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投手》白陆屿

9、第九章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在琢磨蒋宸口中那位“韩楚恒谈了八年的女朋友”究竟是何许人也。

　　蒋宸说接了个新案子，没空陪我玩小学生恋爱游戏，我探不出什么口风，只好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互联网上上蹿下跳，希望大数据能给我提供些蛛丝马迹。
　　最后当然是无果，不得不承认，我在网络侦查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差了点。

　　临近下班的时候，我无心工作，东摸摸西看看地打发着时间，等待着五点的钟声响起。而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图标突然闪烁起来，我下意识觉得是蒋宸发来的消息。
　　但我猜错了，居然是前阵子在酒吧加的长发帅哥。

　　帅哥倒也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晚上要一起吃个饭吗？】

　　我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毕竟只是为了套取机密而加的微信，根本没有后续维护的必要。但转念一想，同为海王，说不定他能成为蒋宸平替，帮我答疑解惑也说不定。
　　手指在键盘上跳着舞，在对话框内打下：【好啊，你想吃什么？】

　　我歪过头看向头顶的挂钟，还有十分钟下班。

　　帅哥立刻秒回，发来了一个定位。我登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该不会是之前约好的女生临时爽约了才找的我吧。

　　但是无所谓，我也不是真的想和他有点啥。

　　五点一到，我毫无留恋地关了电脑，成为第一个走出办公室冲向电梯的人，就连同事在背后说着：“黎早你这么急去干嘛？该不会去约会吧？”都充耳不闻。

　　但当我走到电梯口才发现，第一名的宝座早已花落别家。而且是落在了韩楚恒家。

　　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低着头走到了他的身边。

　　小屏幕上显示的楼层数字卡在了三层迟迟没有动静，我第一次感觉到等电梯竟然是如此煎熬的事情。韩楚恒像是习惯性地抬手看了眼手表，问：“今天怎么这么准时，约了人？”

　　居然问出了和同事一样的问题，我不禁开始思考，在大家的眼中，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形象？

　　我抬起头，看到韩楚恒的眼神笔直地落在我的右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一直显示着方才打开的地图app。

　　但是，说实话是不可能的，我只好模棱两可道：“就是肚子有点饿了，想赶紧去吃饭。”其实也不算完全撒谎。

　　韩楚恒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别过头轻笑了一声。我有些困惑地上前一步，用余光偷看着他的表情，却只看到滑过嘴角的一抹温柔的弧度。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笑，却没有勇气打破这片短暂的，可以被我轻松汲取到的暧昧氛围。

　　但想必是我的目光过于炽热，还是难免灼烧到了韩楚恒。他转过头，像是解释一般说道：“别误会，我就是突然想到，好像我们的碰面总是和吃有关。”

　　我一下子被定住了身一般无法动弹。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这种时候，要是能完美地接住韩楚恒的话，一定会是个拉进我们俩之间距离的绝佳机会。

　　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蹦出一句：“不都说民以食为天嘛，聊吃的才是真正的聊天。”好冷的笑话。

　　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叮——”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将我们的对话恰到好处地打断在最需要打断的时刻。我和韩楚恒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没有再说话。

　　这样事后后悔当初不该说这么愚蠢的话的经历，想必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遭遇许多次。但这次，我是真的希望可以时光倒流。

　　我垂丧着脑袋到达目的地后，长发帅哥早已选了一个靠窗的绝佳位置等待着我的到来。这便让我更加肯定，他是被放鸽子了。

　　看来帅哥的人生也不是一帆风顺，这样一想，刚才因为和韩楚恒的尴尬瞬间而低落的心情顿时被平复了不少。

　　我走到他对面坐下，还没来得及寒暄两句，对方便非常绅士地替我倒了一杯热水。

　　“从公司过来这边远吗？”他抬眼看我，表情非常温柔。

　　但这样柔和到近乎于宠溺的模样在我的眼里，也可以翻译为把我当做备胎而产生的愧疚。

　　我接过杯子，微微一笑：“还好啦，不算太远。”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从空气中流转的诡异气氛来看，我们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装。看向彼此的眼神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壳，等待着被击碎的那一刻到来。

　　帅哥把菜单推了过来，“想吃什么？我请客。”

　　嚯，还挺大方。作为一个合格的选择恐惧症患者，我足足翻了三遍菜单才终于做了决定。帅哥倒也不催，只是托着下巴看着我。

　　点完菜，服务员还没来得及转身，帅哥便坐直了身体，顶灯的暖色调光束倾斜而下，在我的脸上盖上一片阴影。

　　他眯起眼睛，视线从我的眼睛一直游移到嘴角，一边说：“我发现，你在灯光下更好看。”

