣怔地看着手掌的巧克力，开口问道：“妹妹，如果有一个人，他是你的好朋友，但是他不让你交其他的朋友。”

　　“那你应该怎么办呢？”

　　“朋友不会这样的。”小女孩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说道，“老师说朋友应该在一起玩，每个人都要交很多好朋友。”

　　她看着周凌的眼睛，“我有好多朋友，我们都是一起玩的，我们玩的很开心啊。”

　　小朋友的回答天马行空，周凌似懂非懂，但她急欲摆脱笼罩的黑烟，还想要再问，小女孩突然跳下休息椅，对前方招手：“妈妈你终于好了！”

　　小女孩飞快地奔向她的妈妈，还不忘回头对周凌招手告别，周凌也同样伸出手，但她似乎无法再得到小朋友的答案了。

　　但得到一个萍水相逢小朋友的答案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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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文静酷爱户外运动，她独自探索了狮城的雨林和坟墓，也常常出海钓鱼，她很愿意向新结交的朋友周凌推荐这些户外运动，但她总是瞻前顾后，害怕太过冒犯封闭而敏感的周凌。

　　夏羽却时常怂恿她，当然在小组讨论结束后夏羽又常常嫌弃她挤占了太多周凌的时间。

　　这次不一样，“沈文静，如果你想让我开车送你和周凌去大士关卡的话，你要带上我一起去。”

　　沈文静很吃惊，“你吃错药了？”

　　但最终结果就是夏羽开着他的二手丰田普锐斯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装备前往大士关卡。

　　周凌已经很习惯和这两个学生一同出行，昨日的阴霾一扫而散，她听沈文静的穿了一身户外运动装，夏羽昨天也给她发微信反复叮嘱她注意事项，她带了满满一背包海钓用具。

　　“昨晚睡得好吗？”沈文静问，“怎么有黑眼圈？”

　　“和高中同学见面了，谈了些过去的事。”周凌轻轻回答。

　　夏羽看了一眼后视镜，试图看出些什么，但失败了，“每次你们两个都坐后排，把我完全当司机。”

　　他状似抱怨，但语气丝毫不带沮丧。

　　“让你当司机是你的福气。”沈文静笑着回答。

　　很快在一车三个人的欢声笑语，主要是沈文静的欢声笑语中到达了目的地，夏羽明显感受到周凌情绪有些低落。

　　夏羽不动声色地靠近周凌，从后备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海钓用具，调试好后才交给周凌。

　　他们跟随船长指引上船，这艘船除了周凌一行三人，还有两个白人游客和一对狮城本地中年夫妻。

　　船长从在南部群岛长大，与大海和船相伴半生，皮肤晒得黝黑。

　　白人似乎是背包客，刚离开吉隆坡到新山，又从新山来到狮城，他们很乐于同船长了解风土人情，船长外表严肃凶悍，但有问必答。

　　船行至鱼群旺盛处，船长对周凌一行人示意可以钓鱼，沈文静雀跃起来。

　　一般来说初次登船的游客总会晕船，尤其是行驶在这样激烈的船上，周凌却安然无恙神色无虞。

　　沈文静目瞪口呆：“天选海钓人啊，周凌姐。”

　　周凌扯着鱼线茫然回望，夏羽在一旁帮她整理鱼线，“你都不晕船，真厉害。”

　　“这样就厉害了吗？”新乘培训有许多相关训练，要求严格，考核要求极高，周凌便是因为培训的原因才能泰然站在船上。

　　“周凌姐你在凡尔赛吗？”沈文静掐住周凌肩膀，“我第一次坐船晕得不得了，吐得稀里哗啦。”

　　“全凭一腔热爱才到了海钓点。”沈文静斩钉截铁，“你这不叫厉害叫什么？”

　　船长闻言看了这群喧闹的年轻人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好像有鱼上钩。”夏羽轻声提醒，沈文静忙打住话头，也偏过头去看。

　　周凌感觉到手上的晃动，那是鱼咬钩后牵动鱼线在轻微摇动，她突然也紧张起来，屏气凝神，在夏羽和沈文静七嘴八舌的速成式培训下将鱼线收起，三双眼睛期待地看向鱼钩。

　　白人背包客早就急不可耐地将目光转向他们，就连船长和中年夫妻都没忍住看着他们的鱼竿，

　　于是在整船人的瞩目中鱼钩浮出水面。

　　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钓到。

　　“没关系没关系，再接再厉。”沈文静怕拍周凌肩膀，“这才第一次呢。”

　　周凌回以微笑，她并不觉得遗憾，没有钓到鱼怎么能算是遗憾的事情呢？

　　钓鱼是快乐的事。

　　夏羽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钓鱼的过程很平静？”

　　“有没有钓到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周凌看向夏羽，这个年轻阳光的男孩子看似大大咧咧，但拥有通透干净的心，他明白周凌许多隐晦的不能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你真的是大学生吗？”周凌已经学会怎么使用钓竿，她又重新将鱼钩放入海中，“怎么这么爱讲道理，这么了解大人心思。”

　　夏羽没有反驳前半句话，但对后面半句表示抗议：“姐姐我本来就是大人啊，我成年了。”

　　沈文静在一边听得耳酸：“夏羽请你少在周凌姐面前撒娇。”

　　夏羽似乎僵了一下，没有反驳什么。

　　旁边那对中年夫妻里的女士用柔和羡慕的眼神看着周凌，男士则戏谑地看向夏羽，随后他们两人相视一笑，太阳逐渐沉入海中，日落里中年人的浪漫尽在不言中。

　　夕阳然后了海水，船上的人都不再说话，连白人背包客都不再和船长聊天，大家一起专心致志地看着日落。

　　有鱼群在海中游动，不时有跳出水面的小鱼，溅了船上人水花几朵，但没有人会去责怪小鱼。

　　夏羽望着认真看着夕阳的周凌，太阳的红色迂回似乎给她裹上了一层花边，模糊了她和外部环境的界限，又加深了她脸颊的红晕。

　　很快夕阳完全沉入海底，但船上的人还被大自然的美震慑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美了。”周凌先开口，她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观赏日落，她有时会在飞机上见到日落，那其实更加新奇和震撼，但那时忙着对付难缠的乘客，没有心思去观赏。

　　她似乎有许多观赏美景的机会，但不知为何，屡屡错过。

　　“我们太幸运了！”沈文静兴奋地说道，她的脸庞也映上了红色，显得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