　　照理来说，但凡我智商不低于五十就不该相信这样的奉承，但也不得不说，夸奖总是令人受用的。我低头轻笑，“多谢夸奖。”

　　“真的。”像是怕我不信似的，他又重复了一遍：“你那时候坐我旁边的时候，我还在想你这么好看的女生，肯定有男朋友吧。”

　　我摆了摆手，“没有啦。”

　　帅哥笑着仰靠在椅背上，眼神自高而下打量着我，“真的没有？别骗我啊，我很好骗的。”

　　对这句话，我不可置否。但既然已经抛出了这个话题，刚好也在规划之内，我便顺势问道：“那你呢，有女朋友吗？”

　　帅哥的眼角闪过一秒的犹豫，随后立刻回答：“有的话就不会约你吃饭了。”

　　“那......”我顿了顿，脑内迅速列起了对话大纲，照本宣科一般读了出来：“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应该谈过很多女朋友吧？”

　　帅哥倒也谦虚，“怎么会。”

　　我立刻跟上，“那你谈过最久的一任有多久？”

　　似乎是因为谈到了感情话题的缘故，他的状态明显亢奋了不少。帅哥伸出手拿过眼前的杯子，抿了口水，似乎是陷在漫长的回忆中，又或者是数据太大而导致的卡机，过了许久，他才回答：“四年吧。”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四年算不上太长——尤其是和韩楚恒的八年比起来，但也确实不能说短。

　　懒得再想弯弯绕绕的台词，我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那为什么分手呢？”

　　帅哥或许是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兜住之前一直精心摆出的深情表情，但下一秒，又恢复如初，“唉，就不合适呗，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嘁，好无聊的回答。甚至他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垮了下来。

　　想必帅哥也是看出了我对这个答案的不满，又补充了一句：“有时候一段恋爱谈得太久，反而就没有动力继续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客观因素吗？”这确实在我的知识盲区，要知道，我最久的一段恋爱也才一年不到。
　　我仰着脸眨着眼睛，“比如，家里人不同意啊，比如，有第三者啊......”

　　帅哥虽然已经明显地不想纠结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但还是耐着性子替我“传道受业解惑”，“可能会有这种原因吧，但这些也不是最根本的。”
　　“有时候可能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来结束这段关系。”他顿了顿，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还咬文嚼字上了。

　　他的话音刚落，服务员便端着前菜走了过来。盘子里色彩分明，香气扑鼻，我的思绪一下子便被勾了过去。

　　切得几近透明的火腿片在口腔内化作一团，我一边感受着食物对味蕾的刺激，一边想着韩楚恒与前女友的千万种可能。

　　说介意，肯定是介意的。虽然我其实压根没资格介意。
　　但八年，足以在对方身上烙下深刻的痕迹，足以让彼此的习惯渗透进自己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有一天我和韩楚恒在一起了，看向他的时候，会不会也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沉默了，一直沉默到晚饭结束。迅速昂扬之后又冷却的心情，想必不明真相的无辜帅哥一定觉得非常不解。

　　毕竟，他是那么努力地在和我搭话，从自己的求学经历到自驾川藏线的体验，我都怀疑下一秒，他就要跟我说自己的前世今生了。

　　胃里几乎快要被食物填满，我摸了摸早已滚圆的肚子，决定克制地不再将那块牛肉塞进嘴里。恰好此时，手机懂事地传来一条消息，打断了我想要继续进食的念头。

　　打开一看，居然是上午还说着自己很忙的蒋宸。

　　蒋宸：【在干嘛？】
　　蒋宸：【出来喝一杯？】
　　蒋宸：【我为了你特意把今晚空出来了，感动吗？】

　　感动个屁。本想无视他的臭屁消息，但本着礼貌待人的原则，我还是回复：【没空，在和帅哥吃饭。】

　　蒋宸秒回：【又是韩楚恒？】

　　我忍不住冷笑，【呵呵，姐姐我也是很吃香的好吗？】

　　蒋宸：【少来，你跟谁在一起？】

　　我：【上次加的帅哥。】

　　蒋宸：【那个海王？】

　　在约会途中不停看手机回复消息其实是个不太里面的举动，果然，长发帅哥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平时工作很忙吗？”说完，他还瞥了一眼我的手机。

　　我只好将屏幕倒扣在桌面，无视那一连串无休无止的振动，“哈哈，偶尔会比较忙。”

　　帅哥笑了笑，扫视了一圈桌上的残羹冷炙，问：“吃饱了吗？”

　　他的右脸被突然变换的灯光笼罩在阴影里，将五官衬托地尤为立体。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在欣赏他的美貌时，忽略了掩藏在眼底的那抹即将满溢的欲望。

　　他问我：“要不要出去散散步？”